逐鸞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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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再來看姨娘,到時我會帶些吃的用的過來。”荔知安慰道。 荔知剛要走,朱氏忽然將一物塞進她手里。荔知一看,是一枚寫著朱字的牙牌。 “我年歲已大,今生無望返回京都……我有一事想要求助姑娘?!敝焓嫌闷砬蟮哪抗饪粗?,“這是我唯一之物,若姑娘有朝一日能夠重返京都,能否替我將此牌交與我父” 荔知考慮片刻,收下牙牌。 “好,若我能夠返回京都,定會幫姨娘將此物交予朱家老爺。”她鄭重道。 朱氏大為感動,竟向著她跪了下來。 “姑娘的大恩大德,妾身今生無以為報,若有來世,愿做姑娘檐下吉祥鳥,朝朝日日為姑娘兆喜。” “姨娘快請起,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 荔知趕忙將其扶起。 她再三勸慰,終于離開朱氏所在的窩棚。走出很長一段路后,荔知回過頭,依然能看到朱氏站在破木板前,深深地凝望著她。 當荔知來到菊生洗衣服的地方,菊生已經(jīng)把該她洗滌的衣裳洗了半盆。 荔知愧疚道:“讓你勞煩了……明日我也幫你洗?!?/br> “這有什么,你沒來之前,萱芷院的衣服都是我洗。早就習慣了。”菊生嘻嘻哈哈。 荔知不想拖累別人,努力地搓洗著木盆里剩下的衣服。 入冬的河水,冷得像冰一樣。荔知的雙手浸在河水里,不一會就變得紅腫。刀子一樣的河風每每吹起,都會刮得臉上生疼。 但是比起流放路上的風餐露宿、食不飽腹來,已經(jīng)好過太多。 “你這樣洗不干凈……多放點澡豆,然后把衣服在石頭上摔打……”菊生不厭其煩地指導著。 “多謝你……” 菊生臉蛋紅撲撲的,她偏頭看著笨拙而努力地拍打著臟衣服的荔知,問: “京都的姑娘都像你一樣美嗎” 荔知抬頭對她笑了笑:“各地風景不一,我這樣的,京都已經(jīng)看膩。菊生到了京都,才是獨樹一幟的美人呢?!?/br>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 “以往鳴月塔也來過京都的人,可是他們都不好相處。只跟同樣來自京都的人說話?!本丈f,“不像你,一點架子都沒有?!?/br> 說完,她又補充道: “也沒有你美?!?/br> 荔知笑道:“人說近朱者赤,那你豈不是也要變得更美了” 菊生清脆的笑聲跳躍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女一邊洗衣,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天上的薄云不知何時被吹到了另一邊去,曾經(jīng)白紗籠罩的地方露出一抹高聳的潔白。 “那是我們鳴月塔的仙乃月神山。山上有神宮,保佑我們鳴月塔風調(diào)雨順。”菊生注意到荔知的視線,“不過神宮不見外人,我們要祭拜都是去鎮(zhèn)上的女媧廟?!?/br> 荔知順勢問起鳴月塔的風俗和都護府的一些禁忌,等菊生放下警惕后,她狀若無意地提起謝蘭胥。 “……皇孫來了之后,我沒見過。但我知道他住在東邊的竹院里,聽說腿腳不太方便,沒怎么露面。不過見了的人倒是都說,俊得像我們仙乃月神山?!本丈擦似沧?,“我不信有神山那么俊,她們一定是見識太少?!?/br> 荔知記下竹院的名字,打算有機會再去探探。 等兩人洗完衣服踏上回都護府的路,已是夕陽下山之時。 荔知沒有想到,這就是她和朱氏生前的最后一面。 第二日,朱氏被發(fā)現(xiàn)投河自盡。 第20章 “剛來就要請休” 都護府書房,魯涵放下寫滿記號的疆南地圖。 “是,是……”唐管家站在紫檀木書桌外,點頭哈腰道,“原本這事就不符規(guī)矩,不應拿來叨擾老爺,但她是皇孫殿下引薦來都護府的,所以小的想了又想,決定還是請老爺來拿個主意……” “她請休去做什么” “她的姨娘今兒一早投河自盡了,兩個孩子還小,她不放心讓他們獨自收殮,遂來向小的請休一日……” “投河自盡”魯涵眉頭一皺,“莫非是受不了鳴月塔的苦寒” “那倒不是,這也是個苦命人?!碧乒芗覈@了口氣。 朱氏的事兒在鳴月塔不是什么秘密,地痞流氓都知道新來一個姿色上佳的rou包子,誰都可以啃兩口。 “荔知的姨娘姓朱,原是荔喬年抬進門的小妾。朱氏在流放路上,為了養(yǎng)活一雙兒女,委身給那些差人和流人。這名聲壞了,到了鳴月塔還有人用舊事要挾,糟蹋她……”唐管家搖了搖頭,“朱氏不堪其辱,便在托孤后跳河自盡了?!?/br> 魯涵聽罷沉默許久,感慨道: “這女子倒是個貞勇的?!?/br> “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出賣自己的尊嚴和身體,又因為自己的孩子,可以決絕赴死。”魯涵嘆息道,“她的兩個孩子多大了” “一個十二,一個十一……”唐管家面露惻憫,“朱氏死了,她的兩個孩子在鳴月塔未必活得下去?!?/br> “接進府吧?!濒敽溃澳阏覀€差事給他們做?!?/br> 唐管家知道自家老爺是個軟心的人,并無意外,拱手道: “老爺仁慈,小的這就去辦……那荔知的請休” 魯涵說:“讓她去罷?!?/br> 唐管家得令退去。 為了傳達魯涵的命令,唐管家來到荔知所在的偏院。 少女正借著室外的光線端詳手中一塊牙牌,見他邁進院門,收起牙牌不卑不亢地向他行了一禮。 瑰麗的朝霞在東邊升起,艷光卻落在西邊的院落里。 唐管家的腳步不禁一停。 有一事他沒跟老爺說實話,一個新來的小小流人,他冒著被責備的風險將她的奢求稟告老爺,除開她是皇孫引薦的原因外,還有她自身的原因。 唐管家能從一個家生子做到府中眾奴巴結(jié)的大管家,又不是子承的父業(yè),當然不是傻子。 荔知有意的吹捧他不是看不出來,但就是令他如沐春風十分受用,聽說剛來不久,她就已經(jīng)和院中的女奴打成了一片。一個曾經(jīng)的名門貴女能夠放下身段做到這樣,可見心性之柔韌。 他相信以她的聰明才智和美貌,不會長期困于小小的鳴月塔。 結(jié)個善緣……或許呢 唐管家和顏悅色地對荔知轉(zhuǎn)達了請示的結(jié)果。 “……老爺同意了你的請休。我向老爺稟明朱氏的情況,老爺也同意將朱氏的一雙兒女接進都護府做工了?!?/br> “多謝唐管家!”荔知不由大喜,真心實意地向唐管家行了一禮。 唐管家擺了擺手,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出了院子。 送走唐管家后,荔知連忙收拾了一點吃的,急匆匆趕往河邊。 河邊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朱氏的尸身撈起后就一直放在河岸上,覆著一張兩兄妹不知哪里撿來的破竹席。圍觀的人群對著正在窩棚旁就地挖坑的荔象升和荔慈恩指指點點。 荔知走進人群中心,轉(zhuǎn)身面對一張張神情各異的面孔,沉聲道: “都護大人仁慈,體恤我兩弟妹失怙失恃,特許他們?nèi)敫敳?。望諸位鄉(xiāng)親行個方便,給逝者一個清凈。我們姐弟三人絕不相忘。” 荔知低頭行了一禮。 片刻后,圍觀的人盡數(shù)散去,河堤上只剩下埋頭拼命挖坑的荔象升和眼眶紅腫,一臉無助望著她的荔慈恩。 荔知走到荔慈恩面前,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從背囊里拿出兩個潔白的大饅頭給她。 “把饅頭吃了,等有力氣了我們一起讓姨娘入土為安,好嗎” 荔知柔聲詢問,荔慈恩的眼淚掉了下來,她握著饅頭重重點了點頭。 安撫了兄妹之中的meimei,荔知走到哥哥面前。 “象升?!崩笾獜谋衬抑刑映鲳z頭,“先吃點東西?!?/br> 荔象升頭也不抬,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每一個字都是硬邦邦地從牙縫里跳出。 “姨娘還未入土,我吃不下。” 聽見這話,原本已經(jīng)啃起饅頭的荔慈恩停了下來。 荔知不急不惱,問: “你想將姨娘帶回京都嗎” “當然想?!崩笙笊痤^,一雙烏黑的眸子緊緊盯著荔知。 荔知說:“前路多難,你應該知道。那不是靠一時意氣能夠做成的事?!?/br> “……” “一步一步來,別著急?!崩笾獙z頭遞到他面前,“我答應你,我會帶你們一起回京都。吃下它,這就是第一步?!?/br> 荔象升沉默半晌,終于接過荔知的饅頭。 荔知鼓勵地看著少年。 他的眼神漸漸變化,發(fā)狂似地往嘴里塞著饅頭。 meimei荔慈恩受到感染,也努力吃著饅頭。 荔知一邊拍著兩個小家伙,一邊送上干凈的清水。 荔象升和荔慈恩兩兄妹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過飽飯了,荔知從廚房里要的六個大饅頭都給吃得干干凈凈。 吃完東西后,荔知拿出挖掘的工具,陪著兩兄妹挖坑埋葬朱氏。 他們沒有錢去買棺槨,只能用那張破爛的竹席包裹尸身下葬。埋好朱氏后,太陽已經(jīng)下山,河面上閃著金色的鱗光。荔象升和荔慈恩望著簡陋的墓地沉默不語,荔慈恩一直偷偷抹著眼淚。 荔知知道兩個孩子難受,提議一起去河邊撿漂亮的石頭,用來裝飾朱氏光禿禿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