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鸞 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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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荔知走近,她露出驚喜的笑容,主動向她伸出了手。 荔知不由地伸手握住,春梅主動拿來鼓墩讓她坐下。 “你……娘娘還好么” “我很好,你怎么這么遲才來看我”鹿窈笑著說。 她的開朗,出乎了荔知的想象。 “宮正司事務(wù)繁多,奴婢初上任還沒有理清,直至今日才有機會向娘娘請安……” “荔姊姊在我面前不必自稱奴婢,若不是荔姊姊,我早就沒命了,又怎么會有今日” 鹿窈抬起光滑的真絲大袖,看著身上的緋色華服和食桌上冬日罕見的精致水果,意味深長道。 荔知的胸口像被貓抓一樣,她幾乎忍不住要把鹿窈入宮的真相告知給她。 “要不是我……” 鹿窈緊緊握住她的手,攔住了她的話。 “昨夜,是我主動向皇上邀寵?!甭柜赫f。 “……為什么”荔知怔住了,呆呆道。 鹿窈沒有立即開口。 她抬起那雙明亮異常,像隨時都有水光閃耀的明眸,幽幽地看著窗外。 窗外的天空,慘淡蒼白,圍困在四方的窗框之中。 “在怡貴妃的宮人撕扯著我的頭發(fā),逼我跪在地上向貴妃行禮的時候,我只是傷心和害怕。”鹿窈輕聲道,“后來,當(dāng)馬宮正板著臉命人鞭撻我的時候,我開始憤怒。” 她轉(zhuǎn)過眼,烏黑得看不見底的眼睛認真看著荔知: “她只是一個奴婢呀,為什么連她都可以肆意欺負我” 荔知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然后,我終于明白?!彼f,“在這吃人的后宮,光靠躲在屋里不見人,是活不下去的?!?/br> “荔姊姊,我想活下去,我也不想再被打……”鹿窈低聲道。 對鹿窈來說,一張圣旨,改變了她的一生。 她原本在父母膝下,受盡疼愛。她曾以為男女之事離她還有很遠,比起高中狀元的鄰家哥哥,她更喜歡為了贏得斗草,趴在草叢里弄成一個大花貓,或是和手帕交圍著一碗清水,爭論是誰從織女手上乞到了巧。 即便進了深宮,她也還在夢中,期望著有一日夢醒,她還能回到從前無憂無慮的時光。 夢醒了,她卻還在這里。在這高高的宮墻之中。 鹿窈抬起頭,看著荔知露出明媚的笑容:“荔姊姊,原來,說一些好話,皇上就會這樣開心。只要像討好祖母那樣,事事順著皇上,偶爾撒嬌放癡,就可以得到圣寵?!?/br> “我一點都不后悔。”鹿窈說,“我只后悔沒有早些明白,永遠只是等待別人的拯救并不能解決問題。荔姊姊,我在宮中不認識別人,只有你對我好?!?/br> 荔知什么都說不出來。她怕一張口,自己就忍不住哽咽。 “我比荔jiejie的位分還要大了。從今以后,我會保護自己,保護姊姊?!甭柜盒Φ?,“我要和阿爹阿娘去信,告訴他們,我長大了……他們一定會為我高興的。阿娘總是說阿爹忙了一輩子還是個芝麻小官,如今我有四品了,阿爹阿娘一定會為我驕傲的……你說對不對,荔姊姊” 荔知只能點頭。 她除了像個牽線木偶那樣,順著鹿窈自我安慰的話動作,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她說不出漂亮話,也不配說漂亮話。 “謝謝你……荔姊姊?!甭柜壕o緊握著荔知冰冷的手,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像呢喃一般輕聲道,“只要我不是一個人……我就什么都不怕?!?/br> 荔知走出側(cè)殿的時候,空中懸著一輪敷衍而冷淡的紅日。 茍延殘喘的夕陽灌滿整個院落。那些受到精心呵護的嬌嫩草花,在寒冬中依然盛放著美麗。 春梅將荔知送到絳雪宮門口。 荔知站住腳步,沒有立即離開。春梅略帶不解地看著她。 她轉(zhuǎn)過身,和春梅四目相對。 “你為什么要做假證”荔知問。 “……宮正什么意思” 荔知緩緩道:“靜蘭閣一年前經(jīng)過翻修,你和春蘭的房間之間是三寸土墻,別說是削東西的細小聲音了,就是拖動桌椅,也傳不到你的房間里去。” “你捏造口供,讓我懷疑到春蘭身上,為了什么” 好一會的時間,春梅沒有說話。 荔知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她再次開口。 “荔宮正,算上今年,奴婢在宮中已經(jīng)待了十一年了。”春梅露出一抹苦笑,“奴婢的父母在鄉(xiāng)下務(wù)農(nóng),當(dāng)初想用三兩銀子將奴婢賣給一個駝背的瞎子,是宮中征召令的價錢更高,他們才改變主意,將奴婢送進宮來,好給弟弟換一房媳婦。” “奴婢進宮的時候,便下定決心要出人頭地。奴婢不甘心年滿三十五就被放出宮,奴婢寧死,也不愿回到那個要用奴婢換錢的家。” “鹿采女要是死于巫蠱案,其他嬪妃也會嫌你晦氣,你便很難在掖庭等到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了?!崩笾f,“所以你急切地想要一個替罪羔羊。” “靜蘭閣攏共就那么大點,奴婢既然知道不是自己,也不是采女,那就只能是春蘭所為?!贝好氛f,“荔宮正若是抓錯了人,大約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心平氣和了吧” “可你還是捏造了證據(jù),引導(dǎo)了查案方向?!?/br> 春梅慘笑起來:“奴婢愿賭服輸,荔宮正帶我走罷?!?/br> “我不是來緝拿你的。”荔知說。 春梅一愣。 “如果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便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br> “什么問題”春梅急切道。 “四年前的那天,”荔知說,“你在雨中見到的飛書之人是誰” 第77章 “宮正這是何意……” 春梅故作鎮(zhèn)靜, 但下意識移開的眼神已經(jīng)泄露了她的不安。 “四年前太子被廢,起因是一封螭首中的飛書。有人親眼看到了飛書之人。那個人,就是你?!?/br> 春梅對荔知的提問絲毫沒有準(zhǔn)備,眼下明顯慌亂了。 在她想好怎么狡辯之前, 荔知有條不紊地繼續(xù)說: “四年前的一個下雨天, 有人往紫微宮前殿下的螭首里塞了一封飛書。螭首被油紙堵塞,千龍中唯有一龍不排, 那個目睹了可疑行為的宮人前去查看螭首, 因此發(fā)現(xiàn)了飛書。因為事關(guān)重大, 被調(diào)離原來的地方,必須守口如瓶, 否則會引來殺身之禍?!?/br> “我查了你的檔案記錄,若非你捏造證據(jù)引起我的注意, 我還不會這么快查到你的身上。”荔知說, “廢太子案發(fā)前的兩個月, 你在宣徽殿當(dāng)值?!?/br> “那又怎么樣……”春梅硬著頭皮問。 “紫微宮的螭首只有前殿才有,能夠目睹螭首被堵的, 只有面對紫微宮前殿的宣徽殿后殿。”荔知說,“宣徽殿只在祭日大開殿門,平時無人問津,門庭冷落, 平日只有一個值守宮人看門。” “欽天監(jiān)檔案顯示, 太子被廢那一年,京都有四十五天在下雨?!崩笾f, “根據(jù)這四十五天去排查宣徽殿當(dāng)值的宮人, 范圍就小很多了。之后的事情, 要我?guī)湍阏f, 還是你自己說” 荔知微微一笑:“好心提醒一句,如果要我說,你就得和我回宮正司了?!?/br> 事已至此,狡辯不過是垂死掙扎。 春梅放棄了抵抗,頹然道:“宮正說得沒錯,最開始發(fā)現(xiàn)飛書的……的確是奴婢?!?/br> 現(xiàn)在輪到了春梅說,荔知聽。 “那日……奴婢在宣徽殿當(dāng)差,從下午起,便陰雨不斷?!?/br> “奴婢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正好是萬壽節(jié),除了值班的宮人,大家都休假去了。原本宣徽殿除了祭日就沒有事做,宣徽殿的管事公公便開恩讓奴婢也回去休息?!?/br> “奴婢回去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荷包落在了殿里。”春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因為荷包里有奴婢一個月的月銀,所以拿了把紙傘就匆匆趕了回去。” 春梅的記憶飛回到四年前的那個雨日。 冷雨噼里啪啦地落在紙傘上,飛散的雨滴打濕了她的面頰,她也顧不上擦,一邊祈禱荷包沒被人撿走,一邊急忙地往宣徽殿快步走。 打開門鎖進了宣徽殿,她在窗下找到了遺落的荷包。 正慶幸的時候,她抬起頭,透過窗外的雨幕,無意間看到奇怪的一幕。 一個身著內(nèi)侍服裝的矮小太監(jiān)站在紫微宮前殿,正在往大殿臺基轉(zhuǎn)角處的螭首里塞著什么東西。 沒一會,小太監(jiān)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而那個螭首也不再排水。 “……出于好奇,我在那個小太監(jiān)離開后,打著傘來到他剛剛站的臺基下,從螭首里掏出了一個油紙包裹的東西。” “打開一看,是一封舉報太子和中書令沆瀣一氣的密函。奴婢不敢隱瞞,立即將此信轉(zhuǎn)交給了紫微宮的高善公公。后邊的事……宮正已經(jīng)知道了?!?/br> “你看清了那個小太監(jiān)長什么樣嗎”荔知問。 春梅搖了搖頭:“下雨天,本來就看不清楚。只記得那小太監(jiān)一身濕透了。” “如果能再見到這個小太監(jiān),你有把握認出他嗎” “應(yīng)該可以?!贝好藩q豫道,“但奴婢后來再也沒見過那小太監(jiān),或許是投完飛書,被人殺人滅口了?!?/br> 荔知換了個問題: “敬王是什么時候找上你的” “半個月前?!贝好氛f,“奴婢也不知道敬王怎么知道此事,說不定是和宮正一樣,自己推理出來的。這件事除了高公公和皇上,奴婢再沒對別的人說過?!?/br> “此事你先按下,不要透露別人我找過你?!崩笾f。 “奴婢知道?!?/br> “你回去罷,別讓鹿美人久等?!?/br> 荔知讓春梅退去,自己在原地站了一會,也離開了絳雪宮。 …… 做大理寺少卿的時候,謝蘭胥相當(dāng)于一個擺設(shè),幾乎沒有接觸到真正的庶務(wù)。 等到坐上大理寺一把手的位置,謝蘭胥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層一層篩選之后傳遞到最上一層的案牘,還是多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