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演出的樂隊(duì)有點(diǎn)名氣，離開場還有半小時(shí)就不少人在排隊(duì)了。竇遙去買了兩瓶水回來，等他拿出票以后李緒掃了眼，票價(jià)是150。

    “腦子是不是有病。”李緒沉下臉，“三百塊錢就為聽場這個(gè)？”

    竇遙說：“值得?！?/br>
    李緒不明白所謂值得是什么意思，只能板著臉跟他一起檢票入場。

    場子挑空到頂，有上下兩層，上面是一圈有轉(zhuǎn)椅的窄廊，下面就是站位區(qū)。雖然還沒到演出開始的時(shí)間，但人都快站滿了，他們倆只能擠在中間靠后的位置。

    場內(nèi)光線昏暗，臺上工作人員在調(diào)音，背景墻在放一些過往演出片段。

    ——drop，樂隊(duì)的名字。

    隔著衣服，竇遙緊緊扣著李緒的手腕，李緒掙扎了幾下，沒掙開。

    “你他媽的……”

    “人太多了，別亂動。”

    的確人多，但也不至于這樣。李緒繃著熱度升起的臉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熬到開場，樂隊(duì)一出來就是山呼海嘯的尖叫，穿著暴露的男男女女瞬間high了，還有不少人一直在抽電子煙。

    他們倆畢竟才高中，一到這種場合就顯得很生澀。李緒心臟跳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楣狞c(diǎn)，他偏過臉來看竇遙，只見竇遙的五官也有一些緊繃，大概也是在緊張和莫名的興奮。

    樂聲震耳欲聾，主唱的自我介紹李緒沒聽清。

    “剛他說他叫什么？”李緒碰了碰竇遙，大喊。

    竇遙拿出手機(jī)給他看百科詞條。

    屏幕淡白的光線照著李緒低垂的眉眼，那么專注卻可愛，那么讓人著迷。看完之后李緒抬起頭，正對上竇遙那道陷進(jìn)去一樣的目光，不禁怔了怔。

    竇遙手指輕微扣緊。

    回過神，李緒匆匆看向舞臺。

    一首接一首的獨(dú)立搖滾，主唱不知疲倦地唱，從“我的一切與你有關(guān)”到“離你最近的路”再到“帶你見島嶼雛形”，每首歌似乎都跟一個(gè)人有關(guān)，都跟一個(gè)找不到結(jié)局的故事有關(guān)。

    竇遙大多數(shù)時(shí)候并不看他，只是聽歌，可是偶爾看他一眼，眼神是近乎虔誠的。李緒的手心出了很多汗，只能緊緊地攥著袖口。

    到后來簡直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shí)。會不會自己還在飛魚，只不過趴在電腦前面睡著了？

    那為什么，我會夢到竇遙。

    一百五十塊的時(shí)間里他們是自由的，不用去想讀書考學(xué)，更不用想父母，想明天?？墒侵挥幸话傥迨畨K，所以這段時(shí)間短暫得猝不及防。

    散場后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李緒覺得自己好像被震聾了，旁邊動靜聽不太清。

    “你不覺得很吵嗎，”他用力捂了捂耳，不自然地偏偏臉，“又貴又吵，下次別來了。”

    竇遙沒說話。直到身邊的人過了馬路，插兜看向街上川流不息的車，他才把目光看過去。

    夜晚的路燈光線照在李緒臉上，淡淡的黑眼圈一清二楚。

    李緒側(cè)過臉還想要說點(diǎn)什么，可是一對視又頓了一下，偏開頭把嘴唇合上。

    “剛才那個(gè)主唱是同性戀?！?/br>
    竇遙聲音不算大，說完也沒有再去看李緒，只是無聲地看著前面的街。

    李緒停了兩三秒。

    然后發(fā)現(xiàn)竇遙在繼續(xù)往前走，于是攥攥手跟上去。

    “喔，所以呢?！彼局?，盡量沒做任何表情。

    “沒什么?！?/br>
    本來不想直接說的，但竇遙想了想，不想留余地。

    “就是告訴你我很喜歡他的歌?！?/br>
    李緒抬起眼皮艱難地看向他。

    “因?yàn)槲乙彩峭詰?。?/br>
    “……”

    “我喜歡男的?！?/br>
    “……”

    李緒徹底石化。

    竇遙沉默了一會，抬起手本來打算摸他頭發(fā)，碰到之前卻停住了，慢慢將手收回。

    還是別了，至少今晚別了。

    “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不介意，也不覺得惡心，愿意繼續(xù)跟我做朋友?！?/br>
    這他媽，什么情況。

    被竇遙盯著李緒腦子完全蒙掉。他仰起臉，眉目呆呆的，嘴唇下意識張合了幾下——

    發(fā)出聲音的前一秒嘴被倏地捂住。

    ……

    ？

    ……

    捂死他的嘴，竇遙轉(zhuǎn)開臉看向大馬路，表情是拙劣的淡定，“就知道你不介意?！?/br>
    第29章 持續(xù)直球

    你，他媽的，在逗我。

    李緒腦子持續(xù)發(fā)直。

    這什么情況。

    這什么情況？

    剛才竇遙是不是說他是同性戀？喜歡男的？

    雅雀無聲的沉默。

    以及洪水般的尷尬。

    李緒多少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旁邊駛過一輛大貨車，探照燈似的強(qiáng)光從他臉上一晃而過——怎么說呢，五官癡呆僵硬。

    竇遙慢慢松開手，若有似無地假咳了兩聲。

    “嗯，你冷不冷？”

    冷是不冷，但我他媽，有點(diǎn)震驚。

    李緒攥了攥拳，半晌才回過神：“……一直都是？”

    竇遙斂著眼思索了一會，恢復(fù)云淡風(fēng)輕。

    “一直都是。”

    “……”

    絕了。

    很cao蛋的一種感覺。

    聽說過同性戀，跟身邊有人是同性戀，跟你最好的朋友是同性戀，這是三碼事。自己真是個(gè)被蒙在鼓里的弱智，居然完全沒發(fā)現(xiàn)。

    “回去吧?！备]遙盯著他，“很晚了，我送你去大巴站?！?/br>
    “……行?！?/br>
    步行去等公交，沉默上車，無言下車，然后就是買票，進(jìn)站等大巴。

    好幾次李緒都想問竇遙，你他媽跟我說這個(gè)干嘛？

    但又問不出口。

    畢竟是私事，又畢竟尷尬得滿地找頭。

    發(fā)車之前竇遙去買了點(diǎn)吃的給他，茶葉蛋加一塊米糕，遞給他的時(shí)候手背碰了一下，李緒將手過電般收回。

    竇遙看他一眼，還沒說話，李緒就脫口而出：“沒別的意思！燙！”

    竇遙偏開頭抬了抬嘴角。

    “嗯。”

    草……

    “笑你媽呢?！崩罹w郁悶地低語。

    竇遙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好點(diǎn)了嗎？”

    李緒沒吭聲，提著塑料袋還強(qiáng)行雙手插兜。竇遙從身上掏出一顆棒棒糖，剝了糖紙塞他嘴里。他耳根一紅，臉頰淡淡而裝逼地撇向一旁——

    然后下一秒就一激靈。

    好酸。

    他含著棒棒糖怒抬眼：“你他媽的……”

    竇遙扯了下他的耳朵：“不好吃？老板說這個(gè)口味賣得最火?！?/br>
    “……”

    “車來了，上去吧?！?/br>
    “……”

    落座以后李緒沒往窗外看，但那道注視的目光根本就忽略不掉。發(fā)車以后竇遙朝他揮手，他頓了兩秒，也不太自然地舉起手搖了搖。

    等車消失在某人視野中，他嘩啦一下躺倒，拔出糖。

    整個(gè)人歪靠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