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調(diào)很輕，話里沒帶什么情緒，但我突然覺得他離我好遠、好遠，明明他還背著我，我還環(huán)在他身上……這讓我突然著急起來。

    「不是！」我挺起了身，可是還是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視線左右搖擺，頭一次對他有了喪氣的感覺，說話也開始變得遲疑。

    「只是……就連現(xiàn)在也是，上次片場也是，我們不是吵架了嗎？之后沒說過話、沒傳過訊息，也沒再見面，可是你總是會突然出現(xiàn)，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要和你說什么、要保持什么樣的距離、要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你……這些我全都沒有準備。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覺得很混亂啊……」

    第一次沒有保留地吐露了真心話，你會有什么回應呢？或許這時候沒辦法看到他的臉，也是件好事。

    他沉默了半晌，在我以為這場對話就要這么結(jié)束的時候，他開口：「所以我才來找你和好。抱歉，你有你的考量，我應該尊重你。」

    距離沒有縮短。相反地，好像更遠了。

    他接著又像自言自語地說：「雖然不知道現(xiàn)在和你說這些，你會不會記得，都醉成這樣了……」

    這樣的話，反而點燃了我的導火線。

    「你干嘛說抱歉？又不是你的錯！」我用力地捶他，整個人再度不安份地動了起來，彷彿要把自己給甩下去了。

    他努力地穩(wěn)住我們倆的重心?！傅鹊龋阆葎e鬧──」

    「是我?。∥颐髅骱芨吲d你能來的，可是那樣的不知所措，卻只能變成生氣，我是在對自己生氣！」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我總是無法坦率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總是在裝模作樣，總是……在這個人面前，不得不卸下偽裝。

    真是太可惡了，這樣軟弱和徬徨的一面，我明明一點都不想被識破的！

    我拳打腳踢地對他使出攻擊?！肝?，你干嘛又不說話了？我不是說要陪我聊天嗎？你這個──」

    「學姊，你能拿一下鑰匙嗎？」

    我往前一看，是我自己家的大門。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已經(jīng)到目的地了。

    「……等我一下?！?/br>
    我安靜地遞了鑰匙給他，他開了門，熟練地打開電燈的開關(guān)，又熟練地進了我的房間，把我放在床上，拉了被子替我蓋上。

    「你先睡吧，明天早上應該沒有工作？我會和貝娜說，請她多注意一下你的狀況，不要──」

    他停下了句子，引起我的不滿?！覆灰鯓?？」

    他不知怎么地，放松了嘴角，好似在微笑，又好似無奈地揉了揉我的發(fā)頂。「你知道我要說什么吧。」

    他起身，準備走向門口，卻被我攫住了手。

    「不要走?！刮业哪樎裨谡眍^里，沒有看他。

    「這是在撒嬌嗎？」

    得寸進尺。

    但我只是加強了力道，不愿讓他掙脫。

    「留下來?！?/br>
    我感覺到他折返了，拉了梳妝臺前的椅子，坐到了床邊。

    只是這樣，也會瞬間盈滿安心的感覺。

    我這才滿足地閉上眼睛，順著酒精的指引，緩緩地被拉往睡眠的深?！?/br>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呢？」

    最后聽到的，是他融在漆黑夜晚中的，沒有下落的疑問。

    ＊＊＊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我自己的手，和跟我牽在一起的，一隻男人的手。

    這是什么情況！

    被我的動靜驚醒，聲霖揉著眼睛，邊打哈欠邊說：「你醒了？還蠻早的，現(xiàn)在才七點吧。」

    我們兩個的目光一齊移到我們還牽著的手上，我立刻甩開。

    「為、為什么你在這？」

    「你忘了昨天晚上發(fā)生什么了？」

    這、這個語氣……是有發(fā)生什么嗎！醉倒之后的記憶，我現(xiàn)在一點都想不起來啊！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馬上捧著這即時的救命稻草，拔腿就往廁所衝。

    「等一下，我、我先接電話！」

    把廁所的門鎖上后，我才按了接聽。

    「喂？舒媛嗎？」是那個昨天陪我聊了一整晚的女人的聲音。「你居然起床了嗎？以昨天那個喝醉的程度，你起得很早耶！我本來想說上班前碰碰運氣，也沒想過你真的會接──」

    沒時間跟她廢話，我馬上打斷她，吼道：「徐佳琪！為什么昨天是聲霖送我回來？」

    「欸，你給人家添了那么多亂，居然一點都不記得嗎？」她不敢置信地說：「你醉倒之后瘋狂發(fā)酒瘋，差點把自己的臉砸進沙拉盆里，我只好找人來接你回去。沒人知道你住哪，你又不肯報地址，我本來還想要不要聯(lián)絡你經(jīng)紀人，拿了你手機叫你解鎖，結(jié)果你直接搶過去自己撥了電話，然后李聲霖就來啦！」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經(jīng)過徐佳琪的貼心提示，昨晚的荒唐回憶一點一點地回到我的腦子里，我卻期望自己不要想起來。這種羞恥的記憶，就當成一場滑稽的夢不就好了嘛！

    可惜事與愿違，越回想起來，我就越肯定這些全是我自己造的孽，還有和聲霖的那些對話，全部……

    「喂？舒媛你還在嗎？喂！」

    「徐佳琪，你好好上班，我先掛了?！?/br>
    方才剛醒時還有些宿醉的馀毒，被這么一嚇，好像全都好了，倒也是好事一樁，問題是──

    我一出來，就看到聲霖站在外面。

    「你還記得昨天的事嗎？」

    「啊、嗯……」我的眼神飄移，實在不太想承認。

    他卻露出了溫暖的笑容，朝我伸出手。

    「那我們和好了？」

    見我遲遲沒有伸手，他又走近了些，討價還價地說：「我昨天那么辛苦地背你回來，沒有功勞，應該也有苦勞──」

    「和、和好了！」

    我握著他的手隨便甩了兩下，一不小心就順著手臂，和他的眼睛對上了。

    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如果他是小狗的話，背后的尾巴可能都能搖出龍捲風了吧。

    看著他這樣的表情，那些困擾我的難為情似乎也逐漸退去，感染得我也不小心上揚了嘴角。

    我或許，就是拿這個人沒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