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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里的罌粟花【第八章】9

私奉獻(xiàn),早年間就讀于首都熙華大學(xué),跟現(xiàn)在紅藍(lán)兩黨還在世的不少老黨員都是大學(xué)同學(xué);這還不算完,舒老爺子還有位大自己十幾歲的同父異母的大哥,那位老前輩曾經(jīng)是郭松齡的手下、跟張少帥稱兄道弟,是后來擔(dān)任藍(lán)黨舊時代政府的上將,紅藍(lán)兩黨二次內(nèi)戰(zhàn)時期還在F市這邊擔(dān)任了剿總的總參,在藍(lán)黨舊時代政府軍政兩界都有不小的影響力,雖說那位老前輩后來被紅黨的部隊俘虜又歸順,并早已離世,但他畢竟也算是曾經(jīng)的袍澤戰(zhàn)友,在藍(lán)黨黨內(nèi)威名依舊。因此,就算是打死那幾個前去驅(qū)趕釘子戶的小嘍啰們也不會想到,這個不起眼的、穿著打補子棉襖的舒老頭,竟然是個紅藍(lán)兩黨都得給面子的耋宿。

    挨了太極會兩巴掌、又被丟出了自家院子之后,舒老爺子也沒再做什么沖動的事情,他先是打電話叫來了家里的司機(jī),把自己先送到了民總醫(yī)院檢查了一下身體,之后他拿著體檢報告,立刻打了兩個電話,一個電話直接打給了首都的易瑞明,另一個電話則打到了南島,打到了藍(lán)黨中央黨部汪起程主席的辦公室。易瑞明立刻發(fā)了一紙信函,對Y省省政府進(jìn)行了質(zhì)問,并要求楊君實對此進(jìn)行調(diào)查;而同時人在南島的汪起程,也對李燦烈破口大罵——就這樣,李燦烈又把火轉(zhuǎn)嫁到了車炫重身上。

    “你看著辦吧,我讓你小心低調(diào)你不聽……”李燦烈的聲音,要比車炫重還要抖,“如果你不把這事情給我圓過去,別說是你了,我能留個骨頭渣澤都算阿彌陀佛!”

    車炫重這下才算上了心。千方百計打聽了一通,他才知道原來那天挨揍的舒老爺子也是個旗人,他便厚著臉皮找到了張霽隆,看看能不能找張霽隆跟著舒老爺子說說情,而又從張霽隆那兒,就這么找到了趙家兄弟。趙家雖說曾經(jīng)大起大落,且現(xiàn)在偏安于F市一隅,但是畢竟在紅藍(lán)兩黨那兒的名聲也算是枝繁葉茂,又何況他們五個兄弟確實是跟那位舒老爺子頗有交情,車炫重也真算是通過張霽隆找對了門路。

    聽完整個故事,早就對所有事情了如指掌的趙景仁指著車炫重的鼻子罵道:“呵呵,我猜舒世伯跟易瑞明和汪起程打電話的時候,應(yīng)該說的是‘被省里派來的拆遷公司毆打’之類的話,而不是點名道姓,說的是被你太極會的人毆打,如果是后者,你車炫重今天早就沒這個命跪在這了,你知道嘛!就不說是我舒世伯了,就是個普通的老人家你們都不能動粗的吧?你手底下的人,這也太囂張了吧?”

    而趙景仁的話音剛落,趙嘉霖就朗聲笑了出來:“哈哈,看來我今天回家吃的這頓飯還真挺有收獲的哈?砍掉人手這算是故意傷害罪,強(qiáng)行拆遷、未經(jīng)許可闖進(jìn)人家院子、恐嚇和毆打,這些事情其中任何一個,我想都能給車?yán)习宥▊€罪名了吧?我說干脆,車?yán)习澹易咭惶税伞吻飵r,去幫我把大衣取來,我口袋里帶銬子了……”

    趙嘉霖說著還真站了起身。我一見狀,再環(huán)顧四周,立刻抓住了趙嘉霖的手腕,把她拽住了:“別鬧,嘉霖……”

    ——當(dāng)趙嘉霖說完那番話后,坐在一邊的張霽隆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只是低頭忍俊而已;而車炫重本來剛講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就有些后怕,等趙家大爺把自己訓(xùn)了一頓以后,車炫重的腦門上又冒出了一股冷汗,這個時候在見著趙嘉霖來這么一出,車大帥的臉都白了。

    ——但問題是,我明顯看得出來,除了趙景仁之外,坐在桌對面的這幾位跟趙嘉霖有血緣關(guān)系的長輩們,在聽到了趙嘉霖臨時起意而說出來的這番話之后,每一個人的臉色都立刻陰了下來,就仿佛趙嘉霖說要抓的不是車炫重,而是他們自己。

    “這沒你的事情,別跟著瞎摻合!”

    趙景仁轉(zhuǎn)過頭,毫不留情地瞪了趙嘉霖一眼,又轉(zhuǎn)過身去,仿佛要在車炫重的脖子上掐一把一樣,用虎口捏了捏車炫重的后頸rou。趙嘉霖?zé)o奈地哼出一口氣,轉(zhuǎn)過頭來苦惱地看了我一眼。而我此刻的注意力卻全然放在他父親跟車炫重那里,趙景仁不僅在車炫重的后頸rou上捏了捏,還狠狠地在車炫重的脖子根那兒拍了兩下,車炫重也跟著差點背過氣,就仿佛砸在自己后脖頸處的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刀。

    但即使如此,車炫重也真不愧是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人,在他把氣息順勻了之后,他仍然頂著一腦門的汗水,厚著臉皮對趙景仁問道:“所以,大哥,這忙您能幫我嗎?我求您,您一定得幫幫我!”

    “幫你?幫你可以呀。但是得提點條件吧?”趙景仁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么條件?”

    “什么條件你得自己想?。俊?/br>
    “我……我自己,加上我們太極會的所有人,今后全聽您家五位大哥調(diào)遣!只要景仁大哥能幫我度過這個難關(guān),我們太極會,今后一定給‘明昌國際’做牛做馬……”

    話還沒說完,剛剛被趙嘉霖搞得壓抑的氣氛,竟然瞬間被車炫重搞得活份了起來。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孫潔,突然冷不丁地對趙景仁說了這么一句:“‘公不見丁建陽、董卓之事乎’?”這話一說完,這間內(nèi)堂里的笑聲更響亮了。

    “聽到了吧?你是想當(dāng)三姓家奴?但是不好意思,我們家可沒有第二個柳孝元,聽你叫著‘干媽’再讓你娶回家了?!甭犞w景仁把話說到這,趙景義和趙景理卻都不約而同地看了看阮福玲;趙景仁則一直在注視著低頭不語的車炫重,冷森森地說著,“就你們太極會那點兒人、那點兒本事,‘明昌國際’不稀罕!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盤菜么?或許你在白塔街那兒很吃得開,但是,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用一萬種手法,毫不費力地把你和你的地盤徹底搞垮!”

    “那……那我能做什么……”此時的車炫重,說話聲都虛了,他很想咬牙繃住最后的一口氣,留住一絲絲面子,可他想咬住嘴唇卻都用不上勁兒。

    趙景仁抬起頭,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還跟趙景信十指緊扣的孫潔,深吸一口氣,對車炫重說道:“咱們F市機(jī)床廠的股份和行政控制權(quán),都在你太極會手里吧?”

    “對……但是效益不太好,其實從兩黨和解之前效益一直就不太好,工人辭職的、跳槽的也一年比一年多,預(yù)計明年可能總鍋爐就要關(guān)了。我把這玩意拿過來,其實也不過是繼承前代會長的資產(chǎn)而已……”

    “哼,好東西在你手里都能變成破爛兒!你把它給明昌國際吧,明天你就去市政申請,把名字改了,就叫‘F市明昌機(jī)械公司’。更名費和股份轉(zhuǎn)讓的手續(xù)費,以及稅費不用你出?!?/br>
    “好。”車炫重似乎送了一口氣,因為確實自打兩黨和解以前,F(xiàn)市第一機(jī)床廠的效益就逐年遞減,而經(jīng)過了兩黨和解和之前那次政變,國內(nèi)的機(jī)床產(chǎn)業(yè)已經(jīng)逐漸被來自美國、日本和德國的機(jī)床產(chǎn)業(yè)逐漸侵蝕壓縮,我市這家老牌國營改制機(jī)床廠雖然看似大而不倒,但也就只剩下一個外殼而已,內(nèi)里早被蛀空,尤其是能在車炫重執(zhí)掌下的太極會手里還能茍延殘喘,簡直可以稱之為奇跡。

    這一條定下來之后,趙景仁思考片刻,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趙景理,又對車炫重說道:“把你們太極會到釜山港之間的海運線讓一條出來,送給明昌物流?!?/br>
    正用勺子攪和著被子里紅茶的趙景理,手中的勺柄突然沒拿穩(wěn),磕在了杯沿上。

    車炫重眼珠來回轉(zhuǎn)了兩圈,抿緊嘴唇后果斷點了點頭:“好?!壁w嘉霖則又是冷笑了一聲,她后來跟我說,按照她們二組的調(diào)查,車炫重從咱們Y省到韓國那邊總共有三條航線,讓一條出來盡管會讓他們太極會少賺不少錢,但不算傷了元氣。

    趙景仁想了想,又說道:“白塔街靠近華惠路,那片有一個好幾年都沒人管的大垃圾堆,周圍的平房區(qū)里住的,也都是你們朝鮮族對吧?”

    “對的,那原來曾經(jīng)要開過一個樓盤,準(zhǔn)備蓋商貿(mào)大樓的,實際上從那次政變被粉碎之后,那塊地就沒人管了,現(xiàn)在也沒人愿意開發(fā)那塊地,那里堆積了快十年的垃圾山,熏都熏臭了……您瞄上那個破地方做什么?”

    “我有個朋友,準(zhǔn)備在那兒開個垃圾分類處理廠,但是他還沒有投資、沒有跟市政、省政進(jìn)行申請。他名叫崔茂吉,也是個朝鮮族,今晚我就會讓他聯(lián)系你。這事兒就全權(quán)交給你了,車炫重,什么時候把地皮和一切許可交給這位崔先生,你的事情,我什么時候辦?!?/br>
    “我知道了!我一定盡快聯(lián)系李秘書長!我等會兒就給他打電話……”車炫重慌張地說道。他不得不慌,因為誰都知道,他們的人那樣對待舒老爺子的事情,就算張霽隆和Y省省政府這邊沒人捅到首都去,萬一是舒老爺子自己有什么門路打聽到了要強(qiáng)拆自己家房子、還扇了自己巴掌的人是誰,或者是F市內(nèi)其他黑道集團(tuán)家族的人聽說了這件事再跟首都的人點了車炫重的名字,那車炫重很可能都活不到春節(jié)。所以也別管這個崔茂吉是誰、開這個垃圾處理廠到底能不能賺到錢,把事情辦了就對了?!澳恰€有別的吩咐么?”

    “準(zhǔn)備兩百萬現(xiàn)金吧?!?/br>
    “這……這么多……”車炫重這下有點傻了,因為實際上,趙景仁提的前三個條件,可能對于趙景仁來說確有什么大用處,但對于太極會而言,看起來根本不疼不癢。只是這最后一個條件,直接提票子的事情,讓車炫重真心感到的確有點傷。

    “廢話!就算是我出面幫你和你們那幫不懂四六的小棒子們說情,到最后的最后,你不得去人家舒世伯府上親自賠禮道歉嗎?舒世伯都快九十歲的人了,你們的人給人打了,你難道不該拿點醫(yī)藥費?你們的人也真下得去手??!不過也是萬幸,你應(yīng)該慶幸那天你沒在現(xiàn)場!至于打人的那幾個小崽子,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的建議是,別讓他們再看到F市的太陽了。”

    聽完這番話,車炫重可算是把氣喘順了。他連一個夯兒都沒打,屁股剛從椅子上抬起來,就轉(zhuǎn)身果決地給身旁的趙景仁再次跪下:“景仁大哥,救命之恩不言謝,來日必將涌泉相報!”

    除了斜對著車炫重正45角的趙景理閉上眼睛低下頭外,趙家?guī)讉€兄弟那一側(cè),無論男女,全都跟看耍猴一樣地看著跪在地上背對著自己的車炫重。

    而趙景仁則是把頭一抬,側(cè)過了身子,輕聲說了一個字:“滾?!?/br>
    車炫重直起身子,轉(zhuǎn)身推門就走,別說頭都沒回,他連頭都沒抬起來,真的狼狽得有點像是“滾”出去的。

    而就在車炫重站起來后的那一秒,張霽隆也跟著站了起來,并且走到了我的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秋巖,陪我送送車大帥?!?/br>
    我也只好放下一直被我捏在手中的香噴噴的、卻根本沒吃一口的椒鹽酥,隨著張霽隆走出了內(nèi)堂。在走廊里,車大帥回頭棱著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張霽隆,但是他跟誰都沒說話,我和張霽隆也各自保持著沉默,隨著他一直走到大門口。

    “大哥?”“老大,咋樣?”

    一見車大帥從庭院里出來,太極會的那幫嘍啰們便立刻圍了上來。

    “&45797;&52432;!&45236;&44032;&46028;&50500;&44040;&46412;&47568;&54644;&51460;&44172;!(都閉嘴!等回去再說!)”車炫重嘰哩哇啦的吼了一句后,回過頭想了想,還是對著張霽隆鞠了一躬,隨后起身:“張老板,不管怎么說,謝謝你搭橋帶我來見他們五個。你我之間過去有些誤會,你們的人跟我的兄弟過去也都有點不對付……但我車炫重也不是不識好歹的混帳東西,今天這份恩義我領(lǐng)了!改天我……”

    “車?yán)习澹睆堨V隆突然伸手?jǐn)r住了車炫重的話,他似乎在剛剛的飯桌上憋了好久,“你我也都是得帶著一大幫人一起吃飯的人,在這個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咱倆也別來那套虛的。這份恩,你確實得還,但是之前的賬,咱們也不能那么糊弄過去?!?/br>
    “那你什么意思?”

    “我上次是怕嚇著秋巖,再加上著急送小梅去醫(yī)院,所以沒跟你嘮叨——你把小梅的手砍斷了,這事兒不能就這么完了。小梅現(xiàn)在還在家里養(yǎng)著呢?!?/br>
    車炫重口中頂了一口氣,站在趙家公館的外頭,這家伙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囂張——甚至我覺得經(jīng)過這次這遭,他身上的囂張氣焰似乎比先前更甚:“那你想怎么樣?”

    “省政府讓你去拆城北的房子,不是給你三百萬么?你現(xiàn)在還剩一百萬對吧?我要你都拿出來,算是賠給小梅的一只手?!睆堨V隆果斷說道。

    “我cao!呵呵呵!姓張的,你他媽的真是‘趁人病、要人命’?。课宜麐尩谋旧砭唾嵙巳賯€,兩百萬得拿出來賠那個老不死的,這一百萬我還得拿去幫著那個什么姓崔的打點,買下那塊臭垃圾場,我他媽還得給你一百萬,你讓我上哪拿來這么多錢?何況這事兒本身就是你有問題,你要是不揣著咕動心思,把那個耍雜技的娘們兒塞我身邊,我還會砍她手嗎?”

    “哼,你就沒往我身邊塞過人?別告訴我你忘了宋金金是誰。”

    “呵呵,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她先前可是我的婊子,被你張霽隆睡過了之后她就成你們的人了!你把她給搶走了,你還有理了是吧?”

    “你要是非這么說,前幾天你還派人去綁架她了是吧?好在她現(xiàn)在跟幫里兄弟混的開,你們的人沒得逞。”張霽隆看了看我,又說道,“對啦,我還忘了告訴你:那個宋金金現(xiàn)在是他們市局一個名叫廖韜的警官的女朋友,也算半個警察家屬,我勸你最好別再打她的主意了,否則市局是不會放過你的。不信你問秋巖。”

    ——我勒個去,宋金金啥時候跟廖韜好上了?這事兒我可真不知道!難不成就是在我忙活羅佳蔓和蘭信飛的案子的時候的事情?看來我是真的被時代拋棄了……可真有你的啊廖兄,已經(jīng)有倆女朋友了還不夠,這家伙還真想當(dāng)韋小寶討七個老婆啊……

    不過此刻話趕話,張霽隆這么說,我也不能拆他的臺。我整了整衣領(lǐng)后,對車炫重說道:“有這么回事。車?yán)习?,看在您和我父親算是有點交情的份兒上,再加上我知道您成名已久,是咱們F市的一條漢子,我多少對您有所敬重,所以我還是愿意跟您客客氣氣的。但是說實話,您和您的兄弟們這幾次做的事情,確實有些不講究,而且不合法。再怎么樣,我畢竟也是個警察。我勸您好自為之?!?/br>
    “

    哈哈哈……我cao!”車炫重聽了我的話,竟然哈哈大笑,又獰著臉看向張霽隆,“張霽隆,小何還是個孩子,我不跟他一般見識,你他媽把他拽來,是想拿警察嚇唬我是吧?”

    “我就嚇唬你了,你怎么著吧?我且問你車炫重,我把小梅派到你身邊,我讓她做什么對你不利的事情了么?但是你把宋金金派我這邊來,你最開始的目的是什么?當(dāng)著秋巖和你這幾個兄弟的面兒,又當(dāng)著趙家?guī)孜焕细绺鐐兊募议T口,我不想把話說的太明白了,有時候把話說的太明白,可就沒意思了。”

    車炫重生生吞了一大口冷空氣,低下頭閉上眼緩了好久,才再次睜開眼:“行吧,就按你說的,我給你的小梅賠錢。但是一百萬可有點太多了,我現(xiàn)在手頭緊,剛在屋里你又沒聾。何況你那個小梅也就是你的一個手下而已,我只能給你拿五十萬,不能再多了?!?/br>
    “扯你媽的犢子!這個月你的進(jìn)賬就這三百萬塊錢?你開了那么多燒烤店火鍋城和洗浴中心,更別提你的物流公司和進(jìn)口百貨商場,你他媽的把我當(dāng)三歲小孩哄呢?”

    “那我能怎么辦!太極會和白塔街還有那么多人口兒等著我給他們發(fā)錢糊口呢!我就只能給你拿五十萬,你他媽愛要不要!”

    張霽隆皺眉瞪了車炫重半天,心一橫說道:“那行,我也不想讓外人傳出去,說我張霽隆不夠仁義——你給我聽好了:我就管你要九十萬塊錢現(xiàn)金,趙家的這頓飯結(jié)束前你必須親自把錢送到我公司前臺去,你給我記著一分錢不能少!否則我動動嘴,也能讓景仁大哥把剛才答應(yīng)你的話給收回去,你信不信?我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車炫重,你自己看著辦!”

    張霽隆說完,拉著我就往回走。

    車炫重提了一口氣,似乎剛想罵臟話,合計來合計去,還是沒把臟口吐出來,只好氣沖沖地坐上了自己的那輛車。

    其實從我所了解的江湖規(guī)矩來看,九十萬是有點多。F市普遍兩個老大談判的時候,對于那種普通的小弟的傷勢的賠償定價,基本上是十萬到二十萬,稍有點名氣的、或者屬于自己心腹的馬仔,起價是二十五萬到三十五萬,如果造成殘疾的頂多在這個基數(shù)上加五萬或者十萬。五十萬賠償金按理說確實屬于頂格水平,張霽隆一開口就是一百萬,后面雖然抹了十萬塊,但也算得上獅子大開口。

    但不好意思,車?yán)习澹氵@家伙再怎么威風(fēng),找人下跪你都還得找張霽隆去當(dāng)介紹人。所以,多出來的那份錢,其實也是代表著車炫重向張霽隆這邊跪了一下。

    “您為啥非得幫他呢?他這人好不容易一把滿貫,同時捅了紅藍(lán)兩黨的螞蜂窩,您就讓他死多好???”在走廊里,我不解地對張霽隆問道,“他要是死了,可給咱們F市省了個大麻煩了?!?/br>
    “呵呵,那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也算是咱們F市的另一個‘大麻煩’呢?”張霽隆轉(zhuǎn)過頭沖我笑笑。

    “欸?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啊霽隆哥!對不起啊,我真沒這意思……”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于是連連道歉。

    “哈哈哈!我逗你玩呢,傻小子!你的幽默感哪去了?”張霽隆回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但轉(zhuǎn)過身之后,他又有些無精打采地低下了頭,那模樣根本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之后才會表現(xiàn)出來的外在。

    “他哪能跟您比?我從小到大就沒聽說過,從您在宏光時候到后來自己開了這個隆達(dá)集團(tuán),您的手底下人主動欺負(fù)過誰,我是警察世家出身的人,您是幫派龍頭,咱倆立場不一樣,但是我也就是知道說您和您的人不會恃強(qiáng)凌弱,所以我也不避諱跟您交往;可太極會那幫人算個什么東西?他們連老爺爺都欺負(fù)!還算是個人嗎?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他死——我說的可不是江湖上或者我們警察,我說的是老百姓!所以我真不明白,您跟他早就有梁子,在這個事情上您保持沉默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仁慈了,干嘛還要幫著救他一命,讓他死里逃生呢?”

    張霽隆深吸一口氣,卻遲遲似沒把這口氣再呼出來一樣,憋了半天之后,他才說道:“要么怎么說你還是嫩了點呢?你們重案一組是專門對付兇殺案的,所以你腦子里可能也早被‘你死我活’四個字給鐫了個踏實;可這社會上的事情,才不是這么簡單的,你以為我不……哼!”張霽隆欲言又止,悶著頭朝前走了幾步,然后又停住腳步,對我說道,“就比如現(xiàn)在,車炫重真的死了,不說別的,韓國城白塔街那片兒就得亂起來,站在某些人……呼……站在某種角度上來說,若在等著他們那片地方再次重新洗牌、再重新殺出來一個老大來,那么很多其他事情就做不成了,至少說會被耽誤。”

    “有這么復(fù)雜啊……”我感嘆道,他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但我一時半會也想不懂他說的那些“做不成”和“被耽誤”的事情,到底都是什么事。

    我跟張霽隆回到了宴會堂,此時此刻,趙家五兄弟和他們的親眷,包括趙嘉霖在內(nèi),全都站到了正堂中央,站成一

    排,正堂里的所有人、還有兩個偏堂包廂內(nèi)的人也都站在了正堂里面,舉著杯子站好。就在我和張霽隆回來的那一刻,趙景義正舉著杯子、拿著一把話筒,對著內(nèi)堂里的人說著英語,大意就是關(guān)于明昌國際集團(tuán)在過去感謝各位支持云云的話,我這時候才意識到,眾來賓當(dāng)中確實有幾個,從面相上看,應(yīng)該是海外亞裔人士的典型面孔——或者至少看起來不像是在國內(nèi)長大的;而在這其中的一桌的角落,我還赫然看到了那位留著絡(luò)腮胡的狄昊蒼的臉,只是人太多,他似乎卻并沒看到我。

    我正盯著狄昊蒼,剛看明白他今天應(yīng)該是一個人來的,而身邊并沒帶著他兒子和隋瓊嵐、更別提美茵也沒來,張霽隆又在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脊背,下巴一揚,示意我去到內(nèi)堂里陪他聊聊。內(nèi)堂里果然一個人沒有,但是卻已經(jīng)擺了一桌子的飯菜:這桌菜看起來好像都不起眼,但也全都是用東北話所謂的“傳統(tǒng)硬菜”:一道珊瑚白菜、一盞掐菜香菇,一道整只的香酥雞、一盤切得整整齊齊還配了甜辣醬跟蒜蓉老虎醬的“炸面碼”、一盆蒸芙蓉蝴蝶海參、一盤櫻桃豆腐、一只江米釀鴨子、一盤茴香拌黃豆、一盤響油腰花、一道松鼠鱖魚、一道雪綿豆沙,這里頭要數(shù)炸面碼、松鼠魚和雪綿豆沙在平常飯店里不太常見,松鼠魚和雪綿豆沙其實因為現(xiàn)在有電子油炸爐和電動攪拌機(jī)倒還好,炸面碼這東西,我后來聽說還得是先把五花三層rou,用草藥香料抹上大醬與黃酒,再進(jìn)行醬鹵之后再炸,還得做到外焦脆、里酥嫩,很多飯店里都嫌費事而不愿意做的一道菜,看著平平無奇,工序卻繁瑣得很;每一個人面前,還擺了一小石鍋酸菜白rou燉凍豆腐——張霽隆一見著這玩意,也笑著流了口水,據(jù)他說這個白rou可不是一般的白rou,而是大早上就煮出來,然后拿來祭天的,清朝的時候一般的大戶人家倒是無所謂了,但如果趕上皇帝祭天,宮里面是要給大臣武官、宮娥太監(jiān)們分祭rou吃的,但問題在于,滿清以前的封建皇朝祭天之后分的一般都是烤rou,等到清朝分的祭rou完全是用白水煮的五花rou,無論滿漢,干吃一坨還流著葷油的白rou根本難以下咽,但還得在皇帝老兒面前把rou吃完才算表示尊敬,沒辦法,那時候趕上新年祭天,大臣們都會提前在袍子里或者袖口上縫個小口里面塞滿了鹽,然后舔一口鹽巴才能就著把那白rou吃完。這段故事我聽著都覺著膩味,看樣子趙嘉霖他爸今兒把這祭rou底下墊了酸菜,已經(jīng)算是開了大恩。

    張霽隆正跟我講著這些故事,服務(wù)員又端上來一盤八寶糯米飯、一盤熱騰騰的拔絲葡萄,這倆東西也都是東三省這邊每逢過年過節(jié)時候,傳統(tǒng)開宴席必有的菜。

    “這拔絲葡萄上的是不是早了點兒?”張霽隆有些疑惑道,等那服務(wù)員走了,他先做了主,對我示意道:“來,先別管他們別人了,秋巖,你先來一個?!?/br>
    “這……不好吧?主家還沒回來……”服務(wù)員上完菜后,門也沒關(guān),內(nèi)堂里現(xiàn)在就我和張霽隆兩個人在,我倆就這么動筷子,我實在是覺得有點不太合適。

    “沒事,我跟他們都算是自家人了,別看趙家大爺一臉嚴(yán)肅,他對這種事可沒那么多講究。更何況這玩意要是放涼了,可就不好夾也不好咬了——來,我先來一個”張霽隆說著,舉起筷子挑起一顆炸葡萄,從掛了熱油糖漿的裹面葡萄堆上挑起一條長長的細(xì)絲,然后迅速地把那顆葡萄蘸到了旁邊的純凈水碗里,原本粘稠的糖糊瞬間結(jié)成了一層琉璃殼,他又把那葡萄放在嘴里,隱約間我還能聽到在他嘴里先響起的一聲“咔嚓”的糖殼碎裂的聲音,接著那葡萄的汁水,又從他的口中爆開。“嗯!好吃!你也嘗嘗?”

    我躊躇半天,覺得還是算了,一來我始終覺得葡萄用來炸熟,味道估計肯定特怪,二來是自打我的后槽牙被打掉一顆之后,到現(xiàn)在嘴里的神經(jīng)還是不太舒服,太硬的東西我吃起來還是稍微不得勁。所以我只夾了一塊“櫻桃豆腐”里面的山楂糕放在嘴里,然后喝了口茶漱了漱口。

    “那個狄昊蒼,剛剛我一進(jìn)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他了。聽說你最近在查他?”張霽隆對我問道。

    “嗯,這事兒你都知道了?”我訝異道。

    張霽隆放下筷子,也喝了口茶:“咕嘟——因為最近我也在查他。這家伙神的很,說實話,先前我都沒怎么聽過這個人和他的公司,不過最近這家伙實在是太活躍了,我和韓橙、小楊,還有陳綺羅在各種不同的地方竟然都能見到他,酒會、藝術(shù)展、拍賣會、慈善晚宴……甚至是電影路演宣傳和幾個高檔場所的剪彩他都出現(xiàn),哪哪都有他的身影……”

    “您覺得他不對勁?”

    張霽隆搖了搖頭:“說不好。你想想,有這么一個人,先前誰都不認(rèn)識,開了一個誰都沒聽過的公司,參加了一大堆活動,卻也沒聽說他跟誰談成了什么生意,你也不知道他和他的公司到底是都靠著什么渠道賺錢養(yǎng)活自己,如果換做是你,你怎么看?”

    “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我哪知道怎么辦……”

    張霽隆看著我笑了笑:“那你查他,該不會是因為你meimei美茵吧?我聽說,她被她的親姑媽帶走了,現(xiàn)在正住在狄昊蒼的家里?!?/br>
    “我cao,這事兒您都知道?”張霽隆知道我在查狄昊蒼狄瑞珅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稀奇,畢竟從徐遠(yuǎn)和夏雪平那兒,我已經(jīng)基本確定局里肯定有張霽隆安插進(jìn)來的“無間道”,可他竟然連美茵的事情知道?“我說霽

    隆哥,別告訴我,我們家里也有你塞進(jìn)來的‘水線子’?”

    “哈哈哈,你扯哪去了——你父親前一段時間回到F市,這兩天又北上了對吧?前天臨行前,他特意把電話打到我這來,跟我說讓我好好照顧照顧你,我也正好請他吃了一頓飯,飯桌上他多少跟我說了點兒你們家這方面的事情……實不相瞞,何兄說美茵不是他跟夏雪平親生的女兒,我還真有點不相信,畢竟從面相上看,美茵跟你mama雪平長得的確是有點像的。你父親還請我必要的時候照顧照顧美茵,我還是那句話,我早把美茵當(dāng)成我們家韓琦琦的meimei看待了,所以她的事情我肯定不會不管;而且實際上,頭前兒的平安夜和圣誕節(jié),美茵也在我家住了倆晚上,這丫頭抱著韓橙和楊兒哭了半天——不過你放心吧,再怎么說,美茵的學(xué)也得先上完再考慮別的,我見著隋瓊嵐本人了,我跟她聊了好長時間,她現(xiàn)在算是暫時打消了把美茵帶到法國去的念頭了?!?/br>
    “姓隋的那女人真挺惡心的,我不喜歡?!?/br>
    “或許身上多少帶著點,自認(rèn)‘海外上等人’的秉性吧,其實我覺得她倒是單純得很……話說回來,人人活著,都不為了讓所有人都喜歡啊。大部分的人都只會站在自己的個人立場上想問題、做事情、看世界。我說句不中聽的,秋巖,其實站在隋瓊嵐的角度來講,你想想,她這么做,確實是有她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唉……無所謂了,反正最后何美茵選擇的是離開我這個家……那死丫頭從小腦回路就跟別人不一樣,又特別有自己的主意……愛咋咋的吧,隨她去……”我連連嘆息著說道。

    “秋巖,我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沒聯(lián)系,你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咋有點‘佛系’了呢?你這精神頭不對?。≡饶悴还懿活?,喝多了都還能罵罵咧咧、還大嚎自己是‘F市最年輕處級干部’的模樣哪去了呢?”

    “呵呵,您就別再拿我那醉話笑話我了行嗎?唉……我也不是什么‘佛系’,只是……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可能多少有點麻木了。您在首都上過學(xué),您肯定也聽說過,首都人管人‘變老’叫‘蒼’了,對吧?”

    “沒錯,有這個說法:‘蒼果兒’、‘蒼孫’……”

    “我現(xiàn)在就是,我感覺自己的心已經(jīng)‘蒼’了。”

    “哈哈哈……你小子裝什么蒜?你才多大啊,22歲生日還沒過呢,你在那兒‘蒼’個啥勁兒?我看你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吧!”

    我低下頭,又扭頭看了看門外,趙家五兄弟帶著自己各人的妻兒到處敬酒,自己滿腦子卻全都是茫然,也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憋在心中的話給吐出來。

    張霽隆想了想,又問道:“對了,最近夏雪平怎么樣?她好像有日子沒跟韓橙聯(lián)系過了,先前韓橙還總找她,還有那個叫什么……就是國情部那個女中?!秾Γ懒枰?,她們仨一起吃飯來著,我看最近韓橙也沒咋聯(lián)系她。不過陳綺羅倒是有一天跟我說,她逛商場的時候,在珠寶首飾專柜那塊看見夏雪平了。怎么,她是要給你買什么紀(jì)念首飾么?”

    “給我買紀(jì)念首飾?呵呵,我看她是給周荻買紀(jì)念首飾吧?”

    “周荻?”張霽隆不解地看著我,指了指眼前的這張桌子,“你是說……他們家的女婿,三格格那個新婚丈夫?”

    “對?!?/br>
    “他和夏雪平……那,夏雪平……跟你?”

    “霽隆哥,這事兒我父親還有美茵沒跟您說么?”

    “沒跟我說啊?!睆堨V隆雙眼直視著我的眼睛。

    “嗬……夏雪平也從我身邊離開了……我倆分開了?!?/br>
    “哦,是這樣啊……”張霽隆看了看我,又搖了搖頭,抬起茶杯再次喝了口水。

    我仔細(xì)看了看張霽隆,發(fā)現(xiàn)他并沒像我預(yù)期的那樣把我和夏雪平之間的事情問個細(xì)致板牙,倒像是并不驚訝我和夏雪平會分開——至少并不像先前我看到夏雪平和艾立威躺在床上之后,去韓橙的酒吧里買醉時那般關(guān)心。我本身有一肚子的苦想跟他倒,但眼見他這般從容又有些冷漠,我心里便更加不舒服了:“霽隆哥,你……對此沒啥想說的嗎?”

    “我該說啥呢?”張霽隆放下了茶杯,又想想,才問道:“只不過你說,夏雪平跟他們家那位女婿……的事情,你確切么?”

    “怎么不確切呢?事情是三格格跟著我一起起的底,他倆一起幽會的視頻和照片都有,開放的錄音也有,雖然說是趙嘉霖隔著房門錄下來的……我先前那次去辦羅佳蔓的案子的時候,在馨婷醫(yī)院的那個整容醫(yī)生的導(dǎo)師所藏身的那家酒店里我還看到了兩個人上電梯!并且這幾天趙嘉霖都在加班,但好像那個周荻也沒聯(lián)系過她一次,也沒回過他自己家一次……我……我的真是……哼!”

    “是嘛!我的天……”張霽隆思考著,緩緩轉(zhuǎn)過頭去,然后又轉(zhuǎn)回身子來,同情地看著我,“夏雪平是那樣的女人嗎?看起來也不像啊……這我還真是沒想到……”

    接著,我和張霽隆則都沉默了片刻。

    我是一提起這件事心里就糟亂,而張霽隆卻在隱約中給我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當(dāng)然我知道,這事情本身就跟人家無關(guān),可他此刻的淡然模樣,倒給我一種說不太好的怪異。

    “霽隆哥,我怎么感覺,您……好像對我和夏雪平的事情并不意外?就好像您早知道我和

    我和夏雪平會分開似的呢?”我越說越懷疑,因此,我更加緊了追問:“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夏雪平和周荻的事情?請您告訴我行嗎?是不是十幾年前那次政變的時候,您就知道他倆有什么事情?按照趙嘉霖給我翻到的周荻的日記所說,他倆確實就是從十幾年前開始的……”

    “秋巖,我知道這件事情可能對你來說,打擊很大,但你先冷靜一下好嗎?”張霽隆無奈地笑了笑,拍了拍我的手臂,然后又朝后仰了仰身子,把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我才發(fā)現(xiàn)啊,你不是變得‘佛系’了,你是把你身上的沖動勁兒給壓抑住了?!?/br>
    “唉……”我又嘆了口氣,用手放在桌上拄著頭。

    “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并不知道這個周荻和夏雪平的事情,但是,你和夏雪平這樣的結(jié)局,我從你跟我誠實地把你對夏雪平的心思講給我之后,我就已經(jīng)料定了。”

    “你……為什么?。快V隆哥,我……”

    “你先別心急,你聽我把話說完,而且你小點聲,外面那么多雙耳朵呢——”張霽隆對我擺了擺手,緊接著,他又對我問道,“既然你把我當(dāng)哥哥,我也不把某些話跟你藏著掖著——我先問你兩個問題:你覺得,關(guān)于男女之事上面,你是認(rèn)為rou體的歡愉更重要,還是情感的滿足更重要?”

    我仔細(xì)想了想,我過去發(fā)生過的很多性經(jīng)驗,的確很大一部分都是為了貪歡而胡搞瞎搞,可是隨著這一年來的經(jīng)歷,我也開始意識到情感確實越來越重要,只是如果說只有情感沒有rou體上的快慰,也是不行的。

    “我覺著……都重要?!?/br>
    “那非要讓你選一個呢?”

    “那……情感吧?!?/br>
    “嗯。那我第二個問題就是:你覺著,按照你現(xiàn)在的認(rèn)識,別管她是不是欺騙了你,單從你跟她的相處來看,夏雪平是更注重情感還是更注重性呢?”

    我仔細(xì)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回答道:“情感吧……”因為即便是夏雪平跟周荻有了那種關(guān)系,該承認(rèn)還是要承認(rèn),夏雪平似乎還是更注重感情的;但是,想到這個層面,我更加無語了:“霽隆哥,你是想說,正因為我心智不成熟、正因為我并沒關(guān)注或者在乎到夏雪平的感受,所以她才會因為在我這得不到情感滿足而離開我,而去向周荻投懷送抱嗎?其實我在這段時間,也的確沒檢討自己……唉……她和周荻早有過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是在我自……”

    “不,不不不,秋巖……周荻和夏雪平的事情,我不了解,但其實,你和她既然已經(jīng)分開了,她跟誰在一起,你也根本沒權(quán)利去理會了;至于你檢討自己不成熟,我覺得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檢討自己當(dāng)然是好事,但你有你自己的性格閃光點,你沒必要因為一次情感上的失敗而自此妄自菲薄。我想跟你說的是,你們母子倆這種情感關(guān)系的本身,就并不是一種正常的發(fā)展——當(dāng)然,你別誤會,我不是什么衛(wèi)道士,對于傳統(tǒng)道德本身,我自己這個黑社會大哥,也并非遵守得那么嚴(yán)格,我說的也不是你們母子之間這種關(guān)系,跟傳統(tǒng)倫理之間的對比;我想說的是,我也算看過聽過見過太多太多的人了,我覺得,即便是跟一些其他的、擁有類似你和夏雪平這樣的‘特殊的’母子關(guān)系——或者,我權(quán)且把它叫做‘母子戀情’,這樣說或許更好一點——你們兩人的關(guān)系,從誕生到發(fā)展,跟那些其他的‘母子戀情’相比,也是反常的?!?/br>
    “反常的?我不懂您說的意思?!?/br>
    “那我就再說得直白一點:我覺得在你們這樣的關(guān)系當(dāng)中,無論是稱之為‘母子luanlun’‘母子禁忌‘也好,還是‘母子戀情’、‘母子性關(guān)系’也罷,你不覺得,這些關(guān)系定義當(dāng)中,都有一個共同的先決條件嗎?”

    我想了想,抬起頭:“‘母子’?”

    “對啊。就是‘母子’關(guān)系本身?!睆堨V隆頓了片刻,看了看我,然后繼續(xù)問道:“討論點形而上學(xué)的東西:你覺得,在你和夏雪平重逢之后,你是打心里把她當(dāng)做你的mama、她又是打心底里把你當(dāng)做兒子么?”

    “當(dāng)然了啊!不然呢?”聽著張霽隆的話,我的軀殼之下,當(dāng)真是只剩茫然。

    “在我看來你們并不。你稱呼她是‘mama’,她稱呼你為‘兒子’,這只是基于你們兩個之間血緣上的認(rèn)定。在我看來,從你跟我之前講述的,你是對夏雪平如何動心的那時候起,我倒是覺得,你只不過是把夏雪平當(dāng)做了一個更遙不可及的年長女人而已,之前最開始,她的強(qiáng)勢與拼命、冷酷與孤獨,讓你覺得突兀、難以契合,但同時你每天都覺得她確實很漂亮,散發(fā)著一種成熟且與眾不同的魅力,你的潛意識里也開始會注重她不為人知的可愛和脆弱;

    “你在看到她和別的男人相處的時候,你會感到吃醋,但哪怕是你不希望她和那個姓段的、還有你們組先前那個娘娘腔在一起,你也只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fā),正像一個對自己心愛女人求而不得的稚嫩庸俗的小直男而已,而并沒有站在母子的角度、也沒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考慮一下,她為什么會跟他們在一起交往,她是不是有什么別的考慮,你也不去分析作為你的mama、作為夏雪平本身,她如果跟那些男人在一起會受到什么樣的不好的影響、會受到什么樣的危險、你也應(yīng)該——當(dāng)然是我猜測——沒說清楚,你作為一個兒子看到自己的mama交往了一個男朋友,會有什么樣的心理負(fù)擔(dān)。遇到這種情況,你只會像其他四十

    幾歲女人的小男友或者小追求者一樣,去瘋?cè)ヴ[,完全沒有理性的表達(dá),更別提把她當(dāng)做自己的mama去尊重,也沒有正視到,其實你作為一個兒子,在一個對你天然會產(chǎn)生一中依托的特殊的女人面前,你是可以利用到自己作為‘兒子’的身份,而避免很多問題的——老話說得好:‘天下沒有勝過子女的父母’,這句話,也同樣適用在你和夏雪平的身上,你們之前很多的問題和危機(jī),都是可以避免的。

    “而她呢,她也并沒有真正的把你當(dāng)成一個兒子看待:從你對我的講述,還有她跟韓橙的聊天之中,我能感受到的事情是,在你小的時候,她對你的呵護(hù)和溺愛,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母親對兒子的程度,在她那里,你是一個特殊的、寶貴的寵物,一個玩具——當(dāng)然,這并不是帶有任何貶損跟消極意義的,隨著前一陣子夏雪平和我們家韓橙交往得更甚,我也越來越認(rèn)定,夏雪平這個女人其實一直都是一個內(nèi)心當(dāng)中藏著一個小孩子、小女生的人,而對于一個小女生,最寶貴的,當(dāng)然就是她最心愛的芭比娃娃、她最親密的那那只狗狗。她跟你父親離婚的事情,我是不了解了,但當(dāng)你們再次相遇,在她心里,她應(yīng)該是又把你當(dāng)成一個自己的下屬,只不過,對于你這樣一個下屬,她抱有更高的期待,也會帶著額外的關(guān)住和擔(dān)心;但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你對她的特殊情愫之后,她的心開始亂了,她在‘冷血孤狼’這個綽號傳開了之后,應(yīng)該很少遇到追求者了,而且,又是你這個她愿意多花時間、經(jīng)歷和心血去關(guān)注、去擔(dān)心、去期待的人——進(jìn)而,在她那里,你們倆也略過了母子之間重新相處的磨合期,而一躍成為了她身邊的小男友;

    “女人對于愛情,基本上就是含著怕化了、捧著怕碎了,對于自己的兒子,她才回去愿意主動培養(yǎng)、訓(xùn)練,主動推著去磨礪、摔打——你覺得她對你的態(tài)度,更得多的是哪一種?所以你們之間,其實并沒有家庭角色上和心里上的母子關(guān)系的認(rèn)定;而其他大多數(shù),就我所了解的,對于‘母子戀情’的生根發(fā)芽,甚至開花結(jié)果,都是基于母子關(guān)系的——有些是從誤會摩擦然后再轉(zhuǎn)成特殊的親密,機(jī)緣巧合下的沖破禁忌,反而解決了不少矛盾;有些是從小到大一直親密無間,從親情真正轉(zhuǎn)化友情,再轉(zhuǎn)化到愛情或是性愛,母子也從簡單的mama-兒子的關(guān)系,轉(zhuǎn)變到朋友伙伴,再變成情侶、性伴侶、靈魂伴侶,這樣的情感和rou體關(guān)系基于母子親情,像是點綴,又像是升華。而你和夏雪平,去除掉那層血緣紐帶,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只是一個成熟女性和一個小鮮rou的愛情故事,注定刺激,或許浪漫,但必然短暫。

    “——我說的不一定都對,但這就是我在想到你和夏雪平之間的關(guān)系的時候,所產(chǎn)生出來的諸多理性分析的總結(jié)。里面有很多東西,對你來說肯定不中聽。但我希望你能聽進(jìn)去,”張霽隆看著我,又拿起了茶杯,“畢竟,我希望你能在你下一次戀愛當(dāng)中,更加成熟且游刃有余一些。你就把你和夏雪平的這段經(jīng)歷,當(dāng)成一次情感歷史吧,而一次情感失敗算不得什么?!闭f完,張霽隆又放下了茶杯,端起一旁的茶壺給杯子灌滿了,才再次端起喝了兩大口。

    唉,沒想到這次跟張霽隆談心,越談我心里面越堵。

    “那您說,我還有什么辦法能跟夏雪平修補關(guān)系呢?”

    “還想著修補關(guān)系呢?”張霽隆放下杯子,又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你不是說,夏雪平都已經(jīng)和他們這個姑爺搞到一起了么?根據(jù)你所說的,這基本上算是既定事實了,就算你倆重新在一起,心里的這道坎兒,你過得去么?再說了,就算像我說的那樣,你們相互之間也并不把對方當(dāng)做母親兒子,你們倆到底也是母子,本來母子之間發(fā)生了這種關(guān)系,倘若破裂了,那就要比一般的母子關(guān)系破裂的更要難以修復(fù)。秋巖,我真心勸你一句,這事情,你還是不要想了。你看像我,從來就不吃感情上的回頭草,因為即便復(fù)合,那也不過是讓你們之間的問題重新顯露一遍、過去不開心的事情重新經(jīng)歷一遍而已。而且我看你這樣子,雖然看起來是個挺風(fēng)流的小伙子,可能你經(jīng)歷過的男女之事也不少,但你其實根本不懂得感情,不知道什么是戀愛……”

    “我……其實,我最近檢討自己的時候,我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

    “所以啊,你就踏踏實實找個好姑娘,好好談個戀愛吧。過去這些事情就別再想了。說到底,你跟夏雪平之間這才幾個月,你只不過是現(xiàn)在覺著刻骨銘心,你現(xiàn)在心里的苦,終究會隨著時間過去的?!?/br>
    “‘隨著時間過去’,唉……”我重復(fù)了一遍張霽隆的話,又免不得嘆一口氣,“我此時此刻才意識到,這才過了四個月,不過回想起來,倒好像過了一輩子似的?!?/br>
    “你啊,就是太重情分,臉薄心重,這是你的優(yōu)點也是你需要小心的地方。你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你太沖動、一身的沖勁兒,同樣即是優(yōu)點也是缺點。敢當(dāng)著機(jī)場那么多人面前公然收拾上官果果,你這次至少在F市可真是出名了?!?/br>
    “呵呵,我當(dāng)時也沒想那么多……”說到了這里,我又不得不問張霽隆一句了:“對了,霽隆哥,先前上官果果被抓進(jìn)市局的時候,好多人都找到了徐遠(yuǎn)和沈量才,還有省廳那個胡敬魴,都讓幫著通融通融,以我的猜測,上官家的人甚至都找到案發(fā)所在的分局的一個刑偵處的頭頭那歡了,當(dāng)時為啥您沒找我呢?”

    “我……找你?我為啥要找你

    ???”張霽隆詫異地看著我,當(dāng)然他的這種詫異,卻讓我有點覺得他似乎在揣著明白裝糊涂。

    “這……當(dāng)然是我覺得楊省長,或者是別的人本應(yīng)該會通過你找到我啊?畢竟首先蘭信飛是你們隆達(dá)集團(tuán)的法務(wù)部總監(jiān),我覺得,他死了您應(yīng)該會問一句;上官立雄是紅黨的人,上官果果是紅黨三代,首都的人都找到了胡敬魴和那個那歡,沒人通過你找到我,這事情我總覺得有點說不過去??;當(dāng)然,我也聽說,易瑞明和上官立雄的關(guān)系水火不容,楊省長早年間是易瑞明的學(xué)生,那么當(dāng)時該怎么對待上官果果,我覺著楊省長總得知會一聲——您是不知道,當(dāng)時徐遠(yuǎn)要求我往死里查這個案子,沈量才卻要求我從寬處理,這倆人的saocao作一波接一波的,往我這個辦案小組里塞了不少人,說是幫忙結(jié)果全是來看著的監(jiān)工!就我現(xiàn)在想起來,我還頭疼呢!”

    “這個啊……這幾天我去了趟蒙東辦事兒,一直忙著跟北蒙烏蘭巴托來的、還有從俄國莫斯科來的幾個客人談生意,要不是上官果果上了新聞,F(xiàn)市這邊發(fā)生了啥我是真不知道。蘭信飛的事情我也是看新聞知道的,他雖然跟我是工作上的關(guān)系,但是其實我對這個人也沒多大好感,剛才趙五爺?shù)脑捘阋猜牭搅税?,他那樣到處勾搭良家婦女的人,被人弄死了其實一點都不奇怪,我倒是真不知道他的那個妻子居然是你的國中同學(xué);而且別說我不給你打電話,小楊她家老爺子也沒通過她跟我打什么招呼?!睆堨V隆又夾了一筷子拔絲葡萄,放在水里蘸了一下,又放進(jìn)嘴里咔嚓咔嚓地嚼著,“不過我看你處理的挺好的啊。我早就跟你說了吧:你用不著跟徐遠(yuǎn)抱著一起死。當(dāng)警察、辦案子,該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怎么回事么?他可不像十幾二十年前那么剛正不阿了,把一切都當(dāng)做控制手下和倒逼上峰的手段;而那個沈量才,呵呵,那家伙更是個善于弄權(quán)之人,不堪大用。你現(xiàn)在這樣處理就挺好的,就算是你按照徐遠(yuǎn)的目的往死里查了上官果果,但你也是秉公執(zhí)法,而不是聽誰的話?!?/br>
    我點了點頭,心里卻仍然有點不安:“知我者,霽隆哥也。但其實,我心里還是有點怕?!?/br>
    “怕什么?”

    當(dāng)時我還不知道緊接著,上官立雄就會被人架空然后提前退休,并且終身蟄居,也不知道很快,首都的那些“白銀會”的成員將有一大批落馬,所以在我的心里當(dāng)然會有所顧忌:“當(dāng)然是怕自己會不會哪天就因為上官果果這件事被人搞了,甚至被人偷偷做掉唄。我從機(jī)場把上官果果抓回來的時候,還沒等審呢,就殺出來一幫人要把他搶走——看樣子,應(yīng)該是商貿(mào)部或者什么別的部門假裝的司法調(diào)查局的人。要不是省政府派了紅黨政治保衛(wèi)處的黃云煙來搭救,我估計我都廢了。然而即便現(xiàn)在黃云煙已經(jīng)讓我吃了顆定心丸,告訴我有他們在,不會再有人對我和其他辦案員警怎樣,我還是心里打鼓?!?/br>
    張霽隆又擦了擦嘴,然后平靜地看著我說道:“這事情你大可放心好了,既然是那個黃處長都開了口,這事情到此就完全落聽了,他的話不會有錯的,黃云煙這個人的定心丸一般不會輕易給人吃。至于以后,只要你自己別跟外人再亂說什么,就包括你剛才跟我提的什么聽說過易元首跟上官宰相之間云云這種話,你自己和其他辦了這個案子的人,也別再把這件事情搞得大鳴大放的,我想,應(yīng)該沒人會再對你為難的?!?/br>
    “好的,我知道了。唉,政治的事情可是真麻煩啊……我是真不知道霽隆哥你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身邊那么多政客圍著你轉(zhuǎn),你又要去圍著階位更高的政治家們轉(zhuǎn),”我撓了撓頭道,“而我呢,我其實只想好好當(dāng)個小警察,能抓壞蛋、辦案子,這就夠了。天知道為啥我要卷入這么多的破事兒當(dāng)中?!?/br>
    “我想我也跟你早就說過的吧,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哪怕是吃喝拉撒,全都跟政治有關(guān)。不過你會有這樣的困惑也正常,你在這個年紀(jì),承受了太多你不該承受的事情和責(zé)任。想想你曾經(jīng)的那些小學(xué)、國中同學(xué),他們大部分,此刻都應(yīng)該在為馬上到來的學(xué)年論文答辯和期末考試發(fā)愁呢。挺過去就好了,不是好多人都覺著你不成熟么?相信我,只要你能把這個階段挺過去了,沒多長時間之后,你將會比其他人更加成熟?!?/br>
    “對啊,大部分小學(xué)、國中同學(xué),還有一部分已經(jīng)成了殺人犯呢。”

    “哈哈哈!”

    “呵呵,我倒是想永遠(yuǎn)幼稚下去,但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若是繼續(xù)幼稚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保不齊會被人算計死——夏雪平跟我算掰了,她現(xiàn)在又被借調(diào)到情報局,和周荻天天風(fēng)花雪月;我這邊剛把我們一組里面那幾個刺頭算是安撫好了,按下葫蘆浮起瓢,風(fēng)紀(jì)處那幫新來的警員和實習(xí)學(xué)警還有不少想找我麻煩的,還把先前跟一組的老賬本又都重新翻了出來,就這點責(zé)任,我就算沒能力背負(fù)也得負(fù)啊……”說到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于是我立刻繃直了腰板坐了起來:“對了,霽隆哥,可能我還真有件事得通過您看看,能不能求求誰幫幫忙——您說我這腦子,這件事那天晚上我跟黃云煙談話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跟他提的,結(jié)果那天我滿腦子都是上官果果的事情,所以一下子就忙忘了……”

    “什么事情?”

    “正好是在我去趕著辦上官果果這案子的那個早上,一群從我們市局離退休的一幫老頭老太太給我圍住了——本身他們是要找夏雪平的,結(jié)果我告訴他們現(xiàn)在是我

    代為負(fù)責(zé)重案一組,他們就找上我了。我仔細(xì)一聽才知道,除了他們之外,幾乎所有上了年紀(jì)的老警察都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領(lǐng)到退休金了,有些人為這個城市為這個國家流了一輩子血,到頭來飯也吃不飽、大冬天的采暖費都交不上——這還只是F市的情況,我不知道全省其他的地方會怎么樣。我那時候就尋思著,能不能托您跟昭蘭姐說說,讓她父親想想辦法呢?”

    張霽隆一聽樂了:“呵呵,你們的退休老警察的事情,不找你們局長徐遠(yuǎn)沈量才、不找你們警察廳,居然找上我一黑社會幫忙了?你應(yīng)該先找他們?。俊?/br>
    “我是多沒腦子,不找他們先找你?這事情我也覺著被人聽到那都招笑!但是沒辦法啊,徐遠(yuǎn)和沈量才倆人都跟著摻和大選呢,他倆都不愿意管這件事,而且我一說,他倆就往全體警察系統(tǒng)的經(jīng)費都被裁剪和省財政赤字上頭說,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至于省廳就更別說了,胡敬魴那家伙我早算是得罪透了,至于聶仕銘,那也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兒,想找他更是連路都找不到——并且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在局里啥事兒都能忘省財政赤字上賴……但是我歲數(shù)小,他們這幫長官們在成天在琢磨擔(dān)心個啥,反正我是不懂,只不過我聽說,那些六七十歲的爺爺奶奶們,一身傷病,有的子女都沒有,為了一口飯和冬天的一點暖氣,還得去領(lǐng)救濟(jì)金,還得去到處打工,唉,我心里就不是滋味?!?/br>
    “唉呀,這省里赤字的事情,倒確實挺嚴(yán)重的,也影響了不少東西……”

    “您也這么說?沒逗我吧!我看是凈他媽的瞎扯!那胡敬魴都有錢搞籃球比賽,咋就沒錢給老干部發(fā)退休金和補貼呢?”

    “你們警察系統(tǒng)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據(jù)我所知這里面有好幾筆爛賬呢,都算不過來。關(guān)鍵是,你讓我找楊兒她父親倒不是不可以,但關(guān)鍵是紅黨做任何決定,它都有一套繁文縟節(jié)——嗨,還都說這紅黨比較喜歡搞獨裁,但紅黨遇上啥事兒都得先拿到他們黨內(nèi),在各種什么黨委會、黨代會、常務(wù)委員會、工作研討會上,讓整個黨支部和黨委研究一番才能決定,決議過程可比藍(lán)黨跟地方黨團(tuán)復(fù)雜多了,可不是像他們一樣、只需要搞定幾個派系的大佬就能把事情敲定的;這據(jù)我所知,這段時間紅黨那邊已經(jīng)有不少事情在進(jìn)行研究了,你這件事的話要是再往上排……”張霽隆一邊思忖一邊說著,正在這時候,內(nèi)堂的門再次被完完全全地推開,張霽隆一抬頭,眼睛突然一亮,對我指了指門口說道:“欸,不如你找他啊——他們掌控之下的資本流,可比楊兒他爸那邊的多多了。”

    我不解,還以為張霽隆讓我找的是趙景仁,正尋思著張霽隆已經(jīng)站起身來;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