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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里的罌粟花【第八章】第13節(jié)

貪官污吏、要么是富家子弟、要么是跟紅黨官員有各種關(guān)系的社會一霸,本來都已經(jīng)被警方抓捕、調(diào)查取證,并且被檢察院公訴了,法院審理團也確定他們會被判刑了,可他們這些人,要么是找了個各種關(guān)系在各個關(guān)節(jié)卡了程序,要么是臨時從紅黨當中退黨然后加入藍黨——哦,當年兩黨剛和解的時候,全國有一次針對親藍黨或反紅黨的人士的大赦,本來旨在釋放那些政治犯,結(jié)果到借著引子放了這么一幫人;就算是被宣判的,也有其實全身生理指標正常、胳膊腿健全的卻被‘保外就醫(yī)‘,甚至逃了死刑。但是后來這幫人,媒體上要么說他們意外身亡,要么說他們失蹤。現(xiàn)在一看,原來他們還真的都是被佟德達給干掉了?!?/br>
    “???”我有些恍惚了。

    “啊?啊什么?。颗秾Γ∥彝?,何大組長我不該說話是吧,那我閉嘴,我閉嘴!”

    “不是,你等會——您二位的意思是:佟德達曾經(jīng)在‘天網(wǎng)’里當殺手的時候,領(lǐng)命殺掉的,都是些逃過法律制裁的人?”

    “照德達兄的意思,是這樣的。所謂天網(wǎng),取名自‘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在丁精武說完這句話之后,莫陽又偏偏補了一句:“聽起來,這

    個天網(wǎng)還挺行俠仗義的呢?!?/br>
    我卻不知道怎么了,仿佛真的被“行俠仗義”這四個字給刺激到了,我完全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地激動地對他們倆問道:“行俠仗義?他們行俠仗義么?那他們‘天網(wǎng)’為啥還會那么做,?。咳ゲ幌б磺写鷥r去殺一個康維麟?”

    丁精武和莫陽一起抬起頭看著我。

    “退一萬步講,康維麟確實是殺了人,且暫時沒被收押,是暫時逃脫了法律責(zé)任,但他們?yōu)槭裁从忠跉⒘丝稻S麟的時候把無辜路人也給殺了?再說康維麟是想戴罪立功的。那練勇毅呢?練勇毅是誰殺的?張霽隆?還是他們?他們既然是這樣的,‘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那么,先前我們一組王楚惠辦的那個案子里面,他們?yōu)槭裁磿蔀槟莻€社會流氓頭目蔣帆的后臺?他們還涉及了對蔡勵晟的刺殺案,怎么,蔡勵晟也是逃過法律制裁的人?最起碼的,他們?yōu)槭裁匆严难┢皆瓉碜〉哪情g單身公寓,扔顆手雷給炸了?也不怕炸到無辜住戶么?這是一個能給自己的殺手下達誅殺逃過法律制裁的邪惡分子能做出來的事情么?”

    其實我少說了一件事:那我外公呢?按照艾立威那損色死前的良心發(fā)現(xiàn),他覺著我外公也是被天網(wǎng)的人殺掉的,我外公難不成也是該死?——如果我外公不死,或者說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死于非命,那是不是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

    “你急什么?人都是會變的,秋巖,自古以來年輕時候是大俠,到了后來卻成了欺男霸女的禍害的例子不計其數(shù);而一個組織則是一群人,一群會變的人。人都會變,那么一個組織也會變。我的意思是他們過去行俠仗義,現(xiàn)在他們怎么樣猶未可知。而且我這個‘行俠仗義’也是得加引號的,誰知道他們殺了那些躲掉死刑和無期徒刑的家伙被他們殺了,又是不是因為有別的訴求呢?我沒說他們一定就好?。∏飵r你別誤會!”莫陽對我說道。

    丁精武也點了點頭:“他們的存在肯定是極其復(fù)雜的,他們的目的也肯定是不能被人所知的、見不得光的,不然你覺得,德達兄他是怎么從天網(wǎng)里退出來的?難不成是一般意義上的退休么?”

    “好吧……”可能確實是我想得有點跳躍,心緒也亂也急,一聽那天網(wǎng)曾幾何時居然是“替天行道”的東西,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沒想到莫陽這個話匣子一打開,這就跟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一樣令人不適:“不是,我得問一句,秋巖,你這狀態(tài)不太對勁啊??茨氵@樣,剛剛咋的也是跟人家那蔡小姐顛鸞倒鳳過了吧?但是一般男的滾完了床單,那都是會保持特別淡定的賢者時間,你這咋回事呢?說兩句話就炸毛呢?怎么給人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感覺,明明是相親之后確定關(guān)系了上床,咋搞得像偷情呢?還是說你這是沒被喂飽?。俊?/br>
    人生氣的時候,千萬別被激也千萬別去激他。我本來已經(jīng)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結(jié)果聽著莫陽這幾句猥瑣滿滿的玩笑話,心里突然就更火了:“我說莫陽,你剛才敲門嚇唬我和我女朋友已經(jīng)夠夠的了,你這話說的也太沒正形了吧?請你接著閉嘴好不好?要不然,我肯定保證讓你再變啞巴!”

    “這咋的了……跟吃槍藥了似的……我錯了我錯了!”

    丁精武也趕緊給了莫陽一個下臺階,提著酒瓶給莫陽倒?jié)M了一杯:“你少說兩句吧,陽子,咱倆這大半夜給人吵醒,秋巖有點起床氣可以理解的,結(jié)果你還這么逗他。你先在一邊喝酒,我接著跟他聊。”

    我深呼吸著平復(fù)著情緒,揉眼睛想了想,用牙簽插了一顆葡萄,丟進了青檸汁里,一口喝下去之后,嚼著冰塊又問道:“那佟大爺是怎么退出的天網(wǎng)呢,他說了么?”

    “他說了。但是那天晚上我倆都喝得有點多,所以他說的東西也有點亂乎,要不叫那幾斤貓尿喝得我倆都顛三倒四的,我估計他也不會跟我講這些事情。按照他的意思,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加入了這個秘密組織,純粹靠著一腔熱血,畢竟你看他后來干的事情、殺的那些人,換做是我,我也會覺得干這些事情也是出于替天行道;但是后來,按照他所說,他開始對于天網(wǎng)內(nèi)部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情,甚至做出來的一些決定都看不慣,他開始覺得自己跟這個組織愈加格格不入,因此,他就退出了?!?/br>
    “他……退出了,就沒事了?就這么簡單?”

    “你也覺得有問題吧?”丁精武對我反問道。

    “當然有問題!從古至今,哪個秘密組織能是讓人就直接退出了事的?這又不是打個辭職報告、領(lǐng)點遣散費就算了的事情!無論是官辦的還是民間的,那都是輕則軟禁隱居,重則rou體消滅的,他直接退出了就什么事都沒有?”

    “所以我懷疑,”丁精武嚴肅地說道,“德達老哥這次的遇害,是天網(wǎng)那幫人找上門了?!?/br>
    “何以見得?”

    “實不相瞞。我以前在特警隊最后一年的時候,睡在我上鋪的兄弟也是這么死掉的?!?/br>
    “我cao!什么情況?”

    于是,丁精武又給我講了一個他先前沒跟任何人講過的舊事:“我到現(xiàn)在其實也不太清楚,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我在特警隊的時候我們那個班有個小子,長得個高盤壯,整個人看起來也特別憨厚開朗的,我們當時都給他去了個外號叫‘老憨’。老憨這家伙是個孤兒,平時生活也極其單調(diào),除了執(zhí)行任務(wù)就是在隊里訓(xùn)練,要么就是貓在寢室看

    書。后來日子久了,我們那個班的人都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在兩周單休日的時候,在我們都去外面消遣或者回家看看家人的時候,這家伙都會帶著槍外出——你也應(yīng)該知道的,特警隊的規(guī)定是外出只能帶手槍,子彈數(shù)目也限制在20發(fā)以內(nèi),但是我們卻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這家伙經(jīng)常會帶著隊里的沖鋒槍或者輕機槍出去,子彈也是成盒成盒的裝在背包里。我們問過他去干什么,他不說,我們跟上頭把問題反映了,可是也不知道反映到哪之后就被攔了回來,然后我們特警隊無論是總隊長、支隊長、還是分隊長、連隊長和排長,對此都開始諱莫如深。所以我們也沒再在這件事上多嘴……唉,直到某一天晚上,我突然感覺上鋪漏了水,我還以為這小子是怎么回事,把灑床上了還是尿床了,于是我就拍了拍上鋪,半天沒人應(yīng)答,一開燈才發(fā)現(xiàn)……他也是被人用警匕捅死的,正面一刀、背后一刀,貫穿心臟……而且,死的時候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那一個寢室整個班除了老憨以外還有九個人,卻沒有一個發(fā)現(xiàn)的——而且在他的背后刀子下面,還插著一張毛筆在A4紙上寫下來的字條……”

    “寫的什么?”

    “八個漢字,下面還有一行字母。八個漢字就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而下面那行好像是英文吧,我英文也不太好,所以沒記全——好像是什么‘E-T-T-U’什么‘B-R’什么的……”

    “‘Ettu,Brute’(也有你嗎,布魯圖),是拉丁文,羅馬將軍凱撒被自己義子小布魯圖殺的時候說的一句話?!蔽矣譄o奈又憤恨地說道。

    “對,是這么一句。跟我一個班的有認識這句話的,告訴我們這句話是‘對背叛者的詛咒’。我當時還沒明白怎么回事,老憨到底是背叛了誰,所以才被人殺了——德達兄的死法,和老憨的死法基本一樣。結(jié)合著現(xiàn)在佟德達的死,我相信老憨當初也和德達兄一樣,加入了天網(wǎng),然后又反出,最后被人殺了。”丁精武說著也嘆了口氣,“只是當時我沒想那么多……因為隨后我們這個作戰(zhàn)班整個班都被當初的老內(nèi)務(wù)處給調(diào)查了,而且一查就是一年。”

    “所以,你不再當特警,其實就是因為這件事?!?/br>
    “對的。一年之后,我們整個班雖然都被證明確實沒有任何殺害老憨的嫌疑,但是也因為‘疏于防范’的理由,把整個班都裁撤了。就這樣,我被延攬到了剛從老內(nèi)務(wù)處分出來的老風(fēng)紀處,別的戰(zhàn)友直接轉(zhuǎn)業(yè)或者回家種地養(yǎng)豬去了。我們當時其實既不忿也不舍,我們連隊長還勸我們,其實離開的話反而對我們更好,但我心里總覺得這是個事兒,我總覺得兩黨和解了,警察系統(tǒng)的上層就開始變質(zhì)了,所以我才同意加入了風(fēng)紀處……呵呵,卻沒想到我自己到最后倒墮落了。要不是因為有你何秋巖這個小子……”

    “你等會,老丁,我還是有問題,”他那邊說著,我這邊腦子轉(zhuǎn)著,突然亮光一閃,我立刻抬手打斷了老丁的真情自白,“按照你的意思是說,老佟大爺?shù)乃?,也是因為天網(wǎng)內(nèi)部在執(zhí)行追殺令,清理了他這么個自行退出組織的叛逃成員?但是,他確實是‘叛’了,但他也根本沒‘逃’啊——你看看,從你我所知的東西里基本都可以確定,天網(wǎng)的存在,就是寄生在警察系統(tǒng)身上的一個秘密組織,那你看老佟大爺本人他就在咱們市局宿舍打更;而且,你那位戰(zhàn)友,根據(jù)你的描述,他是很快就被人殺了,按照老佟大爺從警察系統(tǒng)退役到現(xiàn)在來算,那起碼都得十幾年了吧?怎么天網(wǎng)現(xiàn)在才動手?”

    “這個問題正好是我要跟你講的。那天晚上雖然我和佟德達聊得很亂,但是他也跟我提了幾句關(guān)于你這個問題的事情,因為這也是我比較好奇的事情,因為按照常理想也是,他在天網(wǎng)那么久,平時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肯定會跟其他的秘密成員有所交集。而按照德達兄的說法,天網(wǎng)這個組織,卻有一套極其簡單但又很繁雜的組織架構(gòu):首先在組織內(nèi)部,無論是見過面的還是沒見過面的,加入之前相熟的還是不熟的,加入之后遇見了,只要不當著外人面,都不能稱對方的名字或者生活中的綽號,而要叫組織內(nèi)部的代號——像佟德達自己,代號就叫‘鏢頭’?!?/br>
    “‘鏢頭’?”

    “對的。在他們內(nèi)部,也有人叫他‘鏢爺’。實際上比起他殺人來,他好像幫著天網(wǎng)護送一些要緊東西、保護一些要緊人物的時候似乎更多。他當年還是一個小組的頭,天網(wǎng)這個組織里頭,一個小組三個人,組長跟組員都是單線聯(lián)系;三個小組上面有個隊長,三個小隊則稱為一個‘班’,三個班行成一個‘處’,三個處成為一個‘分區(qū)’,三個分區(qū)組成個‘部’。一級一級之間,包括每一層級的負責(zé)人跟自己的兩名副手,也都是單線聯(lián)系;組跟組之間,每個成員除了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平時是見不到的,而執(zhí)行任務(wù),除非緊急或者特殊情況,否則一般他們執(zhí)行任務(wù)都會戴面罩、口罩或者化妝易容?!?/br>
    “很像軍隊和特警隊里現(xiàn)在還在使用的紅黨在內(nèi)戰(zhàn)時期發(fā)明的‘三三制’。”我接話道。而且照這樣下來,粗略算一下,一個“部”里面差不多也得有個一千來人的建制了,這都快趕上一整個警校學(xué)生的總?cè)藬?shù)了。不說別的,

    假設(shè)這一千來人個人各方面能力平均以上,然后下命令統(tǒng)一讓他們?nèi)⒁粋€人,那也當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老丁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嗯,但也不完全是,按照這種組織架構(gòu)設(shè)計,行動起來還是很有問題的,比如你看他們組與組之間配合起來,如果想要達成同一個目的,就要求他們服從性極高、配合度極強、且行動之前的計劃必須制定得相當周密;而且萬一其中一個遇到危險,很可能就會因為無法向他們的同僚求援而失聯(lián)或者喪命?!?/br>
    “你這是出于軍事或者特警執(zhí)行任務(wù)的角度說的,但他們可不一樣,他們是間諜啊,是地下份子?!?/br>
    “這個……反正我是覺得他這個組織成型得有點問題。我接著說吧:每個部的負責(zé)人叫‘主任’。而每一個主任,則都是跟天網(wǎng)的‘執(zhí)行會’聯(lián)系。德達兄言之鑿鑿地告訴我,曾經(jīng)的執(zhí)行總會就在咱們F市,曾經(jīng)一度擁有三個部,然后M省和L省分別的三個部和兩個部,也都歸F市這邊直接管;而在全國上下其他各省,包括首都、滬港、南島、南港和澳角,也都設(shè)有執(zhí)行分會,除了特殊情況之外,每周都要向執(zhí)行總會匯報一次各地情況。他還告訴我,執(zhí)行總會的一把手,代號‘老頭子’。”

    ——“老頭子”,真是個熟悉的代號。

    “這個‘老頭子’,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丁精武搖了搖頭:“德達兄還真沒跟我說,而且在我問他關(guān)于這個‘老頭子’的事情時,他沉默了半天,最后只是讓我別問太多。但我隱約感覺得出來,這個‘老頭子’好像是遇到什么情況了,對天網(wǎng)的領(lǐng)導(dǎo)和控制有點力不從心,甚至被人把權(quán)利架空了都有可能。但這些都是我猜測的,因為佟德達從天網(wǎng)里面退出來的時候,他這個曾經(jīng)的組長,是受到了自己的隊長的提議,并且跟自己的兩個組員商量過之后,集體退出的——也就是他退出的時候,天網(wǎng)至少一下子有十二個人尥蹶子不干了?!?/br>
    “十二個人的集體退出?這可不少了,別說是在這樣的地下組織,就算是一個正常的企業(yè)和單位這都算是事故了。當時就沒人找他們的茬?”

    “并沒有。佟德達告訴我,實際上他除了決定退出的那天終于知道了自己的隊長的兩個副手的身份之外,也見過了其他組的成員,還在一起吃了頓飯,因為天網(wǎng)內(nèi)部有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叛徒殺無赦,無論是叛離組織的還是叛投到天網(wǎng)的,所以他們在相約離開天網(wǎng)的時候相互自曝身份的用意,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投名狀——有返投回天網(wǎng)的,自己要是守口如瓶還則罷了,倘若把別的離開天網(wǎng)的人身份曝露給組織,那么大家就都別活命。但我對這種‘投名狀’還是心存懷疑的,所以我離開市局這段時間,就是在查當年那些跟著德達兄一起離開天網(wǎng)的老警察的現(xiàn)狀的,并且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都遵守了當年離開時候的君子協(xié)定?!?/br>
    “那個詹儷芳該不會是這十一人里頭的……”

    “不,她不是。她如果是的話,輪不到后面她去找雪平和那個周荻的麻煩,我不會讓她有這個機會的?!?/br>
    “那你查到什么了么?”

    “嗨……要說找人的話,我按照德達兄口述的名單,我把當年那些人的人家全都找到了,可是這十一個人里面,有一大半的人,歲數(shù)比佟大哥都大,再加上本來就是當警察的,抽煙喝酒、抱槍睡覺、跟子彈親密接觸比跟爺們兒娘們兒親密接觸的次數(shù)都多,還各種熬夜,到老了自然是一身傷病……那十一個人里面,有十個都在前些年得了癌癥去世了,剩下一個是喝醉了酒之后突發(fā)心梗死的,但是這兩個也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br>
    聽到這些,我不禁懷疑了起來:“老丁,你確定他們的死,沒有什么別的問題嗎?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秋巖,這段時間我可沒閑著——”老丁看我的情緒一直不太對,所以還自嘲了一句,“我可不是一種在趙景仁家讓他家老四幫我找娘們兒左擁右抱來著?!?/br>
    “哈哈哈,”我總算輕松地笑了出聲,“你左擁右抱得還少啦?我陪著冰格格回家那天,盡看你撩妹來著?!?/br>
    “那我都不能算‘撩妹’了,我那得叫‘撩姨’?!?/br>
    “哈哈,對你來說那算是撩妹。而且你拿硬幣是瞄準往人家敏感區(qū)域丟的吧?你個老色胚!”

    老丁又喝了口酒,沒接著跟我開玩笑,而是繼續(xù)嚴肅地說道:“我還特意去查了那十一個人去世后的急救報告,我還差到了他們的病志、彩超片子和保留的活檢樣本——這十一個人,應(yīng)該確實都不是因為人為造成而喪命的。那個最可疑的突發(fā)心臟病的那位,常年酗酒喝出了肝硬化不說,還有先天性的心肌肥大,這樣的人他想死,用不著等別人害他?!彪S后老丁又嘆了口氣,“秋巖,你還小,你還不懂,人總是會要死的,即便是再神通廣大的警察也是,也有老死、病死的那天。”

    “好吧……”我不禁有些無言以對。

    我周圍先前遇到過的所有的死亡,好像都是死于非命,于是當我真的聽到了生老病死的事情,我卻懷疑在這背后的貓膩,或者說我真的忘了人類還有病痛折磨與壽終正寢這一說。

    我沉默良久,繼續(xù)問道:“所以你要查的東西也都斷了?”

    老丁落寞地點了點頭,又扶了扶他的禮帽:“對。他們都在很多年前就離世了,所以德達

    兄被殺就必然不是因為被他們出賣而被殺的。而且我本來想看看,能不能從這些人的口中問出來點什么關(guān)于天網(wǎng)的更多消息……呵呵,十一個人里面,大部分都沒有兒女,甚至有人一輩子都沒結(jié)婚?!?/br>
    說到這,我不禁抬起頭來,看了看眼前的丁精武和莫陽。丁精武嘴上說著,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桌上的這碟子花生米,一直在專心致志玩著自走棋的莫陽,也忍不住抬頭看了看丁精武,自己又嘆了口氣。比起他倆,我倒算是幸運的,我還有家,我還有女朋友,我還年輕。

    丁精武又撓了撓鬢角:“看來是得換個思路了。其實這個方向,我之前想過但還沒騰出手來查——德達兄看著成天大大咧咧,實則心思極其細膩,我見識過的。一般情況下,別說是什么殺手,普通的陌生人去寢室他都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而且他的身手也不錯,我年輕的時候?qū)Ω端隙ú辉谠捪?,但他能跟我之前看不見的時候打成平手,一般人沒幾個能做到的,要是給他干掉了,除了偷襲,肯定也是跟他喝大了。但是以德達兄的性格,他輕易不會喝酒,更不會跟別人喝酒。”

    “所以,你覺得,如果真的有人對佟大爺這個案子較起真來,你的嫌疑最大?”

    “對,可以這么說;而且我當瞎子的那幾年,沒幾個人看得起我的,你小何秋巖算一個,他佟德達算一個。就沖著這兩點,我也得幫他查下去,幫他報仇?!?/br>
    “但是按照我那個朋友吳小曦告訴我的,老佟大爺出事之后,所有的東西,包括什么尸體、物證,包括老佟大爺生前用的穿的,都被安保局的人帶走了。想證明他喝沒喝酒,甚至怎么死的,身上有多少打斗痕跡,咱們現(xiàn)在是查不到的。”

    “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用不著查,秋巖。你是刑警,你需要也喜歡按照證據(jù)和章程辦事,我懂,但對我來說,我不在乎那么多冗余的東西,因為我知道,按照我對佟德達這個人的理解,事情一定是像我設(shè)想的那樣發(fā)生的。你mama雪平說過一句話我很贊同:‘案子是人遭受的、是人犯下的,因此,查案終究是在了解人。’只要你相信你了解的那個人是什么樣的,那你暫時的所見所聞,或者遮蓋在你眼前、吵擾在你耳邊的東西,就都不重要了。我們得相信我們自己,安保局根本靠不住,實際上國情部對我而言也靠不住,我只是借用專案組的這么個機會想干自己的事情,查我自己想查的東西。我的結(jié)論是——如果德達兄這個案子,不是我丁精武被人下了藥、下了咒使喚我去干的,那么一定是跟德達兄很熟的人干的,而且這個人,一定是市局內(nèi)部的人,他都可以在市局警員宿舍來去自如,如果他被人看見了,還居然不會引起懷疑或是額外的注意。這個人的來頭一定不小?!?/br>
    “說到局里有問題……我還不清楚,你們二位聽沒聽說一件事?!蔽肄D(zhuǎn)頭拍了拍莫陽的膝蓋,“你可以說話了。”

    莫陽一聽,仿佛早就等好了似的,也不管自己正打著排位賽,直接退了游戲放下手機,對我問道:“聽說什么了?你是說財務(wù)處和檔案室被盜的事情吧?”

    “等會兒,咱們警局的財務(wù)處和檔案室被盜了?”老丁這邊再一聽,渾身的汗毛都警惕地豎了起來。

    “對,而且我還聽說一件事?!?/br>
    ——于是我便把這兩個地方被盜、我和方岳跟周荻的懷疑、并且昨天早上跑去總務(wù)處辦公室試探的事情都告訴了丁精武和莫陽,并且我還把白鐵心告訴我的關(guān)于邵劍英的事情也跟他倆說了出去。

    丁精武跟莫陽聽罷,全都有些我意料之內(nèi)的震驚。

    “秋巖,你可別怪我這個話匣子跟你嘮叨,但是邵劍英這人,可是多少年的老警察了?他稱不上德高望重,但也是咱們市局的老資格了。更何況他還是你外公的手足弟子,他待你mama夏雪平也像親叔叔待侄女一樣——你外公的喪事當年都是邵劍英幫著給cao辦的。你剛才的這些話,已經(jīng)在指向邵劍英和總務(wù)處了,別說夏雪平會怎么想,這些話要是傳出去,就咱們局總務(wù)處、各個分局刑偵隊以及警校的一批人,怕是都不會放過你。你有證據(jù)么?”

    跟莫陽的毛毛躁躁比起來,丁精武倒是篤定多了,而且眼神里還多了一絲殺機:“秋巖,這消息可靠嗎?”

    “我現(xiàn)在也確實沒證據(jù),只不過他能給那么多離退休老警察那么些錢,他的錢都是哪來的?他的花銷,在局里那可是徐遠沈量才都趕不上的,都直追胡敬魴了。而且,我懷疑整個總務(wù)處都是有問題的,他們在私下里,可是管這個邵大爺稱呼為‘堂君’的,我總懷疑這個稱謂有什么不對勁,剛才我聽老丁一說佟德達曾經(jīng)有個代號叫‘鏢爺’,我才覺著說不定邵劍英也是天網(wǎng)的人?!?/br>
    “那你這說到底還是沒有證據(jù)啊,秋巖,”莫陽也像在替我著急一樣地說道,“俗話說‘捉j(luò)ian捉雙,捉賊捉贓’,你就算是懷疑的合理、邏輯能自洽,一個稱謂也代表不了啥。而且你現(xiàn)在也不能確定,財務(wù)處和檔案室被盜就是他邵劍英策劃的,更別說佟德達的死了。剛才我就想插話,忍著沒吱聲:夏雪平說的那句話固然有道理,可是最最后想要確定佟德達是誰殺的、咱們局里那個天網(wǎng)的內(nèi)鬼到底是誰,不還得給出點關(guān)鍵證據(jù)擺到臺面上不是?”

    莫陽的這些話,倒還真給我噎成了啞巴。

    丁精武想了想,拍了拍我的肩膀:“秋巖,你也別急,陽子說的很對。但是你

    的這些懷疑也不是沒有用,至少咱們要接下來怎么查,你給了一個大致的方向。我是這么想的:明天你就必須得去專案組開會了,我和莫陽咱們倆是編外人員,會就不去了,明天會上有什么關(guān)鍵事情,你趕緊通知我倆。平時在局里,你試著找?guī)讉€信得過的人,再去查查邵劍英的情況,但你務(wù)必加倍小心了,他們能盯上你家和辦公桌,就一定會盯著你的人。何況專案組或是情報局那邊,還開了個窗戶,你也得多加小心。陽子你呢,你就多幫幫那個小方,他不是在查財務(wù)處和檔案室的失竊案么,你看看他有什么需要的,多在旁邊提攜提攜。我則準備繼續(xù)就著這個詹儷芳查下去,畢竟你們兩個小年輕距離這幫子老頭老太太當年的事情都遠,很多陳年舊事就得靠我這也早就是個小老頭的家伙來查了。是黑的他就變不了白的,再渾的水,早晚會有變得清亮的一天?!?/br>
    “好?!蹦桙c了點頭??吹贸鰜?,莫陽對老丁的話還真是言聽計從。

    只是老丁說到這,我又有點不爽了:“行吧。但是你倆一提到這個方岳,我可真是有話不吐不快了,我這次逮住你倆了,就必須跟你倆好好聊聊——方岳這家伙,還有他屁股后面總跟著的馬慶旸那幫人,到底怎么回事?他才來市局多久?他那幫跟班們現(xiàn)在大部分還是實習(xí)警員的身份,居然就可以放肆地在局里搞什么每周評比了是么?而且伍育明修德馨兩位大哥哪去了?你們倆和李曉妍去做手術(shù)休假那陣子,不是我跟上峰打報告讓他倆代理風(fēng)紀處的么?怎么說踢出去就踢出去了?你們現(xiàn)在倒是回來了,可這個方岳就這么瞎搞胡搞,莫陽,你就和李曉妍就這么縱容他,一點都不管么?”

    聽到這,老丁先沉默了,端起杯子喝著酒半天不說話。莫陽看了看老丁,然后對我解釋道:“你別激動么,秋巖。方岳上位這一出,也不是我們仨說了算的。老丁已經(jīng)退了,他對這件事情一點都不知道,我也是后知道的,他被破格提拔到市局風(fēng)紀處,那是沈副局長的意思。至于修德馨伍育明,他倆先前在派出所的時候,幫人辦過一個家暴的案子,事后收了受害人各五千塊錢的紅包,這件事被人那前夫舉報到徐遠局長那里了,證據(jù)確鑿,誰都不好說什么。局里也是念在他倆跟你一起揪出了艾立威來算是有功,因此這件事就沒再追究,讓他倆官復(fù)原職回到派出所去了。你說這事兒……本來咱們風(fēng)紀處講究的,就是作風(fēng)紀律這方面,結(jié)果他倆卻自己品行不端了,這誰還能容他們?”

    原來還有這么一出,五千塊錢,數(shù)目不算少了。被莫陽這么一解釋,我還真就再說不出來什么,心里這股氣也瞬間虛了一大半。但我憋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哦,他倆品行不端,那方岳那幫人就端正了?他媽的大半夜準備貓在后巷暗算我,這事怎么算?”

    “那你要這么說,這就沒勁了啊,秋巖。你們重案一組那幾個學(xué)警不也給他們揍得半死不活的么?而且當時事后你不是不追究了么?現(xiàn)在你跟我說這個?太見外了吧?過后我也勸他們來著,你看看現(xiàn)在,他們不是不敢找你的麻煩了么?秋巖,方岳這人是對你有點誤會,但他人不壞。就這段時間里,我跟他接觸下來之后,我發(fā)現(xiàn)你倆其實還應(yīng)該對脾氣——更別說,你這不是和他一起查上局里的案子了么?”

    “我跟他一起查案子是一方面,我跟他之間有沒有梁子可就是另一方面的事了。先前我還能和艾立威一起查案子呢?!?/br>
    “但他不是艾立威啊。方岳這小孩也是個好警察?!蹦栒f完又笑笑,一把拉過我的手,之后又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手背上,鄭重地握了握,“我知道你的意思,秋巖,你想要他們尊重你,你想讓咱們風(fēng)紀處別忘了你的努力。你放心吧,我和小妍咱們倆都教育過他們,都告訴他們了你何秋巖對咱們風(fēng)紀處、對我們仨都有再造之恩。讓他們那幫人今后不許在你面前造次,不許再找你的茬。這樣行不行啊?”

    “你這話說的,倒想我挺愛面子似的呢!我是這樣的人么?”我也喝了口果汁,然后對莫陽說道,“我是看不慣他們對任何人都能頤指氣使的模樣!而且再一個,他們這么搞這個什么評定,也不能不分時候、不分情況地橫沖直撞地蠻干吧?”

    “秋巖,你這樣想的話,我就得說你兩句了。”老丁突然又開了口,“雖然你現(xiàn)在回到了重案一組,也升職成了一組的組長,但是我必須說,重案一組有很多人從根上就壞透了。你先前剛從一組調(diào)到咱們身邊的時候,他們那幫,尤其以那個白浩遠為首的,一個個什么德性你不是沒看到;而我們呢,在我瞎了、陽子啞巴了、小妍丫頭自暴自棄的時候,他們可沒少欺負過我們。我說這話倒也不是因為私仇,只不過局里有些人有些行為,必須要改改。想讓他們改,就必須要有監(jiān)督。原來的還是紅黨專政的當年,內(nèi)務(wù)處還在的時候,局里可不像現(xiàn)在這么亂?!?/br>
    “我明白你倆的意思,是,用不著你們說,我到現(xiàn)在也清楚、并且也憎惡重案一組里有不少人的惡習(xí),但總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吧?”

    “嗯,是不能一口吃成個曾經(jīng)的李曉妍。這jiejie也是吃了好幾年才胖成那樣的?!蹦栐谝慌該鞕C會打著哈哈。

    “我去你的!別打岔!你說你們就讓方岳這么突然一步邁回到原來紅黨專政內(nèi)務(wù)處那個水平去,誰受得了?我現(xiàn)在說好聽點,是一步登天當了重案一組的組長,實際上重案一組里面那幫人哪個不是大爺,哪個我不得

    好好伺候著?方岳那幫人一個勁兒地找他們茬,沒有了心思辦案子,最后上頭要是追究下來不還得先收拾我?老丁,陽哥,我知道你們打心眼里看不起他們,可局里的運作也得靠他們??!老丁你先前不還是在我準備以風(fēng)紀處的名義出一個進行內(nèi)部審核制度的時候,還告誡我別搞成‘清洗’么?這種事情本質(zhì)上我是支持的,但不也得循序漸進,讓他們一點點改?并且就馬慶旸那幾個逼玩意,成天擺出一副‘反對老子就是反對章程’的模樣,這是多大的官威???還沒升到省廳呢,就這態(tài)度了?這要是有朝一日被胡敬魴給看上了,他們還不得掀了Y省的天?”

    “哈哈,你把心放肚子里,秋巖,Y省的天誰都掀不起來?!?/br>
    丁精武深思片刻后,也點了點頭:“秋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陽子你這樣,等天亮上班以后,你再去敲打敲打這個什么馬慶旸他們,也再找方岳研究研究看看,評比章程是已經(jīng)出來了,但是在執(zhí)行上,還是要看方式方法的。”

    “好的,我知道了。別人我不管,秋巖是咱自家兄弟,你秋巖說話了,那我能不上心么?”莫陽笑了笑,放開了我的手,又提起杯子,“這樣,這杯我干了?!闭f完,一飲而盡,又感嘆了一句,“嗯,這星級酒店酒廊里的酒就是好喝。還真有點甜味?!?/br>
    “這酒還好喝呢?”丁精武卻在一旁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斜眼看了看身后一個還在酣睡另一個又在追劇的兩個酒保,“沒喝出來吧?這酒不是正經(jīng)威士忌。拿白酒和蜂蜜兌過了!”

    “啊?真的啊?”莫陽有些難以置信。

    我也有些懵,畢竟這酒從上來到現(xiàn)在我一口都沒喝過。

    “廢話,要不我能兌著檸檬汁擱著喝半天么?人家明昌國際從東南亞運來的酒那才叫好喝?!?/br>
    “要不我找他們問問吧?!?/br>
    我剛要起身,就被老丁按住了:“算了算了,別去了秋巖,你去也沒用?,F(xiàn)在這外面的大部分酒吧酒廊都這么干的。你讓他們再上一瓶,估計還是這玩意?!?/br>
    “行吧……”我又看了看丁精武,對他笑了笑,“欸,你在趙嘉霖家里貓那么老長時間,你查到啥了?我怎么感覺你一天天這小日子過得老舒服了呢?是吧?好酒好飯菜供應(yīng)著,好女人好阿姨們撩著,天天山肴野蔌,醉倒溫柔鄉(xiāng)的,是不是過得老舒服了?”

    “那又咋了?”沒想到說這老家伙胖,這老家伙還喘上了,“趕上里劉備講話了,我打了一輩子仗,我就不能享受享受么?哈哈,而且那天你看見的,別看他們都是當陪酒公關(guān)的,其實各個都是好女人,那天那個穿黑裙子的你看見沒,其實她是個單身mama,早年老公出車禍沒了,一個人帶倆孩子,我是真見不得她那辛苦勁……”

    “哈哈,然后你就讓她在你身上‘辛苦’唄?你算了,別跟我說這個,我不想聽。”我又看了看莫陽,趕緊拿這家伙開了開玩笑,“你趕明兒讓冰格格她四叔給咱陽仔介紹一個吧。陽哥現(xiàn)在還沒女朋友呢吧?”

    “行了,秋巖,我要找我也不讓老丁頭幫我找。我可不喜歡風(fēng)月場上的女人?!?/br>
    “哈哈。我其實就是奇怪,老丁,我怎么感覺你好像挺害怕見著張霽隆似的呢?怎么回事?”

    “我不是怕見著他。”丁精武擦了擦嘴說道,“只是因為我現(xiàn)在除了你一個、陽子一個、妍丫頭一個,局里我是誰都信不過的,畢竟誰都有是天網(wǎng)內(nèi)鬼的可能,徐遠也不例外?!?/br>
    “哦,你這么一說我明白了。張霽隆身邊有徐遠的牌?!?/br>
    “就這意思?!?/br>
    我點了點頭,抬頭一看墻上的復(fù)古鐘,分別拍了拍老丁和莫陽的手腕:“行了,正經(jīng)事兒也聊差不多了。沒別的事的話,你倆先喝著。今后有啥事,及時聯(lián)系,及時上一組辦公室找我?!?/br>
    “你等會,秋巖?!倍【溆痔ь^看了看我,“我還有話想跟你說呢?!?/br>
    “怎么啦?”

    丁精武板著臉眨了眨眼,開口問道:“你舅舅夏雪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莫陽聞言,也抬頭盯著我。

    ——我舅舅?老丁怎么會突然問起我舅舅的事情?

    我心里一下慌了,但是為了不讓他看出我的這種慌張,我壯著膽子也跟他對視著,對他說道:“我舅舅?他……他不是死了么?怎么?他跟那十一個人……”

    不等我把話說完,丁精武又補充了一句:“你最近到底見過他么?”

    “哈哈,你開啥玩笑這大半夜兩點鐘了都!這個點兒可是最容易撞見鬼……”

    “——你和夏雪平,最近到底見過他沒有?”丁精武又問了一遍。

    我忍不住搔了搔鼻子,然后收起了強顏歡笑,對他問道:“您是聽說了什么嗎?”

    丁精武看著我,沉默半天,最后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不是我聽說什么了,是整個專案組都知道了。明天你去情報局開會,怕是還要說說關(guān)于此事的東西。”

    “整個專案組都知道了?夏雪平匯報的?”

    我有點懵,因為先前我遭遇那個疑似是我舅舅的人那兩次,夏雪平其實并沒正面遇到這個人。而且當時,我記得明明她告訴我,先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岳凌音,她想自己先查查。畢竟這件事涉及到的是自家人,還跟地鐵里殺了吉川利政和

    廣場上刺殺蔡勵晟有關(guān),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只不過若真是她告訴了岳凌音,也無可厚非。哼,而且夏雪平這女人,現(xiàn)在看來她說話做事出爾反爾,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是夏雪平說的,是那個周荻說的?!?/br>
    ——哼,這倒不稀奇。

    沒想到丁精武頓了頓,清了清嗓子,又說道:“小岳告訴我,夏雪平現(xiàn)在在情報局專案組選擇單打獨斗,也是跟這件事有關(guān)。”

    要是這么一說,那這就有問題了。

    非要我把那點尊嚴全都拋棄而非常屈辱地客觀地看,以夏雪平和周荻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她把自己見著夏雪原蹤跡的事情告訴周荻也是情理之中。但如果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講,如果一個人真標榜自己特別愛另一個人,而自己的愛人有什么不想讓別人知道、而是想自己去追尋的東西,那么正常的反應(yīng),不應(yīng)該是這個人幫著瞞住這件事,然后陪著自己的愛人一起去私底下查么?何況周荻這家伙本身就是個城府極深的人,根本不是那種滿嘴跑火車的大喇叭;夏雪原死而復(fù)生,還殺了專案組的目標人物吉川利政、還架著狙擊槍瞄準了藍黨在Y省的天字一號,無論夏雪平知情與否,情報局和專案組的同僚都會對夏雪平產(chǎn)生不信任,這么簡單的事情,以周荻的腦瓜,他會想不明白?

    ——這他媽的周荻,是真的喜歡夏雪平么?別說有可能周荻是在以我現(xiàn)在都不愿意細想的那檔子事情利用夏雪平,若是說周荻恨夏雪平才這么干我都信……

    我cao!這家伙可別再是又一個段捷、又一個艾立威吧!

    “秋巖,秋巖?”丁精武看我有點走神,晃了晃我的胳膊。

    “呃……那個什么……那岳凌音跟沒跟你說,夏雪平現(xiàn)在怎么樣?”

    “看來岳凌音說的沒錯,你真是和夏雪平又鬧別扭了。我是不知道你和她又因為什么,不過你這孩子倒也真有意思,你哪次跟你mama鬧別扭,不是心里還惦記著她的?你放心吧,我這段時間也跟蹤過夏雪平,一來我是想看看她在干嘛、她在查什么,二來也是想看看她周圍除了我以外,還有沒有其他人盯著她——到真不愧是‘F市第一女警’,雪平現(xiàn)在每天出門,平均身邊能有四到五個人跟蹤她。但她每天現(xiàn)在都在逛街,要么是去商場看珠寶首飾,要么就是往銀行和證券公司溜達。她在查什么我倒是沒看出來,我也總不能蹦出來直接問她。”

    ——每天都往珠寶首飾專柜跑?那看來她也應(yīng)該不是給周荻或者其他什么人在買首飾,不然她哪有那么多錢?總不能是他倆都在花趙嘉霖家里的錢吧?

    且聽老丁又說道:“不過你放心,依我看她并不是單打獨斗:就我所見到的,鑒定課的邱康健和安保局新來的歐陽雅霓也在幫她,每天下午三點半左右,他們?nèi)齻€都會找不同的地方見面。那個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