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蓄道：“其實你看，同樣的道理，放在別人身上就看的很清楚，但放到自己身上，人有時候就看不清?！?/br>
    可不是嗎！要是不是自己的患者，旁觀者清，說不定反而能想到這一茬，但如果是自己的患者，醫(yī)生或許會過多關(guān)注患者自述的病癥，而忽略了其他細(xì)節(jié)，從而造成遺漏。

    言銘講的真的很有道理！

    學(xué)到了！

    虞恬又忍不住眼神放光地看向言銘。

    言銘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不管怎么說，再喜歡，也要有界限，不管什么都不能和自己的健康安全比。不管是不是能得到回應(yīng)，愛別人之前應(yīng)該先愛的是自己。”

    雖然虞恬不知道言銘話鋒一轉(zhuǎn)怎么變成人生哲理教育了，但她還是連連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可，但其實敷衍的成分比較大。

    她昨晚剪輯素材熬了夜，今早又早早起來繼續(xù)趕工，中午也沒睡覺，下午就急匆匆冒著大雨來送傘替齊思浩收拾爛攤子，結(jié)果淋了雨受了傷，還因為打不上車，被迫在醫(yī)院里等言銘完成了整場手術(shù)。

    原本聊著專業(yè)知識，虞恬還精神抖擻，如今不知道言銘怎么突然切入到了長輩講解人生道理的模式，導(dǎo)致虞恬的困意再也壓制不住，像是竄芽的小苗苗一樣，在潮濕雨意的灌溉下，瘋狂往上竄。

    她其實已經(jīng)趁著言銘不注意偷偷打了好幾個哈欠，打得眼淚汪汪的，結(jié)果言銘看了，倒是突然又突兀地停下了人生哲理的講解，他買了單，然后送虞恬回家。

    只是此后回家的路上便是沉默。

    氣氛其實有一些尷尬，但虞恬困得已經(jīng)不在乎了。

    她只瘋狂偷偷打哈欠，兩只眼睛里都是淚意。

    雨天堵車，等虞恬被言銘最終送回家時，都已經(jīng)過了困倦的點(diǎn)，變得有些不困起來。

    她起身和言銘告辭，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言銘打斷了——

    “你別哭了，我剛才只是隨便說說，沒別的意思，你不用哭成這樣。”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極其不自然，明明這些話是對著虞恬說的，然而視線卻看著別的地方。

    像是被什么追趕著一樣，言銘丟下這些話，甚至沒等虞恬解釋，他就飛快甩下一句“我還有點(diǎn)事，先走了”，然后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

    言銘從來從容不迫，即便面對疑難的眼部手術(shù)，也鮮少有失態(tài)的時候。

    然而今天不同。

    他回到家后，還有些心情不平靜。

    虞恬讓他感覺無可奈何。

    他好像永遠(yuǎn)沒有辦法正確地處理和對待她。

    虞恬總能讓他束手無策。

    言銘的心里有一些煩躁，他抓起手機(jī)，給蔣玉明打了電話。

    “我遇到一個女生，一直在追我。”

    蔣玉明靠了一聲：“不是一直有女的追你嗎？這有什么新鮮的？！”

    言銘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虞恬的臉：“這個和別的都不一樣。應(yīng)該是真的很喜歡我，遇到危險先想到我，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其實之前為了婉拒她，對她也很冷淡，可她一點(diǎn)不在意。”

    蔣玉明呵呵冷笑了兩聲：“言銘，追你的那么多，從沒見你為哪個煩惱過，別扯這些有的沒的，這一個是特別漂亮吧？”

    言銘抿了抿唇，并不承認(rèn)：“雖然是漂亮，但主要是性格非常體貼，我手術(shù)幾個小時，愣是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一句怨言也沒有，看起來脾氣很好也很隱忍，公允地說，確實很適合當(dāng)醫(yī)生家屬……”

    “有虞恬那么漂亮嗎？”

    即便只是和蔣玉明在打電話，但言銘聽到虞恬的名字，還是忍不住變得慌亂起來，他含糊道：“差不多吧。”

    “都那么漂亮了！為了你還命都可以不要，又溫柔體貼，你就從了唄！”

    “但有點(diǎn)太不成熟了?！毖糟懴肫鹩萏裱蹨I汪汪的可憐樣子，“我只是讓她要先愛自己，都沒說什么別的，更沒直接拒絕她，她就眼睛里都是眼淚，看起來直接要哭了。人至少應(yīng)該先自尊自愛?！?/br>
    蔣玉明不僅沒能共情言銘的煩惱，給他提出什么建設(shè)性方案，還非常憤怒：“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怎么一個追我的都沒有！”

    而另一邊，虞恬剛回家洗完熱水澡換好衣服，對門齊思浩就和掐好點(diǎn)似的沖了過來。

    果不其然，他朝著虞恬哭訴了自己的悲慘遭遇，痛斥言銘的破傘讓他和高玫淋成落湯雞。

    “言銘家不是很有錢嗎？這么破的傘為什么不直接扔了！”

    因為偷了言銘的傘，齊思浩直接沒拿自己的傘。他的算盤打得響，這樣只有一把傘，高玫就只能和自己合撐了。

    可惜千算萬算，沒算到言銘的竟然是一把破傘！

    “害的我和高玫只能為了躲雨，隨便找個就近的咖啡廳吃了個便餐，用餐一個小時里，她都在講言銘！”

    看得出，齊思浩是真的喜歡高玫，臉上露出了失落和苦惱：“不過言銘確實很優(yōu)秀，我聽完高玫說的，也覺得言銘很完美?！?/br>
    齊思浩嚴(yán)肅地看向虞恬：“小魚，你老實說，你要是和言銘沒有潛在未來繼兄妹的關(guān)系，是不是也會喜歡言銘這樣的人？他是不是特別有魅力，讓女的都想和他談戀愛？”

    如果換在以前，虞恬或許會遲疑，但經(jīng)過這一夜，她堅定地?fù)u了搖頭。

    “言銘做我哥哥可以，做我男朋友不行?！?/br>
    齊思浩愣了下，繼而相當(dāng)感動：“小魚，雖然我知道你是為了哄我騙我的，但這份友情，讓我動容！”

    “我說的是真話?！庇萏窈攘丝跓崴?，“言銘作為哥哥來說可以算完美，又高又帥，工作體面有責(zé)任心，專業(yè)能力能打，說出去炫耀誰不眼紅？簡直可以打一百分?！?/br>
    “但是。”她話鋒一轉(zhuǎn)，心有余悸道，“如果作為男朋友，言銘只能打不及格?！?/br>
    “他太有職業(yè)cao守了，所以永遠(yuǎn)是患者第一位的，別的什么都拋到腦后了，誰要是做他女朋友，說不定開房開到一半，他接到醫(yī)院電話，都能扔下你就跑了?！?/br>
    “他的生活技能看起來也不太好，他根本不會做飯，上次去他家，他招待我吃泡面！”

    “看起來打掃和整理也不擅長，他看起來根本不會照顧人，他的全部細(xì)心都用來照顧患者了?！?/br>
    虞恬不說還好，一說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累積觀察下發(fā)現(xiàn)的言銘缺點(diǎn)還真不少。

    “他雖然只比我大了幾歲，但是感覺說話起來像個長輩。”

    直到現(xiàn)在，虞恬還覺得莫名其妙：“你知道嗎？今晚他給我一直在講人生道理，什么自尊自愛，簡直莫名其妙……”

    “而且我覺得他一點(diǎn)不體貼，人也好遲鈍，今晚我遭受了這么多，困的要死，哈欠都打到連續(xù)不斷了，他竟然以為我被他講的道理感動哭了！”

    難怪說如果真的愛一個偶像，保持這份愛最好的辦法就是和這個偶像保持距離，遠(yuǎn)離他的私生活。

    明明把言銘視為偶像很多年，然而如今頻繁接近和接觸下，虞恬覺得偶像的濾鏡在漸漸退卻。

    雖然言銘的專業(yè)水準(zhǔn)是永遠(yuǎn)如恒星一般放光，每次一講專業(yè)的事，虞恬的崇拜和仰慕都忍不住滿溢出來，可一旦脫去了醫(yī)生職業(yè)的光環(huán)，變成了一個普通的男人，言銘也有不少缺點(diǎn)。

    當(dāng)然，也不能說完全普通，言銘至少比一般男人英俊很多很多。

    按照他的英俊程度，他就算再多幾倍的缺點(diǎn)，也無損他對于異性的吸引力。

    但……

    “長得好看又不能當(dāng)飯吃?！庇萏衿擦似沧?，“而且好看成言銘這樣的人，通常眼光很高，他本身條件也好，家里又有錢，選起女朋友來肯定是挑三揀四的，戀愛模式恐怕基本是女方追著他捧著他?！?/br>
    “而且他的工作性質(zhì)和性格來說，他適合找那種滿身心都是他，恨不得能為他犧牲一切，又溫順聽話隱忍堅強(qiáng)的女生?！?/br>
    虞恬眨了眨眼睛：“這種性格和我完全背道而馳，除了對不熟的人我能裝一裝溫順聽話，對熟人我完全不溫順不聽話又嬌氣還脾氣大，所以我和言銘，如果按照戀人的cp感分析，可以說是完全不適合?！?/br>
    她篤定道：“如果我找男朋友，是絕對不會找他那種的，感覺各方面太優(yōu)秀了，不僅給我很大壓力，總感覺自己女朋友的位置都坐不穩(wěn)就會下崗?！?/br>
    齊思浩的眼睛放光，表情感動：“小魚，所以如果你是高玫，你不會選擇言銘，你一定會……”

    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虞恬就無情地打斷了他：“我也不會找你這樣的?！?/br>
    “……”

    “我會遠(yuǎn)離你們這些詭計多端的男人，好好掙錢。”

    “……”

    第二十章

    只是虞恬沒想到，她前腳剛信誓旦旦要遠(yuǎn)離男人，計劃好好把素材剪好做出一期專題節(jié)目，就因為任雅麗的一通電話，不得不又去附一院找言銘了。

    任雅麗突然失明了。

    一開始接到任雅麗的電話，虞恬是不信的，她懷疑是不是任雅麗曲線救國試圖通過她，找個借口繼續(xù)來接近齊思浩。

    然而等看到任雅麗真人，這種懷疑就不攻自破了。

    任雅麗已經(jīng)根本沒法獨(dú)立行走，全程都是她的mama攙扶著的。

    虞恬嘗試了幾次在她眼前晃動手指，但任雅麗的眼睛帶了茫然，無法聚焦，竟然真的完全看不到，甚至連光感都沒有了，可詢問之下，虞恬得知，任雅麗的眼睛并沒有受到外傷，近期也沒有服用任何藥物。

    對此，任雅麗急的要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覺醒來就突然看不見了，我媽已經(jīng)帶我看了好幾家私立醫(yī)院了，也吃了不少藥，能做的檢查也都做了，就是查不出問題所在。”

    “虞恬，你哥哥不是眼科主治醫(yī)生嗎？還是附一院的，能幫我請他看看嗎？”

    任雅麗的話還沒說完，她mama就打斷了她：“我們網(wǎng)上掛號平臺里看了附一院眼科專家的號，但所有專家號，正常掛號的話要等兩周才能排到，可我們雅麗下周就有一臺晚會要主持，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資源，這會是雅麗第一次亮相登臺的，雅麗也很期待，我們的眼睛一定要在晚會之前恢復(fù)，真的沒法再等了！”

    看得出來，任雅麗的mama很焦慮，幾乎是病急亂投醫(yī)了：“虞恬是吧？雅麗說你是她朋友，你哥哥在附一院的眼科，能托人給我們先看看嗎？我們雅麗為了能順利登臺，已經(jīng)哭了幾天了，是不是啊雅麗？”

    任雅麗眼圈紅紅的，被自己mama叫到名字，愣了愣，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露出受傷的表情來。

    虞恬雖然和任雅麗完全不熟，但她的性格沒法對他人找到她門上的求助視而不見。

    “我試試吧，我哥今天不出診，在辦公室的，如果他不開會，也有空的話，我就帶你們先去他辦公室看看？”

    虞恬說完，便硬著頭皮在任雅麗mama的千恩萬謝和殷切目光里，給言銘打了電話。

    “言銘哥哥，我是虞恬，你現(xiàn)在空不空??？”

    虞恬掛了電話，松了一口氣，言銘雖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不過有空，也同意了虞恬帶個朋友來看下的要求。

    幾乎一分鐘沒耽擱，虞恬就帶著任雅麗和任雅麗的mama沖向了言銘的辦公室。

    接到虞恬的電話，言銘并沒有意外，甚至有些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安定感。

    自昨晚回去后，虞恬還沒聯(lián)系自己。

    要放在以往，這是不可能的。

    自認(rèn)識以來，虞恬對自己的示好一直非常直白，幾乎每天都會主動聯(lián)系言銘，有時候是發(fā)些醫(yī)學(xué)相關(guān)的公眾號文章，有時候是問一些專業(yè)醫(yī)學(xué)問題，有時候是好奇手術(shù)cao作細(xì)節(jié)，看起來每次都像是好學(xué)的醫(yī)學(xué)生，但言銘知道，她多半只是為了找點(diǎn)合情合理的理由來刷存在感。

    不過，自昨晚哭后，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打擊到，至今竟然還沒聯(lián)系過自己。

    言銘懷疑這是虞恬的圈套，但連續(xù)每天的聯(lián)系下，言銘似乎都被養(yǎng)成了條件反射，從上班開始就頻繁看著手機(jī)。

    虞恬今天的借口找的挺好，說是朋友眼睛突然失明。

    等她帶著人一來，言銘的了然就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