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銘的目光輕掃了虞恬的臉，然后移開看向了別處，這男人像是說給虞恬聽的，又像是有些自言自語道：“不是最早還說過，想和我寫進(jìn)一個戶口本？對我很崇拜，希望有我這樣的家人，結(jié)果現(xiàn)在這么容易就放棄了？還把我資格都開除了。之前對我不是挺好的嗎？”

    “……”這都猴年馬月的事了！

    而且！

    虞恬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她不甘示弱地瞪了言銘一眼：“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嗎？我媽和你爸都相親失敗了，你爸都有新對象了，你以后和我又不是一家人，我現(xiàn)在還干什么費(fèi)力氣啊！當(dāng)然選擇放棄！”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還真有那么點新仇舊恨的埋怨勁來。

    虞恬又生氣又委屈：“你那么難搞，當(dāng)初對我冷冷淡淡的，我熱臉貼冷屁股那么久，還不是為了我媽以后能有個和諧的再婚家庭關(guān)系！現(xiàn)在，現(xiàn)在早就翻篇了！上次我也都解釋過了！寫進(jìn)一個戶口本的可能性早就沒了，你就算不想和我做朋友，我都可以接受，結(jié)果現(xiàn)在怎么有些人還理所當(dāng)然地覺得能直接上崗當(dāng)我男朋友了？”

    “‘你這么優(yōu)秀我好崇拜你，想和你成為一家人，沒能做成一家人好可惜’這種話，聽聽就是了，大家行走江湖，誰沒個客套話了？”

    言銘沉默了片刻，像是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虞恬的話。

    就在虞恬繞開他準(zhǔn)備離開之際，言銘從背后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聲音低沉，帶了煞有介事的認(rèn)真：“虞恬。我沒有很難搞?！?/br>
    “你可以再試試?！?/br>
    “另外我覺得我們還是應(yīng)該可以寫進(jìn)一個戶口本的。”

    虞恬的第一反應(yīng)是滿頭問號，難道言銘爸爸也分手了？宋春香女士和言文華又都同時回歸單身了？可不對啊……

    幾乎下意識的，虞恬回道：“據(jù)我所知我媽和你爸已經(jīng)徹底處成革命友誼了，你爸雖然聽說我媽受傷了是去探望過，但兩個人的相處模式確實是朋友，這種應(yīng)該是沒可能再來電了……”

    言銘面無表情：“我知道，但我的戶口本上，還有別的更適合的位置留給你。”

    “你不是說想和我做家人嗎？雖然我們爸媽是絕對沒希望了，但我和你做家人還是可以的。”

    言銘眼神幽深地望向虞恬：“你后來那些還是很想和我做一家人的客套話，說沒能成為一家人很惋惜的客套話，我已經(jīng)當(dāng)真了。所以已經(jīng)給你安排好我戶口本上別的家人位置了。”

    言銘不茍言笑的樣子有些嚴(yán)肅，以至于虞恬第一時間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言外之意。

    然而愣神片刻后，她就意識到了言銘話里的意思。

    虞恬的臉一下子就熱了。

    她幾乎有些目瞪口呆地盯著言銘，恍惚中感覺這種話能從言銘嘴里說出來簡直是讓人不可置信。

    有些男人真了不得，單方面宣布成為女朋友還不夠，如今都單方面宣布成為合法配偶了？

    虞恬又好氣又好笑，還混雜著巨大的悸動和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她的心里像是在毫無征兆的安靜夜空里突然噼里啪啦地炸開了一堆堆巨大的煙花。

    原來言銘心里竟然是這樣想的。

    而此刻，始作俑者還渾然不覺，他垂下了視線，語氣很堅持：“所以，你不應(yīng)該把我開除資格?！?/br>
    他聲音略微有些不自然道：“其實你當(dāng)時再努努力，也差不多了。就可以做我女朋友了。”

    “‘當(dāng)時’？哪個‘當(dāng)時’？什么時候的‘當(dāng)時’？”

    言銘移開了視線：“之前，挺早的時候，你努力一下其實也不是不行?！?/br>
    他說到這里，看了虞恬一眼，又變得有些咬牙切齒和幽怨：“但我沒想到，你一點努力的計劃都沒有，連意思一下都沒有?！?/br>
    言銘的意思……他其實心里早就對自己……

    這個認(rèn)知砸的虞恬有些不知所措。

    但言銘言辭里的優(yōu)越感還是讓虞恬有點點生氣。

    “什么叫‘再努努力，就可以做你女朋友’?。繎{什么要我努力，不能是，你再努努力，來競爭上崗我的男朋友嗎？要努力才能做你女朋友，那我不做了，太累了，我是都市擺爛人。我走了。我宣布，你的單方面宣布失效了，言銘，你還是沒有女朋友。”

    虞恬說完，氣呼呼地瞪了言銘一眼，然后賭氣跑了。

    什么人吶！

    虞恬氣得要死，只是跑開一段，等站在電梯前等電梯，快速跳動的心又有些不安和忐忑起來了。

    做言銘女朋友……好像確實是非常有誘惑力的。

    虞恬確實也很動心。

    但還是生氣。

    言銘沒有想搞曖昧，這很好，可言銘也太理所當(dāng)然了。

    憑什么。

    難道還能單方面擁有女朋友嗎？

    想得美。

    虞恬覺得自己就像得到了三個愿望的貪心小孩，原本只期待有哪怕一個可以成真的愿望就行，然而人類的本質(zhì)就是不滿足，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有了第一個愿望，就想要更多。

    原本只想著，如果言銘能當(dāng)自己男朋友就好了，但真當(dāng)言銘親口說出這句話，又開始覺得他得來實在太容易，她又想要更多的重視更多的愛。

    可真站到電梯口，虞恬又不安地攪動起頭發(fā)來。

    像言銘這樣的男人，從來也都是女生追著他跑，自己一通賭氣，他能跟上來嗎？

    會不會……會不會就此直接放棄了？

    虞恬的本意是驗證言銘的愛意，然而臨到這一刻，又害怕起答案來。

    她害怕在言銘心里，自己也不過如此。

    說不定他徑自就離開了，根本不愿意哄一哄虞恬，連個下臺階也不給她。

    而很快，在這種難以言喻又無法對外人宣之于口的糾結(jié)和矛盾里，電梯來了。

    大概是中午午休時間，這部從來滿員的電梯里，此刻除了虞恬自己，竟然沒有別人。

    言銘還沒來。

    虞恬咬了咬牙，決定不再幻想什么，也不再等待什么，徑自走進(jìn)了電梯。

    然而當(dāng)她剛轉(zhuǎn)身站好，眼看著電梯門緩緩關(guān)上，卻終于在視線里看到了言銘。

    他正從路的盡頭跑來。

    在電梯門合上的最后一秒，這男人再次按停了電梯。

    言銘跑得微微有些喘息，用一只手擋住了正要關(guān)的電梯門，在虞恬驚愕的目光里，眼神灼灼地回視著她。

    “虞恬，這樣的追可以嗎？已經(jīng)跑著追了?！?/br>
    “不好意思，耽誤你一分鐘?！彼戳搜塾萏瘢缓罄潇o地改了口，“一分鐘都太久了，十秒鐘，給你十秒鐘考慮?！?/br>
    虞恬的心失重般飛速跳動起來，她忍著內(nèi)心的悸動，瞪大眼睛看著言銘：“為什么才十秒鐘？”

    “因為我半小時后有個緊急手術(shù)?！?/br>
    虞恬幾乎有些氣急了，她壓低聲音道：“那也有足夠的時間準(zhǔn)備！怎么才給我十秒鐘！”

    言銘的表情鎮(zhèn)定，用介紹醫(yī)學(xué)知識一樣一本正經(jīng)的態(tài)度看著虞恬——

    “因為親你會緊張，需要更多時間平復(fù)心情進(jìn)入手術(shù)狀態(tài)?！?/br>
    “我是個醫(yī)生，我的患者現(xiàn)在急切地需要我，為了患者的健康，我只能給你十秒鐘的時間去決定當(dāng)不當(dāng)我女朋友。因為你拒絕我，我需要時間去排遣難受；你答應(yīng)我，我也需要時間去消化興奮。而如果你不給我答案，我可能完全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手術(shù)?！?/br>
    言銘看向了虞恬身后目前仍然是空的電梯：“雖然現(xiàn)在電梯里沒有別人，但是正常情況下，可能樓下樓上都隨時會有正在等待使用電梯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屬，時間對他們非常寶貴，所以你只能有十秒鐘了。”

    言銘的聲音低沉：“當(dāng)然，比他們更等不及的是我?！?/br>
    他朝虞恬笑了笑：“怎么辦？”

    虞恬簡直氣的想跺腳。

    怎么，怎么有這么無賴的人！

    言銘絕對絕對是故意的！

    “十秒鐘后你沒有反對，就是默認(rèn)答應(yīng)。十、九、八、七……”

    虞恬哪里有時間去應(yīng)對，她變得手忙腳亂，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子里的可憐蝴蝶，無論如何煽動翅膀，無論玻璃罩外的景色多么逼近而真切，她都無處可逃。

    好像一點招架的辦法都沒有。

    遇到言銘，虞恬就沒有辦法真真正正心態(tài)平和下來。

    他總有辦法讓她悸動緊張，像是一場突然襲擊海面的暴風(fēng)雨。

    然而這一次，言銘似乎也沒有辦法再入以往一樣冷靜。

    再數(shù)到五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反悔了?！边@男人鎮(zhèn)定地厚著臉皮，“等不到五了。”

    “如果不喜歡，就推開我?！?/br>
    言銘看起來深明大義，然而他此后的補(bǔ)充卻還是讓他惡劣的本性畢露——

    “但如果你推開我，這老電梯不用手擋住，會立刻自動關(guān)上，所以會夾到我，按照我們現(xiàn)在站立的位置，應(yīng)該正好是夾到我的手。”

    “所以怎么做，你定?！?/br>
    “我這雙手的裁決權(quán)，在你?！?/br>
    言銘沒給虞恬發(fā)出抗議和質(zhì)疑的機(jī)會，因為幾乎是下一秒，他便徑自用雙手捧起虞恬的臉，俯身吻向了虞恬。

    而正如他所言，因為他移開了擋住電梯的手，老舊的醫(yī)院電梯的門顯然年久失修，又開始自動關(guān)上。

    言銘就站在電梯的外面，雙手越過電梯門，捧著虞恬的臉親吻她的唇瓣。

    虞恬根本沒有辦法推開言銘。

    因為她的手必須接棒擋住電梯門，以避免電梯門關(guān)上夾傷言銘的手或是手臂。

    虞恬沒有辦法看到優(yōu)秀外科醫(yī)生的手有一丁點被損傷的風(fēng)險。

    尤其這還是言銘的手。

    可惡的言銘甚至都還沒聽她的建議買個保險！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虞恬根本沒有辦法推開他。

    她像個可憐的受害人，不僅無法反抗，甚至還要為加害者大行方便，幫著賣了自己的人數(shù)錢，明明錢分不到她手里一分。

    言銘看似民主公平地給了自己選擇權(quán)，然而虞恬能選的，實際只有一條路。

    他打定了主意不允許虞恬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