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奩琳瑯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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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煞有其事,明妝卻蹙眉發(fā)笑,“你當(dāng)?shù)弁跫业哪凶邮遣?,由得我去挑嗎。況且我爹爹和阿娘都不在了,作配我,對人家沒有助益?!?/br> 芝圓說那未必,“你瞧當(dāng)今圣人1,不也無父無母嗎,有時候為了提防外戚干政,寧愿找這樣家世的女子。再說憑你的人才樣貌,不靠家世也能讓男子神魂顛倒?!痹秸f越高興,當(dāng)即做了決定,“下月十六是南岳大帝和后土誕辰,屆時人人都去重陽觀參拜,李家人拜完了愛在山下梅園歇息,到時候我想辦法引薦你。” 明妝有些遲疑,“這樣……不大好吧!” 芝圓擺了擺手,“有什么不好!李家的皇子皇孫是香餑餑,那些名門出生的小娘子,哪個不是各顯神通。畢竟有爵在身,比榜下捉婿強,榜下捉一個貢士,萬一這輩子不得高中,不也是白搭嗎。” 明妝聽罷,想起了昨日靜好的話,“你和我三表姐的意思不謀而合?!?/br> “所以就這么定了?!敝A拍了拍胸口說,“看我的,我同他們自小認(rèn)識,屆時也好說話。到了那日你只管好好打扮,讓他們領(lǐng)略一下你的風(fēng)采。不拘是五皇子還是六皇子,只要有了眉目,易家人就不敢再輕易擺布你了,對你也是一樁好事。退一萬步,就算過去認(rèn)得幾個人,也沒什么不好,多個朋友多條路嘛?!?/br> 明妝沉默下來,半晌抬起眼,眼中波光微漾,旋即笑了笑,“那我就跟阿姐過去長長見識吧。” 作者有話說: 1圣人:宋朝稱皇后為圣人。 第4章 芝圓因這一句阿姐高興了半天,午間吃過了飯,留明妝又去欣賞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什么香盒、鑲了螺鈿的碗,還有她新做的烏桕蠟燭。臨走送了明妝好幾支,說回去之后讓她試試。 用芝圓親手做的東西,需要一點勇氣,據(jù)說她上回做了一把折扇送給高安郡王,人家展開后扇了兩下,扇骨飛出來差點啄瞎了眼睛,到現(xiàn)在眉角還留著一道疤。 午盞坐在車?yán)?,翻來覆去打量這桕燭,不用說,手工必定是不怎么樣,好在還能看出蠟燭的形狀,中間的燭芯也算周正,要點燃應(yīng)該不難。 商mama惦記的是另一件事,看了明妝兩眼,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問:“小娘子,果真要隨湯娘子去嗎?” 明妝應(yīng)得淡然,“反正閑著,去重陽觀上炷香也好?!?/br> 可她明知道商mama指的不是敬香叩拜的事,午盞也抬起眼來,茫然瞧了瞧商mama。 商mama怕她想得不周全,趨了趨身子說:“湯娘子是一片好意,愿意為小娘子牽線搭橋,可小娘子與她不同,以前從未見過那些皇子。上京的皇親貴胄們,大多自負(fù)乖張,何況當(dāng)今官家的兒子!萬一鬧得不好,引出什么禍端來……” “能有什么禍端?”明妝咧嘴笑道,“mama別擔(dān)心,又不是市井潑皮,總要自矜身份的。再說了,多認(rèn)識幾位貴人不是壞事,萬一將來有事相求,有過一面之緣,也好辦事?!?/br> 商mama見勸不動她,也沒有辦法。轉(zhuǎn)頭想想,郎主雖然不在了,到底進封過郡公,小娘子也不是等閑出身的姑娘。且當(dāng)朝的皇子對品行大多有很高的要求,把人想成色中餓鬼,大可不必。 “要我說啊,還是周大娘子做媒,最靠得住。”商mama自言自語,“尋一戶差不多的門第 ,郎子對你好就夠了。” 明妝聞言轉(zhuǎn)過頭望了望商mama,打趣說:“我要是能配個皇子,不是更好嗎?都說人往高處走,到了那時候,就沒有人敢來欺負(fù)我了?!?/br> 這話說出了商mama深藏的心酸,其實小娘子一直有些不安,郎主功高,最后還是被禁中派出的黃門監(jiān)軍構(gòu)陷了,所以在她看來,要想不被人欺負(fù),就得爬得夠高夠穩(wěn)。如今易家的人要算計她,袁家想插手又隔著一層,她愿意跟著湯娘子露面,也是給自己尋找機會。 罷了,都是人上人,不至于像她想的那么不堪。商mama重又舒展了眉目,撩起窗簾朝外張望,馬車正經(jīng)過州北瓦子,她指了指前面的楊樓,“那家栗糕做得有名,咱們買上一籠帶回去,能吃兩日?!?/br> 于是馬車停下了,采買栗糕之余,明妝和午盞一人另得了一份鮑螺滴酥。女孩子有了甜食,心情就大好,從楊樓街慢慢吃回界身南巷,中途經(jīng)過飲子店,還點了兩杯小龍團。 雪后初晴,相較下雪時候更冷,這樣的天氣適合熏香烤火。閨中歲月悠長,通常制一味香,調(diào)和窨藏一番忙碌,轉(zhuǎn)眼天就暗下來了。 晚上點了芝圓送的桕燭,烏桕的香氣隨著燈芯的燃燒擴散,都說“烏桕燭明蠟不如”,十支白蠟,才抵一支桕燭。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反正室內(nèi)確實亮堂了不少,只是芝圓做的時候好像沒把烏桕種子的外殼剔除干凈,有時候“噼啪”爆炸,燈火跳躍,滿屋子的影子都跟著攢動起來。 終于,火光抖了抖,徹底熄滅了,屋里頓時一片漆黑,廊上的烹霜察覺了,忙點了油燈進來。仔細(xì)觀察那桕燭,原來越往下燒,燈芯越偏移,燒到中段的時候,燈芯已經(jīng)完全找不見了。 果然逃不開這宿命,大家訕笑了兩聲,明妝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爬上床睡下了。 及到第 二天起身,洗漱打扮妥當(dāng),午盞進來回話:“今天府里做過年的新衣,羅錦匹帛鋪的胡裁縫已經(jīng)請進來了?!?/br> 明妝應(yīng)了聲,正打算往花廳去,偏頭看見前院傳話的婆子到了月洞門前,站在那里和內(nèi)院的女使說話。女使聽罷轉(zhuǎn)身往廊上來,隔窗回稟,說:“小娘子,老宅的太夫人來了?!?/br> 明妝一聽,烏云罩頂,前天應(yīng)付了羅大娘子,沒想到今日老太太親自出馬了。她心里雖不情愿見,卻也不好推辭,只得整了整儀容往前廳去,進門就見易老夫人在上首坐著,看見她,臉上堆起了慈愛的笑,伸手招了招,“般般,過來!前日你大伯母說你病了,害我惦記得兩夜沒有睡好覺,今天趁著天晴,無論如何要來看看你。”邊說邊打量她的臉,“眼下怎么樣?好些了嗎?” 明妝配合地咳嗽了兩聲,說好多了,“身上已經(jīng)不發(fā)熱了,多謝祖母關(guān)心?!?/br> “那就好、那就好……”易老夫人慶幸過后又感慨,“你這孩子啊,自小身子就弱,周歲那年,有一回連著發(fā)了三天三夜的燒,把我和你阿娘都嚇壞了。那時候是請郎中也不管用,請巫醫(yī)也不管用,我只好在三清祖師像前叩拜,連跪了兩個時辰,總算求得你退了燒。” 上了年紀(jì)的人,說起以前的事來一本正經(jīng),那張富態(tài)的臉上滿是堆疊的回憶,仿佛果真觸動過心弦似的。 明妝含笑聽著,不知根底的人大概會感動于這位祖母的一片慈愛之心,但在她聽來卻覺得有點好笑。等老太太追憶完了,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祖母不是不信神佛的嗎?!卑岩桌戏蛉酥苯訂栥铝?。 陪同前來的羅大娘子和二伯母齊大娘子怔愣了下,也不知是替老太太窘迫,還是想笑,忙拿手絹掖了掖鼻子。 老太太那句名言至振聾發(fā)聵,“心虛者才拜佛求心安”,為了表明自己坦蕩,她從來不信那個邪。 當(dāng)然明妝的質(zhì)疑讓易老夫人有點下不來臺,心里不高興,又不能發(fā)作,只好極力補救,“那時候心都亂了,自然是見神拜神,見佛拜佛。你還小,不知道祖母的苦心,等你將來有了兒孫,就能明白長輩的愛之深了?!?/br> 明妝哦了聲,含糊虛應(yīng)了。這時煎雪捧了托盤進門,一一給太夫人和兩位大娘子奉了茶。 各自坐定,氣氛有些尷尬,明妝該裝傻充愣的時候從不自作聰明,長輩不說話,她就不說話,小口地嘬著茶湯,覺得今日的乳點打得真不錯。 最后還是易老夫人把話又續(xù)上了,放下建盞道:“眼看年關(guān)將至,各家在外游學(xué)或是做官的,都趕回家中預(yù)備過年,你爹爹和阿娘不在了,只剩你一個,守著這偌大的宅院,終究冷清。我想著,今年接你回去過年,一家子在一起,也熱鬧熱鬧。一會兒讓你跟前的人收拾起來,把要帶的東西裝了馬車,你就隨祖母一道走吧?!?/br> 話說得很家常,也很有至親無盡的味道,可惜明妝并不領(lǐng)情。這種時候年輕還是有好處的,就是不必前思后想字斟句酌,有三分莽撞的權(quán)利,便直言道:“阿娘走了三年,這三年我一直在這園子里過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也不覺得冷清。我有乳娘,有親近的女使,還有兩位妾母,過年的時候湊在一起也很熱鬧,祖母不必為我擔(dān)心。” 易老夫人明白,過去三年趨吉避兇沒有立時盡到照顧的責(zé)任,多少讓她心里不滿。孩子的情緒不知道掩飾,也好,找些情非得已的理由糊弄過去,解開這個結(jié)就行了。 “頭兩年,我身子不好,確實對你疏于照顧了?!币桌戏蛉藝@了口氣,說得真切,“后來你大伯父遷任,加上你三哥哥在外闖了禍,家里亂糟糟的,也沒顧得上你。今年好了,家下太平無事,把你接過去過年,沒有那些瑣事驚擾你,你就在老宅里安穩(wěn)住下吧!你沒有同胞手足,老宅有你堂兄堂姐,這么著你也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了,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他們都會想著你,你也過得滋潤一些?!?/br> 可是這話,老太太自己信嗎? 那些堂兄們,明妝沒和他們打過交道,但鮮少回宜男橋巷的幾次,接觸過兩位堂姐,大伯父家的凝妝尖酸,二伯父家的琴妝刻薄,那兩盞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和她們玩不到一處去。 太極來回打,讓人很不耐煩,明妝也懶得虛與委蛇,便道:“這宅子是當(dāng)初爹爹獲封郡公的時候籌建的,處處都有爹娘的心血,我連離開一日都舍不得。除夕家里要供奉爹娘的靈位,我要是不在家,香火豈不是要斷了嗎?!?/br> 結(jié)果齊大娘子就是這么機靈,一頭鉆進了這個空子里,自作聰明地插了一嘴,“香火原本就斷了。照著老例,靈位該由長子長孫供奉,你是姑娘,姑娘日后出了閣,就是別人家的人了,總不好除夕之夜舍了婆家,回來給你爹娘上供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松了口氣,打開了這個話匣,掩藏在體面之下的真實目的,就能堂而皇之?dāng)[到臺面上來說了。 羅大娘子也附和,“這話說出來雖叫人傷心,但也是事實,你爹爹征戰(zhàn)一生,最可惜就是沒有男丁來承繼家業(yè)。怪也怪你阿娘走得急,要是從宗親中過繼一個兒子掌家,也不至于讓你這樣為難?!?/br> 這時易老夫人就該發(fā)揮定海神針的作用了,她沉吟了片刻,撫著圈椅的扶手道:“我這幾日和你兩位伯父商議了這件事,這偌大的家業(yè)壓在你一個女孩兒身上,實在苦了你了。家中上下這么多的女使婆子,一人一個心眼子,有辦事踏實的固然好,若是出了個把心懷叵測的,敗壞了家中名聲,你一個姑娘家,可怎么應(yīng)付得了!說到底,外人都是瞧熱鬧的,只有至親骨rou才為你著想,縱是擔(dān)些責(zé)任,cao勞費心,一家人也不說兩家話了。左不過讓你伯父他們受累些,除了自己人,還有誰盡心為你呢。你好好的貴女,原該嬌花一樣養(yǎng)著,大可不必?zé)┬囊患疑舷碌某院壤?。往后養(yǎng)在祖母身邊,到了年紀(jì)覓一門好親事,出了閣再當(dāng)家,方不招人笑話?!?/br> 第5章 原來女孩子當(dāng)家,是會被笑話的。原來把別人的家產(chǎn)據(jù)為己有,是件費力且為難的事。 明妝一向知道祖母不喜歡她,但如此臉不紅氣不喘地把黑的說成白的,實在讓她對這位長輩有了全新的認(rèn)識。 是不是年紀(jì)大了,就可以仗著輩分胡說八道,誆騙小孩子?明妝身邊的人聽得氣不打一處來,但礙于這是易家的家事,她們這些外人委實不好插嘴。如今只有寄希望于小娘子了,希望她不要面嫩,不要耳根子軟,被人哄得團團轉(zhuǎn)。別人家的骨rou親情,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易家的手足之情,是趨吉避兇,趁火打劫。倘或小娘子聽了易老夫人的話,那將來必會被搜刮一空,到時候可后悔都來不及了。 所有人都在等著明妝表態(tài),十來雙眼睛望向她,她低垂的眼睫慢條斯理地扇動了一下,啟唇道:“爹爹和阿娘說過,他們一生的積攢將來都是我的,自己當(dāng)自己的家,我并不覺得苦?!?/br> 商mama等人松了口氣,易家這頭的人卻紛紛皺起了眉,切齒于小小年紀(jì),冥頑不靈。 齊大娘子看了易老夫人一眼,瘦長臉上堆起了悻笑,“般般還小,不知道祖母為了兩全,cao了多少心。她滿以為自己長大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卻沒想到將來出了閣,娘家的東西不能帶到夫家去?!?/br> 明妝聽了,抬眼沖著齊大娘子明知故問,“二伯母,我自己的東西,怎么不能帶到夫家去?” 齊大娘子道:“這是易家的產(chǎn)業(yè),怎么好便宜外姓人!姑娘成婚,娘家準(zhǔn)備嫁妝就成了,從沒聽說把娘家囫圇個兒送給婆家的。如今這世道,人心不古,保不定有那些為了錢財結(jié)親的,一旦產(chǎn)業(yè)到手,就原形畢露了。你要想得長遠一些,有娘家在,背后就有靠山。倘或沒了娘家人撐腰,譬如無根的浮萍,到時候任人揉搓,受了委屈,連哭都沒地方哭去?!?/br> 羅氏也來湊嘴,連連應(yīng)承,“正是這話?!?/br> 明妝失笑,“那還不容易,我將來不嫁人就是了。” 這回老太太表示反對了,“別說傻話,大好的年華,做什么不嫁人?你爹娘不在了,我這個祖母還在,若是把你耽誤了,豈不是叫人戳我的脊梁骨,說我不把嫡親的孫女放在心上嗎。” 也是沒想到十五六歲的孩子,這么不好糊弄,按說這個年紀(jì)只要吃飽穿暖,有閑心閑情插花點茶就夠了,要這么大的家業(yè)做什么!結(jié)果這丫頭,話里話外的就是不肯撒手,想是受了身邊人的調(diào)唆,防賊一樣防著易家人。 如今是有些相持不下,她不松口,這份產(chǎn)業(yè)就不好安排,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易老夫人說:“這樣吧,我從你那幾位堂兄之中挑出一個命繼子1來,讓他替你分擔(dān)分擔(dān)?!?/br> 明妝立時就拒絕了,慢悠悠說:“祖母,我讀過《戶令》,上頭明明白白寫著,‘諸戶絕財產(chǎn),盡給在室女’,就算您指定了命繼子,我仍得四分之三,那么又何必委屈堂兄,過繼到我們門頭里來呢?!?/br> 可是在易家人看來,四分之一也是筆不小的進賬。況且男子的手段總比女子高,只要接手了莊地買賣,日久年深,慢慢就全攬下了。 易老夫人也同明妝掰扯了《戶令》中的細(xì)節(jié),笑道:“在室女,指的是未出嫁的女子,你將來出了閣,這家業(yè)又當(dāng)怎么辦?家中堂兄也如你至親手足一樣,既是一根藤上下來的,自然拿你當(dāng)親meimei看待……” 誰知明妝還是搖頭,“我自小一個人孤單,大了卻要什么兄弟手足?《喪葬令》中也寫得清楚,亡人在日自有遺囑處分,證驗分明者,不適指派命繼子。祖母不知道,我阿娘還能走動的時候,將所有房產(chǎn)報了檢校庫2,待我出閣再歸還我。既然阿娘的意思是讓我自己掌家,那我為了完成阿娘的遺愿,也絕不喊辛苦。自家的事,當(dāng)然自己cao勞,要是麻煩伯父和堂兄,我也過意不去?!?/br> 這話一說完,易家的人都變了臉色,兩位伯母面面相覷,最后將視線調(diào)轉(zhuǎn)到了老太太身上。 羅大娘子說:“母親,看來般般是誤會咱們要爭奪易園的房產(chǎn),把咱們的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了?!?/br> 易老夫人的面皮抽動了兩下,雖有怒容,卻還是把一肚子火氣強壓了下來。 原本她不是不顧念三郎這一房,但因他官做得最大,最有出息,自己就免于為他cao心了。男人大丈夫建功立業(yè),老母親在后頭幫不上什么忙,加上他常年在陜州,加封郡公后分了府,她則專心扶持剩下兩個兒子去了。 若是三郎還活著,誰也不會來計較那些,可三郎如今不是不在了嗎,留下個女兒將來總要嫁人的,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也應(yīng)當(dāng)把產(chǎn)業(yè)分一分。 “你這孩子……”易老夫人很想狠狠責(zé)罵她兩句,可暫時還不能撕破臉,只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錙銖必較,也不知隨了誰!” 明妝一聽,臉色大變,簡直像朗日晴空烏云驟起,彈指之間大雨傾盆而下,仰著脖子哭起來,“般般做錯了什么,祖母要罵我?我不要嗣兄,祖母就生氣了嗎?要是祖母覺得我阿娘不該托賴檢校庫,那就去府衙,找大尹理論就是了?!?/br> 然而誰會去尋那個晦氣,亡人的遺囑,又有哪個活人能推翻?易老夫人因兒子封郡公,自己也母憑子貴得了個誥命,既然是有品級在身的,和市井婦人不一樣,總要顧全些臉面。 再者明妝這一哭,哭得易家人都有些慌,仿佛她們欺凌了孤女似的。 易老夫人忙打圓場,“哎呀,你這孩子哭什么,祖母本是好心,怕你小小年紀(jì)勞累為難,這是心疼你!”見她沒有停下的打算,越哭嗓門越響,腦子簡直嗡鳴起來,一疊聲說好了、好了,“不答應(yīng)就不答應(yīng),這是做什么……” 再想理論,理論不下去,面對一個大哭大鬧的孩子,還有什么道理可講。 商mama見狀上前來,一把將明妝抱進了懷里,溫聲勸慰:“可憐見的,夫人走后,我們小娘子還沒有這樣哭過??靹e哭了,要是被郎主和夫人知道,不知該多傷心呢?!?/br> 齊氏和羅氏面面相覷,易老夫人灰頭土臉,耷拉著腮幫子說:“罷了,今日的話只當(dāng)我沒說?!辈荒蜔┑爻瘍蓚€媳婦擺了擺手,“家里頭還有一堆事呢,回去吧?!?/br> 這時明妝哭聲才漸低,埋在商mama懷里抽泣。羅大娘子皮笑rou不笑地招呼了聲,“般般,你且消消氣,過兩日咱們再來瞧你。” 婆媳三個狼狽地從易園退了出來,待登上車,齊大娘子滿心憤懣,“原以為這孩子純良,沒想到也同她母親一樣精明,小小的年紀(jì)胃口倒挺大,也不怕積了食,噎著!” 羅氏背靠車圍子,長長嘆了口氣,“她又不傻,都要分她的家業(yè)了,她能不護著嗎,誰還嫌錢多!不是我說,要不是四哥兒不長進,咱們也不必替他想這個轍?!?/br> 四哥兒是二房的元豐,向來叫人頭疼的主,不肯讀書也不肯考功名,和損友狼一群狗一伙地到處游蕩,做買賣虧本,看見姑娘兩眼發(fā)直,除了皮囊不錯,基本沒有其他可取之處。 眼看這個祖宗要廢了,二房也沒有多余的錢讓他造,易老夫人就替他想了這么個主意。先前主張的要挑命繼子,說的也是他。 可羅氏這話,齊氏并不買賬,她哼笑一聲道:“果真全歸我們豐哥兒,我叫他立個長生牌位,日日供奉大伯母?!?/br> 說到底大家心知肚明,郡公府的田產(chǎn)房契鋪面,真要是歸入公賬上,可說是rou肥湯也肥,大家獲利。可現(xiàn)如今明妝那丫頭又哭又笑,鬧起來不好看,這回鎩羽而歸,往后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舊事重提了。 一切全憑老太太做主,兩個媳婦巴巴望向易老夫人,在老太太看來,女兒早晚都是外人,自己作為家主,首先要保證的就是易家男丁的利益。 “不急在一時?!币桌戏蛉嘶仡^望了望漸遠的宅邸,“那園子不是叫易園嗎,合該是易家的產(chǎn)業(yè),難道因為三郎走在前頭,就讓袁氏一個人分派了不成!” 齊氏覺得棘手,蹙眉道:“先前那丫頭不是說了嗎,袁雪晝將房產(chǎn)都托付了檢校庫,既是立有字據(jù)的,恐怕沒有更改的可能了?!?/br> 然而易老夫人卻一哂,“就算立了字據(jù),至親就是至親,除非她有能耐剔骨還父,否則總是我易家的子孫?!?/br> 齊氏和羅氏聞言,交換了下眼色,只要有老太太這句話,她們就放心了。畢竟伯父伯母硬來做主,于理不合,叫人說起來貪圖侄女家產(chǎn),傳到官場上去不好聽。但有老太太在,這事就可推脫了,祖母過問家業(yè)也好,做主婚事也好,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即便明妝再不情愿,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易家的馬車順著趙十萬街往南了,馬車中的人自有算計,易園中那場轟轟烈烈的哭戲,終于也順利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