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奩琳瑯 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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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李度四平八穩(wěn)在圈椅里坐了下來, 即便兒子取得了今天的成就,似乎也不能令他感到滿意。 朝下瞥了一眼,那小子在堂上站著,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官家厚愛, 進(jìn)封你這樣的人當(dāng)上郡王,你食君之祿, 就應(yīng)當(dāng)愈發(fā)盡心為官家辦差?!?/br> 也許這是每一位父親立身大局的教誨, 但話從李度口中說出來, 便顯得有些滑稽。 李宣凜抬了抬眼, “我這樣的人?父親眼中,我是什么樣的人?” 李度今日來,并不想同他起爭執(zhí),老子與兒子談話,老子擺擺譜是常事, 但眼前這當(dāng)兒子的顯然不服管, 于是老子的火氣頓時就竄上來了。 “你是什么樣的人, 還要我細(xì)數(shù)你的不周?回到上京后, 你在爹娘跟前服侍過幾回?起先是不見蹤影,后來索性連家都不回, 在外面置辦起府邸來。我記得我曾說過,只許你成親之后開府, 你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了嗎?罷, 你置辦府邸這事且不怪你, 但這府邸建成這么久, 你就不曾想過回稟尊長一聲, 請爹娘走動走動, 或是干脆接到府中奉養(yǎng)?” 當(dāng)然關(guān)于這點錯漏,都是唐大娘子在他耳邊念叨了很久的,連晚上說夢話都能倒背如流。先前自己遭罪,今日總算撂在了二郎臉上,自己在夫人面前算是交差了。拿余光掃一眼坐在一旁的唐大娘子,果然見她臉上露出贊許之色,他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李宣凜呢,對這樣的指責(zé)毫無觸動,他也從來沒想過要當(dāng)什么孝子賢孫,面對父親的指責(zé),淡淡道:“我職上很忙,父親剛才還叮囑我要盡心為官家辦差,家國不能兩全時,就請父親擔(dān)待吧。至于新府建成,沒有請尊長過來走動奉養(yǎng),洪橋子大街的老宅是祖輩傳下來的,我不能硬逼父親離開故居,讓父親為難。若是父親覺得老宅年久老舊,我出一筆錢修繕修繕就是了,畢竟父親在里面住了幾十年,內(nèi)城喧鬧,怕父親不習(xí)慣?!?/br> 李度被他回得啞口無言,自己雖有大家長的覺悟,但口才不怎么好,惱恨良久才道:“來不來是我的事,請不請就是你作為兒子的孝心了。你如今加官進(jìn)爵,怕是愈發(fā)不將父母尊長放在眼里了,若是你大哥還在,絕不會是這個模樣,我真是前世做了善事,養(yǎng)大你這么個兒子?!?/br> 這話已經(jīng)說出繭子來了,當(dāng)初沒去陜州前,父親三番五次大罵,十分以生養(yǎng)了他為恥。他打下邶國受封國公后,本以為能令父親改觀,但發(fā)現(xiàn)照樣沒用,從那時起,他就不在乎父親的想法了。 輕舒一口氣,他在下首的圈椅里坐了下來,“父親總是后悔自己生養(yǎng)了我,可大哥要是還活著,我看未必有我這樣的成就。我如今是郡王了,一品的爵位,父親知道嗎?郡王之上是國王1,國王之上是官家,難道父親以為大哥能爬上那兩個位置?”說著嗤地一笑,“我看父親平時膽小得很,沒想到還有如此野心,連殺頭都不怕。” 他一通歪曲,把李度都說愣了,一時面紅耳赤,氣得簡直要厥過去。 姚氏看看家主,心下有些怕,遲遲對兒子道:“二郎,別胡說,氣著你父親了?!?/br> 唐大娘子這時開了口,“你升了郡王,我們闔家都高興,都覺得你給家里長了臉,但你不能因自己爬得高,就打算壓制你父親一頭。再怎么說你都是他生的,家里可不是官場,開國子也不興管郡王叫爹,二郎,你說是么?” 李宣凜擺了擺手,不耐煩道:“大娘子不必同我說這個,我是個糙人,不懂咬文嚼字那一套,只知道兒子是一品,老子是五品,這五品的爵位還是因兒子得來的,老子不說高看兒子一眼,也不能一來就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闭f著涎臉朝上首的人笑了笑,“父親總要成全兒子的體面,是不是?” 李度再次噎住了,仔細(xì)想想,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可是邊上的唐大娘子沒那么好說話,她也不和他扯什么老子兒子,轉(zhuǎn)頭四下打量了一眼,“我覺得這個園子不錯,比老宅好多了,住在內(nèi)城樣樣方便,二郎,你快安排院子,我們這兩日就搬過來吧?!?/br> 這種類似的伎倆,李宣凜早在易家老太太身上見識過了,也不曾應(yīng)她的話,隨手端起建盞抿了口茶湯。 唐大娘子“咦”了聲,“我的話,你聽見了么?” 姚氏在圈椅里不安地挪動了下身子,“大娘子,咱們在洪橋子大街住得好好的,做什么要搬到這里來?” 唐大娘子哼笑了聲,“養(yǎng)兒防老,我和他父親如今都上了年紀(jì),兒子既有大出息,合該父母跟著受用受用才對。”說著調(diào)轉(zhuǎn)視線一乜姚氏,“你自是不怕的,親生的兒子,還擔(dān)心他不孝敬你嗎,這府邸來來回回跑了不知多少回,門檻都快被你踏平了。哪像我們,正頭的爹娘,到今日才知道大門朝哪里開,可著全上京問,也沒有比咱們更窩囊的父母了?!?/br> 姚氏一聽,囁嚅起來:“這園子的大門不是一直開著么,大娘子要是喜歡,跟著一塊兒把門檻踏平,二郎也不會要你賠的……” 大娘子見她要胡攪蠻纏,立時狠狠瞪了她一眼,今日帶她一塊兒來,可不是讓她來拆臺的。復(fù)笑吟吟又望向李宣凜,“二郎,你給句準(zhǔn)話?!?/br> 李宣凜很直白,“我習(xí)慣了一個人住,家里人口多了不方便,大娘子還是繼續(xù)在老宅住著吧?!?/br> 此話一出,李度大怒,“你這不孝不悌的東西,眼里還有誰!” 李宣凜卻不動聲色,垂眼閑適地轉(zhuǎn)動了下手上的虎骨扳指,淡聲道:“當(dāng)初父親將我綁在祠堂,活生生抽斷了一根馬鞭,那時就沒想過父慈子孝嗎?實話同父親說了吧,我從來就沒想得到父親的認(rèn)可,因為父親只在乎大哥,死了的永遠(yuǎn)比活著的好。我憑著自己的本事,一路從隨從官做到郡王,從來不曾依靠父親,所以父親對我滿意還是不滿意,我半分都不在乎。這園子,買下是為日后娶親用的,單看我與父親相處,就知道將來住在一起不能和睦,既然如此還是各住各的,免得麻煩?!闭f罷微頓了下,又調(diào)轉(zhuǎn)視線瞥了瞥唐大娘子,“我不是大娘子所生,大娘子也不曾對我盡過撫養(yǎng)教導(dǎo)的心,彼此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也別來裝什么嫡母的款兒了。我這人在軍中呆慣了,脾氣很不好,軍務(wù)已經(jīng)來不及處置,沒有興致玩什么勾心斗角。兩下里客氣,逢年過節(jié)我自會盡心周到,若是要鬧,父親就算上書朝廷彈劾我不孝,我也不怕,了不得罰上一年俸祿,父親往后在官場上就不好立足了,孰輕孰重,父親還是細(xì)想想吧?!?/br> 李度聽他說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顫著手指指向他,“你竟還打算給你父親小鞋穿不成!” 唐大娘子瞠大的眼睛,霍地站起了身,“二郎,你可是瘋了,這樣對你父親說話?” 姚氏自然要維護(hù)兒子,又不敢直剌剌和唐大娘子叫板,便嘟囔道:“我就說,老宅子住得好好的,做什么非擠到一處來……” 結(jié)果招來唐大娘子悍然的一喝:“你不鹽不醬的,嘴里在嘀咕什么!” 姚氏頓時嚇得一激靈,這回沒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她率先抽出帕子捂住了鼻子,嚎啕大哭起來。 “哎喲,這是擠兌得人沒法活了!大娘子,這些年我敬你是主母,處處忍讓著你,連那時候郎主鞭打二郎,我都沒吱一聲,我心里疼得流血,這誰知道!大郎的死,你不能怨在我們二郎身上,八竿子打不著的,你遷怒得未免太過了些??晌覀兡缸蛹娜嘶h下,只好咬牙硬扛著,誰讓我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妾,二郎是妾養(yǎng)的?!彼f著,轉(zhuǎn)而撲向李度,直哭了個梨花帶雨模樣,“郎主……郎主你睜眼看看,我知道你其實是心疼二郎的,大郎沒了,二郎是你唯一的血脈,天底下哪有不愛惜兒子的爹。如今你們父子弄得水火不容,究竟是為了什么,郎主難道就不曾想過嗎!” 唐大娘子見她這樣,氣不打一處來,“果真是個妾室作派,你這么黏黏膩膩,到底是在惡心誰?” 姚氏并不搭理她,一心只管糾纏李度,哭道:“郎主納我做妾,當(dāng)初也曾相看過人,是瞧準(zhǔn)了才接進(jìn)門的,如何我生的兒子這樣不得郎主喜歡?郎主,你那時說過的,說只有在我房里,自己才像個家主的模樣,郎主忘了?如今二郎出息了,他是我們倆的兒子,咱們是一家子,郎主做什么要受別人的調(diào)唆,弄得親者痛仇者快。郎主啊郎主,你可醒醒神吧!”一面說,一面矯揉造作地把李度狠狠揉搓了一通。 李度是個軟耳朵,誰來和他糾纏,他就倒向哪一邊。姚氏因是讀書人家出身,以前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失過態(tài),平時連小小的撒嬌都不曾有過,更別提如今又哭又鬧了。他被她磋磨得沒了主張,仔細(xì)想想,自己確實薄待了二郎,且自己和唐氏生的兒子沒養(yǎng)住,如今就剩二郎一根獨苗,這獨苗是從姚氏肚子里爬出來的,唐氏眼中釘rou中刺一樣挑撥他們父子之間的情義,其實沒盼著他好。 “罷了罷了……”他忙卷起袖子給姚氏擦淚,“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別失了體統(tǒng)?!?/br> 唐大娘子自是咽不下這口氣,“你這賤人,在郎主面前渾說什么!” 姚氏如今是不怕她了,以前自己受點委屈不要緊,反正一輩子就是這么過來的?,F(xiàn)在她要來禍害她的兒子,自己為母則剛的時候到了,就沒有什么好客氣的了。遂大聲道:“大娘子,我也是官家親封的誥命夫人,你再敢口出惡言,我就去官家面前告你!我知道大娘子向來看我不順眼,可再不順眼,我好歹替郎主生了個兒子,我有的是底氣。今日我就打算冒犯大娘子一回了,你若實在容不得我,將我休了就是了,反正我不是你家奴婢,我的身籍在自己手上,離了你家,不愁沒有好兒子奉養(yǎng)我?!?/br> 所以有兒子就是神氣!唐大娘子氣得七竅生煙,捂著胸口道:“好啊,你們是合起伙來想氣死我。” 姚氏兩眼放光,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揚眉吐氣過。如果唐大娘子當(dāng)真能把她攆出去,反倒是因禍得福了。 李宣凜見母親沒有落下乘,也不屑和唐大娘子纏斗,向上首臊眉耷眼的家主拱了拱手,“父親看,這事如何處置?” 李度確實傻眼了,原想著來這里立威的,結(jié)果三下兩下,自家后院竟失了火。一個是正房娘子,煞白著臉色氣喘吁吁,一個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妾侍,掖著帕子哭天抹淚?,F(xiàn)在還有個小的火上澆油,他一氣之下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吵什么,回家去!” 這一回合,顯然姚氏獲勝了,她知道李度的脾氣,再怎么樣也不會當(dāng)真休了她。自己已經(jīng)在老宅廝混了這么多年,不在乎繼續(xù)廝混下去。遂朝兒子擠了擠眼,示意自己能夠應(yīng)付,讓他不必?fù)?dān)心。老宅鬧得雞飛狗跳不打緊,只要不影響沁園,不影響兒子娶親就好。 李度倒驢不倒架子,臨走時候沖著李宣凜大喝了一聲:“趕緊給我說合親事,要是這兩個月沒有動靜,我就拖家?guī)Э诎岬竭@里來,你給我看著辦!” 唐大娘子眼見雷聲大雨點小,知道李度是上了姚氏那賤人的套了,腳下站定了,高聲道:“郎主就這么回去了?” 李度因鬧得很沒面子,數(shù)落也吃了個盡夠,心道自己在這兒子面前連個屁都不是,再留下去,不過自討沒趣罷了,于是回頭看了唐氏一眼,“你要是喜歡這里,就一個人住下吧!”說完被姚氏攙出了廳房。 唐大娘子給他回了個倒噎氣,自己雖是嫡母,也萬沒有舍下丈夫,和小妾養(yǎng)的兒子同一屋檐下的道理。況且這李二郎實在不是個善茬,拿道義拿孝悌來約束他都沒用,自己要是不信邪,非要留在這里,恐怕最后會被他綁起來,丟進(jìn)汴河里喂魚的。 一想到這里便沒了斗志,最后氣得跺腳,只得不情不愿地追了出去。 姚氏將李度送上馬車,自己并沒有跟著一塊兒上去,她站在車前問丈夫:“郎主想不想要孫子?” 李度因家中人丁單薄,也曾深深苦惱過,聽她這么一說,立刻直起了腰背,“孫子在哪里?” 姚氏道:“讓二郎快些娶親,生一個呀,不生哪來的孫子!可你瞧瞧,他到如今還沒有動靜,再這么下去怎么得了!我想著,郎主先回去,容我和他好好說兩句,他自會聽話的?!?/br> 李度聽罷,回頭看了一眼,幾個小廝正扶著塊偌大的“丹陽郡王府”牌匾送上門楣,到這刻才清醒地意識到,原來老子教訓(xùn)兒子那套,公職地位也須對等才行。 嘆了口氣,他說也好,“你去勸勸他,自己打光棍不要緊,不要絕了我李家的香火?!?/br> 姚氏輕快應(yīng)了聲是,退后幾步看著馬車往十字街方向去了,忙提著裙子,轉(zhuǎn)身重入了前廳。 李宣凜見她折返很意外,“阿娘沒回去嗎?” 姚氏在圈椅里坐下來,端起茶盞抿了口,“忙活這老半天,又是說話又是哭的,真累著我了。今日是大娘子攛掇著郎主過來,想是得知你加封了郡王,想撈個太爺太夫人當(dāng)當(dāng),你不必放在心上?!边呎f邊調(diào)整了下坐姿,偏過身子道,“二郎,阿娘想問問你,你打算什么時候說合親事?心里可有喜歡的姑娘?先前易小娘子與儀王定了親,我想著你兩個是不能成了,如今儀王壞了事,易小娘子身上已經(jīng)沒有婚約了,回頭咱們托個人上袁家跑一趟,同袁老夫人提一提,你看怎么樣?” 李宣凜眼里隱約閃過一絲狼狽,很快便否決了,“儀王謀亂的事剛出沒兩日,這場風(fēng)波還未過去,現(xiàn)在平白去提這個,豈不是讓小娘子和袁家為難嗎?!?/br> 姚氏卻不以為然,“你可知道好姑娘最是緊俏,今日你一猶豫,明日說不定就被別家聘走了?!弊炖镎f著,腦子里忽然回過神來,他怕的是人家難辦,卻沒說自己不喜歡,逼問多次不肯承認(rèn),口風(fēng)也真是緊。思及此,不由長嘆,“你怎么和你父親一點都不像,當(dāng)初他來家納我,說了一車的好話,什么往后一定善待我,絕不讓正室娘子欺負(fù)我,雖然一樣都不曾實現(xiàn),但他好歹說了。你呢,悶葫蘆一樣,心里喜歡只管憋著,難道等著人家小娘子對你投懷送抱不成!人家可是郡公府的千金,堂堂的貴女,自矜自重得很呢,你不主動些,又要眼看著她同別人定親了,一回錯過再來一回,你就甘心嗎?” 姚氏說了一長串,等著看他的反應(yīng),可他調(diào)開了視線,漠然道:“我自己的婚事,自己知道。” 姚氏只覺好耐性要用光了,生出這樣木訥的兒子,聰明腦子全用在打仗上了,對男女之情竟是半點不開竅。 “你當(dāng)真知道?當(dāng)真知道我孫子都抱上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可她深了解他的脾氣,吃軟不吃硬的主,只好放平心緒指了指對面的圈椅,“二郎,你坐下,咱們母子兩個好好聊聊?!?/br> 李宣凜無奈,只得依言落座。 “你同阿娘說句真心話,你究竟喜不喜歡易小娘子?”姚氏灼灼盯著他道,“連縣主家的婚事你都拒了,我看就算官家把公主嫁給你,你也未必稀罕。男人家這樣挑剔,除了心有所屬,不作他想。你常年在軍中,又不愛喝花酒,不愛吃冷茶,結(jié)交的全是郡公家里女眷,除了易小娘子還能有誰?總不至于是她身邊的女使吧!” 三兩句話把李宣凜說得嗒然,“不是阿娘想的這樣。” “不是這樣,又是怎樣?”姚氏道,“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只要回答我,究竟喜不喜歡易小娘子!” 向來練達(dá)的人,這下果真慌神了,有紅暈爬上白凈的臉頰,這么巨大的一個幌子,想抵賴都抵賴不掉。 “喜歡就成了。”姚氏高興道,“我也喜歡易小娘子,雖說正經(jīng)只見過一回面,但是我看得出來,這是個能持家的好姑娘?!?/br> 可李宣凜卻覺得很羞愧,“當(dāng)初大將軍將她托付給我,說得明明白白,讓我像愛護(hù)meimei一樣愛護(hù)她。如今我生出這樣不堪的心思,實在愧對大將軍?!?/br> 姚氏明白他的苦惱,這就是太重情義,太將恩師的話銘記于心了,才會滅了人欲,連自己心動都不敢承認(rèn)。自己作為母親,就得想辦法開解他,于是諄諄道:“大將軍一定說過,讓你看顧她吧?你瞧瞧,她先前定的那門親,弄得這樣慘淡收場,這世上有幾個郎子是靠得住的!上京那些公子王孫,哪個不是一身陋習(xí),三妻四妾,你倒放心把她交給別人,將來受苦受委屈,日日以淚洗面嗎?這世上,最可信的永遠(yuǎn)是自己,你既然答應(yīng)照顧她,何妨照顧一輩子,連她的兒孫也一并照顧了??す珷斔?,不就是看見自己的女兒過得好嗎,你只要能辦到,郡公爺就安心了,嫁生不如嫁熟,你這才叫不負(fù)恩師所托呢,我的兒啊!” 作者有話說: 1國王:封號為一字的王爵,通常在其王爵前冠以古代諸侯國的名稱,以“晉、秦、齊、楚”四個封號最為尊貴。 第72章 恍如醍醐灌頂, 李宣凜沒想到,以前那個從不嶄露鋒芒的母親,也有如此透徹果決的一面。 她的話很對,與其照顧一時, 不如照顧一生, 可他除了擔(dān)心大將軍夫婦能不能接受將女兒交給他,更擔(dān)心的是般般本身的想法。 他望向母親, 幽深的眼眸里浮現(xiàn)了猶豫之色, “我對她的情, 從來不敢說出口, 害怕一旦被她知道,嚇著了她,往后就連尋常來往都不能夠。她究竟怎么看我,是不是只拿我當(dāng)兄長,我沒有膽量去問, 今日她加封了縣君, 我派人給她送了賀禮, 她好像……并不十分歡喜, 也沒有來沁園……” 姚氏道:“你派人送賀禮,自己為什么不親自過去?喜歡一個姑娘, 臉皮要厚一些,不要擔(dān)心嚇著她, 她未必如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們男未婚女未嫁, 又是舊相識, 常來常往再正常不過, 你要是怕丟人, 可先試探試探, 若人家果真不喜歡你,你再全身而退就是了。男子漢大丈夫,大風(fēng)大浪都經(jīng)歷過了,還怕什么?當(dāng)初你在軍中爬上四鎮(zhèn)大都護(hù)的位置,不就是咬著牙往前沖嗎,如今遇見個小姑娘,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聽了母親的話不由苦笑,“阿娘不懂,當(dāng)年我初入軍中,是個不起眼的侍從,她是大將軍愛女,我看她就像看天邊月,直到今日我也不敢造次?!?/br> 這應(yīng)該就是他最真實的想法,姚氏心頭不由牽痛,原來風(fēng)光無限的兒子,竟也有如此卑微的一面,即便當(dāng)上了郡王,也還是仰視易小娘子。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二郎。”姚氏努力糾正他的觀念,“你靠著自己的能耐,一步一步走到她身邊去,易小娘子這樣通情達(dá)理的人,會因為你是從生兵干起的,就因此低看你嗎?再說郡公爺,他和你一樣,易家不是什么高門大戶,他靠自己掙了爵位家業(yè),他也是苦出身啊。你瞧,從師徒變成翁婿,多順理成章的事,我料著郡公夫婦要是還活著,一定十分愿意結(jié)成這門親事?!?/br> 事情說辦就辦,反正真心話是聽見了,用不著等他松口,姚氏便站起了身,撫撫衣襟道:“我這就過易園去,探一探易小娘子的口風(fēng),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說罷快步從門上走出去,張?zhí)涝缭谂_階前候著了,見她出來,殷勤地引她上車,一面道:“小人送姚娘子過去?!币幻娼舆^趕車小廝手里的馬鞭,跳上了車轅。 兩府相距不遠(yuǎn),就這短短的一程,也夠張?zhí)老蛞δ镒釉V苦了。 “您是不知道,公子等不來小娘子的消息有多嚇人,先前賀禮是小人送去的,易小娘子沒什么回應(yīng),公子就這么垂眼盯著我,直要把我頭頂盯出個窟窿來似的。還好老宅來人了,及時救了小人一命,否則小人還在思量,拿什么法子把易小娘子誆騙到咱們家來,好讓公子與她說上話。” 姚氏聽后唏噓不已,“二郎原來還苦戀人家呢。” 張?zhí)勒f可不是,把公子的老底抖了個精光,“當(dāng)初選房子,往南一里的都不要,就要挨著界身南巷找,那時候我就知道公子的心思了??上б仔∧镒雍蛢x王定了親,這事只能空想,現(xiàn)在儀王不在了,咱們公子的機(jī)會又來了,只要姚娘子肯出面,這事八成有指望,我瞧易小娘子對咱們公子,還是很有幾分情義的?!?/br> 話才說完,車就停在了易園門前,貼身的婆子先行下車攙扶她,姚氏踩著腳凳下地,讓門房往里面通傳。里頭的人很快出來回話,向姚氏行了個禮道:“姚娘子來得不巧,我們小娘子上禁中謝恩去了?!?/br> “哦……”姚氏有些失落,復(fù)又打量了眼前的仆婦,“mama是貼身伺候小娘子的嗎?上回來易園拜訪,我好像曾見過你。” 仆婦說是,笑道:“奴婢是小娘子乳母,自打她落地,就跟在她身邊了。”邊說邊朝內(nèi)比手,“姚娘子別在門上站著了,請上花廳用茶吧?!?/br> 然而人不在,自己干等著也不是辦法,姚氏想了想道:“不了,我上麥秸巷袁宅,拜訪袁老夫人去?!?/br> 她轉(zhuǎn)身要走,商mama忙喚了一聲,“姚娘子還是緩緩再去吧,我們老太太并樞密使府上周大娘子,帶著小娘子一同入禁中了。姚娘子現(xiàn)在過去,只怕也要撲個空,莫如吃盞茶等一等,沒準(zhǔn)小娘子就回來了?!?/br> 姚氏遲疑了下,“樞密使夫人與小娘子相熟嗎?否則怎會陪小娘子進(jìn)宮?” 商mama道:“周大娘子是我們小娘子干娘,這些年我們小娘子一直受大娘子照顧,每年初一的團(tuán)圓飯,都是在樞密使府上用的。” 姚氏聽了,心里便琢磨起來,若是這樞密使夫人能說上話,不知是否能托她保個大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