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老人看著楚小容狼吞虎咽的樣子，嘆了口氣：“小容，昨天那件事已經(jīng)傳遍整個(gè)京城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他又看了眼好像渾不在意的楚小容，頓了頓，狠心道：“你就別想攀高枝了，那些世家望族最注重名聲，就算要娶人做小，也是要娶清清白白的男子?！?/br>
    楚小容將嘴里的飯菜咽下，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知道啊，不過他們最會(huì)說一套做一套了，說不定……”

    楚小容話還沒說完，身旁的老人恨鐵不成鋼地拿手指點(diǎn)他的額頭：“你怕是忘了比小爹說的話了！”

    “你要是真去那些世家大族做了比妾都不如的侍夫，你要你未來的孩子怎么辦？和你一樣，被別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說三道四嗎？”

    楚小容沉默地低下頭，筷子隨意扒拉開表面的米飯，看到放在最底下金黃的荷包蛋，咬了一口流心的蛋黃，鼻頭發(fā)酸，他擦了下眼睛，拿著筷子又扒拉起來。

    一旁的老人自覺剛才失言，心痛地看著一旁默不作聲的楚小容，想說些什么，又還是沉默下來。

    “我的朱砂痣沒了，宋爺爺，你放心，我不會(huì)去做侍夫的?！背∪輰㈩^埋在碗里，小聲說了一句。

    一旁的老人瞪大眼，抓起楚小容拿著筷子的右手，將衣袖往上拉，手腕側(cè)本來應(yīng)該有一顆鮮紅朱砂痣的地方，白白嫩嫩的，沒有半點(diǎn)痕跡。

    “宋爺爺，你別問了，是我罪有應(yīng)得，不怪別人?！?/br>
    這時(shí)，門口突然傳來一陣sao動(dòng)聲，門被人一腳踹開，楚瀾帶著一幫子狗腿子笑瞇瞇地看著他，道：“楚小容，今兒有人看見你手上的朱砂痣沒了，我?guī)愕轿掖蟮媲埃瑔枂栆欢！?/br>
    第18章

    說完，楚瀾瞟了眼身邊的狗腿子，身邊的狗腿子立馬會(huì)意，幾個(gè)人大步?jīng)_上前，緊緊扯住楚小容的手，力道兇狠地將他往外扯。

    瓷碗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映出楚小容慘白的面容。

    完了，他完了。

    楚小容奮力掙扎，他的力氣在男子中不算小，但總歸比不上做慣了粗活的其他狗腿子，他被擰著胳膊，強(qiáng)行往楚家祠堂那邊拖。

    “放手，你們是污蔑我，放手！”

    楚瀾冷笑著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污蔑，到了祠堂叫我大爹爹審訊一番不就知道了?！?/br>
    一路上，其他下人得到消息，紛紛伸長了脖子看著這行人的動(dòng)靜，不少平日里瞧不慣楚小容的小廝都興奮地竊竊私語。

    談來談去，總歸不過是男妓的孩子也是男妓，是連他們都不如的下賤子。

    聽到這話，楚小容驀地回頭，小狐貍眼死死盯著那群小廝，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你們什么意思？”

    “你們這群白眼狼，他是怎么對(duì)你們的，你們這群不要臉的都忘了嗎？你們瞧不起他，覺得他下賤，憑什么要收他好心給你們的好處！”

    他罵著，就要朝那群人的方向沖過去，一時(shí)力道之大，擰住他的幾個(gè)狗腿子差點(diǎn)都?jí)翰蛔∷?/br>
    楚瀾抿著唇，大步上前走到楚小容的身前，一巴掌狠狠甩到楚小容的臉上，發(fā)出一道清脆的聲音，楚小容被打的偏過頭，白嫩的臉頰上頓時(shí)浮現(xiàn)出鮮明紅腫的指印，他看著楚小容開口嘲諷：“你小爹不是男妓是什么？你不是下賤子是什么？你們父子倆哪個(gè)不是不要臉的貨色是什么？”

    “帶走！”

    楚小容安靜下來，轉(zhuǎn)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楚瀾，又低下頭，眼眶一片赤紅，被人推搡著往祠堂走去。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楚氏祠堂，楚家大主君端坐在太妃椅上，儀態(tài)端莊，表情肅穆，楚小容被壓到他的跟前，不知是誰用力踢了他的膝蓋一腳，他悶哼一聲，被迫跪在地上。

    楚瀾高昂著頭走到楚家大主君身旁，斜了一眼地上好不狼狽的楚小容，心中冷笑。

    這下賤子當(dāng)初就該和他的男妓小爹一起死了算了，白白辱了他們楚氏門楣。

    楚家大主君飲了口茶水，語氣漫不經(jīng)心：“小宵，去看看他的朱砂痣?！?/br>
    一旁站著的小廝點(diǎn)點(diǎn)頭，走到楚小容的面前，彎下身，掀起楚小容右手的袖子，仔細(xì)檢查了一遍，又站起身，回到楚家大主君面前，低下頭稟報(bào)：“回主君，朱砂痣確實(shí)不見了?！?/br>
    楚家大主君冷哼一聲，茶盞摔在楚小容跟前，細(xì)小的碎片像雪花一樣飛濺，有一片飛快地劃過楚小容細(xì)嫩的臉頰，留下一道不淺的血印子。

    看著那張和那賤人極為相似的臉此時(shí)如此狼狽，只怕還是破了相，楚家大主君近些天受的氣順了不少，他斜著吊梢眼開口：“楚小容，你未嫁人這朱砂痣便破了，明明是自己不知檢點(diǎn)，但偏偏又要害我其他楚家小郎君的清白，讓他們?nèi)蘸笃桨妆蝗酥钢更c(diǎn)點(diǎn)！”

    他頓了頓，聲音愉悅地開口：

    “來人，為證我楚氏家風(fēng)清白知廉恥，將這小狐媚子亂棍打死，還我楚家治家嚴(yán)明的名聲！”

    楚小容睜大眼睛，驚恐又無力地看著他的四肢被人狠狠摁在地上，脊背毫無保留地朝著上方，他看了眼四周的人，或面露鄙夷，或幸災(zāi)樂禍，便知道這次他是必死無疑了。

    他抿著唇，卸下全身的力氣，絕望地閉上眼，要他求這對(duì)父子，他寧愿去死。

    他閉上眼，長棍劃破空氣的聲音離他的后背越來越近，他有些害怕地縮了縮手指。

    他真的很怕痛啊，但是沒有人能來護(hù)他的，唯一肯護(hù)他、能護(hù)他的人，被他這只白眼狼害到百越去了。

    是他自己活該，是他自己該死。

    過了良久，劇痛遲遲沒有落下來，楚小容疑惑地睜開眼，只見一武夫打扮的女子輕而易舉地抓著要落下來的長棍，而她的旁邊站著面色比往日更陰冷的楚六。

    整座祠堂的人看著楚六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她陰冷的鳳眼掃過周圍一圈人，最后目光直直落在楚小容紅腫還流著血的臉頰上，聽不出情緒地開口：“這是誰打的？”

    楚瀾打了個(gè)寒戰(zhàn)，害怕地看著楚家這位貴客，他又看了眼自家大爹爹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壯著膽子回答：“六姨，是我打的，是他自己下賤，怨不得別人?！?/br>
    楚六聞言，面色不變，轉(zhuǎn)過頭看著楚瀾，陰冷的鳳眼半瞇起：“這道傷口呢？”

    楚瀾在楚六駭人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往他大爹爹身后躲了了躲，楚家大主君這時(shí)笑著開口：“是我?！?/br>
    “他是個(gè)下賤的，六妹可不要被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給騙了?！?/br>
    楚六挑了挑細(xì)長的眉，聲音有些飄渺：“是嗎？”

    楚家大主君剛想笑著回答，但突然吐出一口血來，整個(gè)人狼狽地跌下太妃椅，楚六一步一步向他走來，以她為中心，帶著濃郁血腥味的靈香朝整座祠堂幅散，不少下人面色慘白，被迫跪在這道強(qiáng)悍的靈香下。

    楚六面色掛著讓人不寒而栗的笑，眉梢間是讓人害怕的瘋狂，她一步一步走到楚家大主君面前，向下睥睨著他，輕笑著開口：“他是我的人，憑你也配罵他下賤？”

    作者有話要說：

    是女主的馬甲?。?！

    第19章

    楚小容腦海一片混沌，只記得向來蠻橫的楚家大主君父子倆跪在地上，邊磕頭邊哭著說什么，最后，還是他那便宜娘來了，面色蒼白地跪在楚六面前說了什么，楚六才勉強(qiáng)放過他們。

    他之后被楚六抱在懷里，向后模模糊糊看到楚家父子倆跪坐在地上，面色慘白，失魂落魄，沒半點(diǎn)以往橫行霸道的樣子。

    楚小容收回目光，安靜地靠在楚六的懷里，回過神了，才覺得面上火辣辣的痛，一陣后怕也涌上心頭，他縮了縮身體，緊緊貼著楚六，一動(dòng)都不敢動(dòng)。

    感受到懷里人身體一陣陣震顫，楚六低下頭，陰冷的目光沉沉落在楚小容的臉上，眉梢間的冷意更甚。

    楚小容小心翼翼抬起小狐貍眼，看著楚六現(xiàn)在的神情，打了個(gè)寒顫，軟糯地開口：“六姨，小容沒事，您要不放小容下來吧，小容回去睡一覺就好了?！?/br>
    楚六停下腳步，黑沉的鳳眼定定看著他，把楚小容看得毛骨悚然之后，才輕聲開口：“回哪兒？”

    楚小容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他被楚六看得頭皮發(fā)麻，知道自己一個(gè)不好就要惹惱楚六了，他像一只撒嬌的小貓抓著楚六的衣領(lǐng)，狼狽又可憐的小臉用力揚(yáng)起討好的笑，聲音軟綿帶著哭腔：“回六姨那里?！?/br>
    楚六低下頭用力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才道：“小容兒真乖?！?/br>
    楚小容剛才要被亂棍打死的時(shí)候都沒嚇哭，但看著抱著自己陰晴不定的楚六，想起剛才連楚家大主君都怕她怕得要命，又記起以前聽過一耳朵的腌臜事，被嚇得小狐貍眼一熱，止不住抽抽噎噎起來。

    才出虎口，又入狼窩。

    他沒才又沒錢，楚六救他肯定是看上他的皮囊了，要是能攀上楚六這根高枝其實(shí)也不錯(cuò)，但、但他聽小廝們小聲說過，旁人送給楚六的侍夫，不到一天就都被玩死了！

    楚六煩躁地看著懷里的楚小容又抽噎起來，guntang的淚水順著緋紅的眼尾下滑，有些淚珠子滾到他臉頰的血口子上了，融了進(jìn)去，都把自己痛得吸冷氣了，但這淚珠子就是不停從眼眶里滾出來。

    循環(huán)往復(fù)，心里害怕，臉又更痛了，故而楚小容哭得更狠了。

    楚六抿著唇陰晴不定看了楚小容好一會(huì)兒，才冷著聲音開口：“再哭把你丟回祠堂，叫你楚家大主君教你規(guī)矩?！?/br>
    “我不哭了，不哭了。”楚小容揪著楚六的衣領(lǐng)子，眼神哀求，“六姨，別把我送回去好不好？我會(huì)死的。”

    他嘴上說著不哭了，但小狐貍眼的淚珠子怎么也止不住，還是一顆一顆滾落下來，他慌張地抬手擦自己臉上的水痕，不小心碰到拿道傷口，渾身一僵，倒抽一口冷氣，小狐貍眼止不住又蒙起一層水霧。

    他正咬著牙，拼了命要把眼淚憋回去，一塊料子極舒服的帕子丟到他的臉上，他聽到楚六像是要生吃了他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擦干凈，淚珠子滾到傷口里，毀了這張臉，你再哭也來得及。”

    “到時(shí)候你的謝jiejie她們可就不會(huì)對(duì)你有半點(diǎn)憐惜了?！?/br>
    楚小容抓著帕子邊哭邊點(diǎn)頭，邊哭邊擦淚，淚珠子不會(huì)滾到傷口里了，他也就哭得更投入，更傷心了。

    直到楚六抱著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楚小容還是沒有停下來，楚六抱著他坐到太妃椅上，又將他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抱著，之后沉沉看著楚小容哭得又投入又可憐，見那張帕子被哭濕了，還好心地替楚小容換了一張干爽的帕子。

    怕是個(gè)淚人做的，這么能哭，楚六將楚小容臉上的碎發(fā)往耳邊扒了扒，更方便瞧著楚小容可憐兮兮的小臉，她邊看邊這樣想著。

    沒過多久，一位大夫打扮的女郎被人帶著走進(jìn)屋子，那人看到楚六懷里的楚小容，愣了愣，隨即不悅地開口：“楚六，你怎么還動(dòng)手打人！現(xiàn)在知道心痛了，打的時(shí)候怎么沒想到？”

    楚六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繼續(xù)看著楚小容，懶的解釋：“叫你過來不是來教訓(xùn)我的，麻溜些?！?/br>
    大夫打扮的女子沒好氣地說：“你也讓要讓楚小容別哭了啊，就這哭得，藥上了也是白上。”

    她低下頭，擺出張和顏悅色的臉來：“小容，別哭了，好不好？”

    楚小容抬頭看著這張秀美但對(duì)他來說像是閻王的臉，哭得更狠了，一個(gè)勁往楚六懷里鉆，他摟著楚六的脖子，抽抽噎噎著說：“六姨，小容以后全心全意服侍你一個(gè)人，把以前那些舊情人全忘了，你別殺小容?！?/br>
    楚六拿著張帕子輕柔地擦著楚小容淚水，語氣誘惑地開口：“小容兒以前還有哪些舊情人啊，等下給六姨說說好不好？”

    “還有，這是六姨請來的大夫，醫(yī)術(shù)高超，不會(huì)害了小容兒的?！?/br>
    楚小容將楚六摟的更緊了，他當(dāng)然知道宋翊是大夫了，但她也是裴越親口說過的至交！要她醫(yī)自己的臉，那豈不是這張臉甚至這條命都要醫(yī)沒了！

    “六姨，不、不用了，隨便給小容敷點(diǎn)藥就可以了，不用勞煩宋大夫。”楚小容看起來乖巧又善解人意地開口。

    楚六的鳳眸半瞇起，另一只摟著楚小容細(xì)腰的手收緊，有些危險(xiǎn)地開口：“小容怎么知道這位就是宋大夫的？宋大夫快有三年沒有回京城了，小容三年前就見過宋大夫嗎？”

    站在一旁的宋翊不忍直視，撇開頭，心里痛罵裴越的惡趣味。

    楚小容身體猛地一僵，他抬起頭僵硬地開口：“是、是三年前偶然見過?！?/br>
    “是嗎？小容放心，宋大夫醫(yī)者仁心，不會(huì)嫌你麻煩的?！背鶑?qiáng)硬地掰下楚小容的手，將楚小容的兩只手抓著，讓他無法掙扎，之后才對(duì)站在一旁的宋翊說，“宋大夫，來吧?！?/br>
    楚小容驚恐地瞪大小狐貍眼看著宋翊拿著一瓶看起來還泛著綠光的藥瓶靠近他的臉，恐懼地亂搖著頭，淚珠子掉的更狠了。

    楚六面色更加陰沉，她看了楚小容一會(huì)兒，對(duì)站在一旁的下屬開口:“去庫里，拿些貴重的玩意兒來?！?/br>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拿純金做的東西。”

    懷里的祖宗只怕看到她典藏的字畫，會(huì)覺得在忽悠他，然后哭得更狠。

    沒一會(huì)兒，屬下就拿著一個(gè)裝滿金元寶的小匣子過來了，楚六隨意拿起一塊，在楚小容的眼前晃了晃，楚小容立馬安靜下來，呆呆看著楚六把玩著的金元寶。

    金元寶在哪兒，他的小狐貍眼就骨碌骨碌跟著轉(zhuǎn)到哪兒，連自己性命危在旦夕這件事也拋在了腦后，小狐貍眼里滿心滿意都是那塊看起來金燦燦的元寶，剛才還說止不住的淚一下子也止住了。

    亮晶晶的小狐貍眼抬起來，乖巧又惹人憐愛地看著楚六，聲音還帶著哭后的軟綿：“六姨，這塊元寶真好看?！?/br>
    不知道是誰嗤笑了一聲，楚小容面紅耳赤地回過神，發(fā)現(xiàn)傷口不知道在什么時(shí)候被處理好了，他覺得受傷的地方有些癢，小狐貍眼一動(dòng)不動(dòng)盯著金元寶，小爪子卻忍不住想去撓那塊地方。

    “養(yǎng)好了傷，這些都是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