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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牧在幫紋德做完手術(shù)后的隔天，因為早上有排班，所以特別早起到診所幫他先看傷口情況。不知道是不是手術(shù)范圍比較大，或是約定時間太早，紋德一副厭世的表情讓龍牧差點以為是不同人。而兩名護(hù)衛(wèi)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有任何笑容。

    「傷口還好，可能一次處理比較多的關(guān)係。盡量補充體力，用喝的也可以?！顾淮芏鳎缓蠼ㄗh他們在人類世界再待兩個晚上比較保險。

    送走了過于平淡的黑道龍三人，龍牧反而全身有些不自在。不過沒過多久陸寶萍就來到診所，然后是彭欣羽在開診前有些急忙地從前門進(jìn)入。

    其實龍牧從那天晚上，就一直期待這一天到來。

    當(dāng)彭欣羽得到家人同意后，便告訴龍牧可以把外曾祖母的遺物帶至診所。她后來還有找到一個生銹的盒子和靜止的懷錶，并拍給龍牧看。從彭欣羽再傳來的幾張相片中，他幾乎可以確定，彭欣羽的外曾祖母，就是他第一次到人類世界時遇上的那位人類女性。

    他非常激動。完全沒有預(yù)料到和人類連結(jié)的情感，會一路跨越時空，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不過他在看診時還是必須壓抑住這樣的情緒，盡量不去想這樣的事。這天的班從下午開始持續(xù)到晚上，彭欣羽因為提著土產(chǎn)及物品比較晚才到診所，并快速換了白袍在一旁觀看。晚上休息時間又因為下午病患較多，延誤了好一陣子，導(dǎo)致龍牧只能快速吃完晚餐又繼續(xù)上班，沒有和彭欣羽多聊的時間。

    晚上的病患也不少，龍牧盡可能趕在九點半前結(jié)束，讓陸寶萍可以準(zhǔn)時下班。然后在休息室和彭欣羽討論今天的治療，試著不刻意去提麻煩她帶來的物品。

    「好久沒跟龍醫(yī)師的診，覺得有些之前講過的東西好像又忘了?！古硇烙鹕敌?。那樣的笑容在龍牧眼里，又多了幾分親近?！赴。α?，這是龍醫(yī)師請我?guī)У臇|西。」

    彭欣羽從袋子拿出那本斑駁的深綠色簿子，然后是鐵盒、懷錶和一些牙科物品。雖然也是她外曾祖母曾經(jīng)用過的器械，但其實龍牧并不特別對那些古早的牙科用具有感觸，只是讓彭欣羽單獨帶其他像是私人的東西又會被起疑，算是障眼的用途。

    「沒想到龍醫(yī)師對這些東西有興趣?！古硇烙鹋牧伺恼瓷匣覊m的手。

    「畢竟是牙醫(yī)，會想看看這些以前的東西。」龍牧隨手把玩了下牙科的器具，然后他拾起那個綠色的簿子，輕輕翻開第一頁，一些灰塵從泛黃的紙張散出，讓他擤了擤鼻子。

    那優(yōu)美、柔和的字跡，再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曾經(jīng)的她，在書桌前，一筆一畫地，在他的身邊帶著他寫下每一個字。

    他記得那些溫柔的夜晚，安撫心里深處創(chuàng)傷的那個聲音。他都還記得。

    「龍醫(yī)師？」

    彭欣羽看龍牧盯著那個本子不說話，眼眶有些淚光，擔(dān)心地叫出聲。

    「啊，對不起，書的灰塵似乎有點多。」龍牧胡亂揉著眼睛和鼻子，佯裝過敏反應(yīng)?！笡]想到以前是這樣約病人的。」

    「對?。‖F(xiàn)在有電腦可以直接把病人資料放上去，滿方便的?！古硇烙痣m然有些納悶，不過還是回應(yīng)了龍牧?！付摇?/br>
    「等等?！过埬僚e起手打斷了彭欣羽，看向休息室門口?！刚l在那里？」

    他感覺到有個身影在門旁，靜靜地往里面這邊看。

    門的邊框先是露出銀白色的一角，再來是全身。

    「啊，被發(fā)現(xiàn)了?！?/br>
    弗里庫許端著無邪的笑容，直立在門口處。

    「你……這時間來這里做什么？」龍牧被他的出現(xiàn)嚇了一跳，轉(zhuǎn)頭對彭欣羽說了句「等我一下」，便拉著弗里庫許進(jìn)獨立診療室并關(guān)上了門?！阜鹚苟嗬砣龌蚱渌y龍呢？」

    「我是……來拜託你的?！垢ダ飵煸S睜著水汪大眼道。

    「拜託我什么？」龍牧有些警戒地說。雖然他知道弗里庫許已經(jīng)被施過遺忘記憶魔法，不記得以前的事。但龍牧還是反射對于他的存在有些不自在。

    而且，為什么他是單獨前來？又是怎么來的？

    「請你……回銀龍族，保護(hù)爸爸，可以嗎？」

    「爸爸？」龍牧遲疑了一下，突然理解了?！阜鹚苟嗬砣鲈趺戳藛?！」

    「爸爸最近……好像被長老懷疑他想做的事了?！垢ダ飵煸S哀傷地說。「你也知道，爸爸在銀龍族狀況穩(wěn)定后，就要被處死了。所以他有跟你講一些話，希望能夠轉(zhuǎn)變現(xiàn)在的情況，只是……時間可能快不夠了?！?/br>
    龍牧想起了那天突然打來的電話中，佛斯多理撒說的話。當(dāng)時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鈍。

    他沒有講到自己的情況變得更糟，一如往常只說想和自己討論的事。

    這就是佛斯多理撒，從不把自己的困境告訴別人，留給自己獨自承受。

    「雖然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但是他救了我，也很用心教了我很多事。我不希望他死?！?/br>
    「你回來的話，或許就可以改變整個銀龍族，爸爸……也就不用死了。」

    聲音有些顫抖，紅著的眼眶微微向上看著他，緊閉的雙唇和著眼神流露一絲不讓眼淚流下的倔強。

    眼前的男孩究竟是醞釀煩惱多久，才能鼓起勇氣，隻身來到這個陌生世界找他，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

    而理由非常簡單，但這樣的想法，對龍牧來說是一步險棋。自己對銀龍族還留存多少嚮往，自己對佛斯多理撒殘存的友誼，夠不夠他冒險去做這樣的事。

    他本來，已經(jīng)背叛了銀龍族，成為罪人。

    他本來，已經(jīng)打算在人類世界，度過剩下的日子啊──

    「我們都挺你，那些接受過你治療的銀龍，還有即將要給你治療的銀龍，都期待你可以回去?！?/br>
    弗里庫許見他沒有回答，又連忙補充。灼熱的視線緊盯著他，充滿著期盼，讓龍牧一瞬間動搖起來。但殘留的理性還是讓他沒有馬上點頭答應(yīng)。

    「我會考慮?！过埬了煽?，但不給出一個承諾。「你怎么來的？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拿之前你給爸爸的手機(jī)拍了你的照片，然后跑去問那間醫(yī)院的人知不知道你在哪里?！垢ダ飵煸S從口袋掏出那支給佛斯多理撒的手機(jī)?！缸吡撕镁玫穆?，腳好痠?！?/br>
    「唉……下次別再這樣了」。龍牧從座位上站起?！肝掖龝湍慊厝グ??！?/br>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沒問題的?！垢ダ飵煸S揮了揮手，然后擅自打開診療室的門?！赶Ｍ隳艽饝?yīng)！拜託你了！」

    「欸！喂！」

    弗里庫許不等龍牧說完，就迅速推開診所的門，消失在龍牧的視線。

    「真是搞不懂啊……」龍牧搔了搔頭，又重重嘆了口氣。

    「那是誰?。俊古硇烙鹫驹陂T口問?！负每蓯鄣男∨笥眩^發(fā)顏色和龍醫(yī)師很像，是外國人嗎？」

    「算是吧，呃……親戚的小孩?！过埬涟岢鲆郧皩Ωダ飵煸S的設(shè)定?！覆缓靡馑嫉⒄`到你?！?/br>
    「沒關(guān)係。??！差點忘了！」彭欣羽跑到診所的冰箱前，拿出一袋裝著塑膠碗的東西?！高@個是要給龍醫(yī)師的！早上來的時候陸小姐幫我先冰起來了。」

    「這個是？」龍牧伸手接過袋子。

    「這是我們家祖?zhèn)鞯募t豆湯！這次回去剛好遇到我三姨，她們在附近有開甜品店，就跟她們要了一碗帶來。」彭欣羽興奮地說，沒注意到龍牧臉上閃過的驚愕?！鸽m然有點焦味，不過味道還不錯，不知道龍醫(yī)師可不可以接……」

    「我知道?！?/br>
    龍牧看著透明蓋中的紅褐色液體，鼻子不由自主升起酸澀。

    「嗯？什么？」彭欣羽似乎沒聽清楚剛才龍牧說的話。

    「不……沒什么?！过埬翉娙糖榫w，試圖平穩(wěn)說道：「謝謝你?！?/br>
    「不會、不會！」彭欣羽連忙揮手，然后看了看手錶。「那個……不好意思，雖然還想跟龍醫(yī)師多聊一些，不過我可能要走了?！?/br>
    「現(xiàn)在我住比較遠(yuǎn)的地方，所以也不能太晚回家?！?/br>
    「這樣啊，那我送你？」龍牧雖然知道彭欣羽的獨立，但還是會做詢問。果然彭欣羽再度拒絕他的好意。

    「那……這些東西可以先暫放在這里，讓我再看看嗎？」龍牧指著桌上他外曾祖母的遺物說道。「明天過來再拿？」

    「好──龍醫(yī)師明天見！」彭欣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龍牧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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