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打算說點什么。

    但是，他忽然看見了……

    該怎么形容呢？

    一團(tuán)很淺很淺的影子，銀色的，很高，和他差不多高……

    沒有黑森林的黑夜幻境中那樣清晰。

    但是，艾伯特依舊能夠辨認(rèn)出來影子的身份。

    “她打算對這場大雨進(jìn)行魔力干涉?！?/br>
    西里爾走到艾伯特身邊，

    “你也說點什么吧？”

    云羽看了過來。

    她背后半透明的銀色影子對著艾伯特擺了擺手。

    艾伯特：“……”

    神明啊……

    這種生物總是這樣任性。

    艾伯特嘆了口氣，他拉過西里爾，對云羽說道：

    “大人，這樣做很危險，請您務(wù)必要小心?！?/br>
    “當(dāng)然。”

    云羽笑著道，

    “我們還要一起喝很多次下午茶，吃很多茶點?！?/br>
    “在深淵，在迦南，在龍山，在冰霜森林，在希圖王國……在各種各樣的地方，一邊欣賞生機(jī)盎然的春光，一邊展望未來，當(dāng)然，也可以說一說過去的糗事。”

    艾伯特說道：

    “我很期待那樣的未來?！?/br>
    云羽又看向黑翼守護(hù)者：

    “西里爾？”

    西里爾抱起手臂，他一向拗不過云羽的堅持——

    她非要做某件事情，他也沒有辦法。

    他不怎么高興地說道：

    “見好就收，適可而止，您的安全最重要。”

    吟游詩人格羅弗攤開手，他有點無奈——

    怎么說呢？深淵的這只烏鴉也算是忠心耿耿——

    就只聽主人的話。

    安撫好了兩個守護(hù)者后，云羽從系統(tǒng)倉庫里取出一把長弓。

    她仰起頭，瞄準(zhǔn)天空，右手拉開弓弦。

    冰藍(lán)色的光芒從她的身體中涌出，匯聚在云羽拉開的弓弦上，不多時，她的手上就結(jié)了薄薄的一層冰。她的周圍的溫度也在不斷下降，轉(zhuǎn)瞬便從春季變成了凜冬。

    云羽在冰雪中深吸了一口氣。

    她松開拉弦的手。

    冰霜的箭矢離弦而去，直奔高空，沒入云中——

    片刻之后——

    厚重的灰暗云層上，冰藍(lán)色的漣漪一圈一圈地蕩漾開來。

    雨水被冰霜的魔力冰結(jié)。

    冰豆子從高空落下，啪嗒啪嗒地落入洪水中。

    云羽閉上眼睛。

    被冰結(jié)的雨滴在洪水中又一次融成了水，冰霜魔力游散在洪水中，尋著藍(lán)色的水屬性魔力和被卷住的生機(jī)，游向魔力洪流的盡頭——

    云羽看見了暗藍(lán)色的幽深大海。

    她看見了一個藍(lán)色的靈魂，非常巨大，但它非常殘破，可以說是四分五裂。

    這個靈魂的周圍有許多魔力線條——

    藍(lán)色的是水屬性魔力，金色和綠色的是生機(jī)。

    藍(lán)色線條卷著金綠色線條，從各個方向，涌向這個靈魂，它們在靈魂之中流竄，將殘缺的位置一一修補(bǔ)。

    云羽仔細(xì)觀察著那個靈魂。

    他的心臟在跳動，越來越劇烈。

    海底也在顫動，泥沙揚(yáng)起，游動的魚群四散而逃。

    黑色的巖石裂開了縫隙，暗紅色的熔巖在那縫隙中緩慢流淌。

    云羽控制著冰霜魔力。

    冰是凍結(jié)的水。

    冰屬性魔力和水屬性魔力的性質(zhì)極為接近，顏色也很相似……

    它最容易混入水屬性魔力中。

    云羽試著把冰霜魔力混在藍(lán)色的魔力線條中，一起送入神明正在復(fù)蘇的靈魂中。

    但是失敗了，那個靈魂將魔力阻在了外面，甚至因此而顫動了幾下。

    云羽只能收手，改為用冰霜魔力滲透從各個方向來的、卷著生機(jī)的水屬性魔力，她逆著藍(lán)色的魔力線條，朝著它們來的方向追過去。

    首先是海神赫默里克周圍的海洋。

    然后是更多的海域，還有從陸地上奔涌入海的洪水。

    云羽的視野中，冰霜魔力追蹤出的海神的魔力的覆蓋范圍不斷地擴(kuò)大，最后，魔力的流動圖與她曾看過不止一次的世界地圖吻合起來。

    云羽抬起手。

    “唰——”

    藍(lán)色的水屬性魔力被凍結(jié)了。

    冰雪的荊棘在海下，在河道，在洪水流經(jīng)的地帶生長。

    生機(jī)被嚴(yán)寒驅(qū)散，就近躲入附近的土地。

    云羽打算到此為止。

    但就在她要將意識放回到位于深淵的身體中時，她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吸力——

    她像是陷進(jìn)了狂亂的旋渦里，被拉扯著，朝著海洋的深處墜下。

    云羽在洶涌的浪濤聲中，辨識出了聲音——

    “人類，馴養(yǎng)你的神明，未曾教育過你，不可以隨便干擾神明的事情嗎？”

    海神的聲音洶涌而厚重，像是殘暴的海洋，

    “否則，會被神明審判，遭遇天罰，身體只余下焦枯的骨骼，靈魂也要墜落深?！。彝浟?，你一直在攪擾神明的事情，你象征著人類對眾神的違逆……”

    海神的話語一轉(zhuǎn)：

    “不過，要稱現(xiàn)在的你為人類的話，也太勉強(qiáng)了些。你很強(qiáng)大，也很美味，你值得特別的對待——你截斷了我需要的生機(jī)，那么，就由你代替那些生機(jī)，成為讓我復(fù)蘇的養(yǎng)料吧?！?/br>
    云羽感覺意識變得更加沉重了。

    云羽并不慌亂。

    “海神冕下。”

    云羽沉靜地對他說道，

    “我發(fā)現(xiàn)，你們這些神明總是格外地喜歡回憶過去。所以，你為什么不回憶一下，你是怎么從一個完整的神明，變成現(xiàn)在的凄慘樣子的呢？”

    “——是因為我這個人類?！?/br>
    “我的確很弱小，尤其是第二神紀(jì)的我，對神明來說，我就像一只螞蟻，隨手就能捏死，用腳踩也沒問題?！?/br>
    云羽對海神赫默里克說，

    “可就是我這樣弱小的人類，讓眾神一次又一次地碰壁，讓你們無論如何都想避免的預(yù)言，變成了現(xiàn)實。”

    云羽能夠聽見大海的怒濤聲，但海洋的主人沒有對她的話語進(jìn)行回應(yīng)。

    “現(xiàn)在的我比以前更強(qiáng)了，更加難以對付了?！?/br>
    云羽的語氣溫和又耐心，

    “你想強(qiáng)留下我，我就自爆。你的本體在這里，你的力量沒有完全恢復(fù)。而我，不過是一抹用于控制魔力的意識，我們?nèi)ε鲎惨幌拢凑l受到的損傷更嚴(yán)重?！?/br>
    海神赫默里克憤怒不已，卻又拿她毫無辦法。

    最終，他對云羽說道：

    “你記好了——”

    “大海終有一日會完全蘇醒，屆時，我會向你、向過去復(fù)仇！”

    云羽感覺到，拉扯著她的意識的力量松開了。

    她絲毫也不遲疑，離開了這片黑沉的海洋。

    冰冷、潮濕……

    來自于軀體的感覺不斷明晰。

    云羽的視野回歸了黑暗，她緊閉了下眼睛，又緩緩睜眼。

    她站在深淵的屋頂上，她的身體，她腳下的屋檐皆被冰霜覆蓋，呈現(xiàn)出一種剔透的冰藍(l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