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羽坐在椅子上，一副在沉思什么的樣子。

    半晌，她抬起腦袋，對自己的守護(hù)者們說：

    “我想睡一覺?！?/br>
    “您是該好好休息一下?！?/br>
    艾伯特應(yīng)和道，

    “您休息的時候，我和西里爾會照顧好領(lǐng)地的?！?/br>
    西里爾點(diǎn)了點(diǎn)頭。

    “艾伯特……”

    云羽指著自己的床，

    “我睡覺不能坐著睡，也不能站在樹干上睡，我需要躺著睡……所以說，你能把我的床還給我嗎？”

    云羽的床上落滿了肥啾。

    這些白白胖胖的毛絨團(tuán)子堆在一起，有的在唱歌，有的在低著頭用鳥喙梳理羽毛，還有挨在一起蹭蹭貼貼的。它們很可愛，但就是數(shù)量太多了，看起來像一條從床頭鋪到床尾的白色棉花被。

    艾伯特：“……”

    艾伯特推開窗戶，往外看了看，說道：

    “樹上不行，樹葉會滴水……屋檐還沒完全干，不過已經(jīng)差不多了。”

    他抱起一群肥啾，往外一拋。

    這些雪白小肥啾們在落入水中之前展開翅膀，拖著圓滾滾的身子飛上了屋頂。

    西里爾也撈起一堆肥啾傀儡，跟著艾伯特往外扔。

    云羽：“……”

    不知道為什么……

    他們?nèi)拥拿髅魇欠枢?，云羽卻有一種他們在撒米喂雞的錯覺。

    最后房間清理出來了，西里爾和艾伯特雙雙離開，云羽才終于躺在了床上，拉上被子閉目睡覺。

    ※

    如同預(yù)想的那樣，云羽在夢里見到了那位神明。

    他坐在環(huán)形的花庭中。

    他面前擺著精致漂亮的桌子，還有跟桌子不怎么搭配的椅子——

    看起來不太漂亮，但是坐著舒服，是云羽上次造訪這里時制造出來的。

    神明的手中捏著一團(tuán)雪白的、毛茸茸的、有著長尾巴的團(tuán)子。

    是一只肥啾。

    肥啾的身體有云羽的半個巴掌那么大。

    但到了神明的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看起來很嬌小，一只手就能輕松把玩過來。

    神明朝著云羽看過來，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一直追著他手里的小肥啾。

    他淺笑著，對她伸出了手，一副要與她分享的架勢。

    云羽：“……”

    好家伙，你怎么也沉迷于吸鳥啊？

    不愧是鳥中第一萌的銀喉長尾山雀，竟然有這種魔力。

    “艾伯特這孩子非常有趣，有他待在身邊的話，永遠(yuǎn)都不會無聊?！?/br>
    神明一邊調(diào)笑感慨，又一邊給自己的話語打補(bǔ)丁，

    “也不能說得太絕對，畢竟你的壽命很漫長……”

    “是不會無聊，但有時候也相當(dāng)糟心……”

    云羽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

    “和他比起來，西里爾要乖巧太多了?！?/br>
    神明對她說道：“偏心可不行?！?/br>
    云羽伸出手，去摸被放在桌子上的小肥啾，說道：

    “哪有偏心？怎么可能會偏心呢？”

    桌子上的茶具自己動了，茶盞在云羽面前擺好，茶壺飛起來，給茶盞添了茶水。云羽捏著柄，將漂亮的茶盞端起來，她嘗了一口——

    加了糖也加了奶，是個糟蹋茶葉的做法，不過她一向很喜歡這樣做。

    說直白點(diǎn)，就是喜歡喝奶茶。

    神明并沒有碰茶杯，他的茶盞是空的。

    他似乎不怎么喜歡這樣的茶水。

    “那個……”

    云羽放下杯子，說道，

    “雖然這樣不太好，但我有問題……”

    神明接上了她的話：“我的神格在哪里？”

    云羽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種直接向一位神明討要神格的行為似乎不太好——

    有點(diǎn)像是從鳥窩里掏走鳥蛋，總而言之，她是在試圖取得對方的重要之物。

    但是這位創(chuàng)世神冕下，似乎不太在意她提出的失禮的問題。

    “雖然我很想幫你，但很遺憾……”

    銀發(fā)的神明對云羽說，

    “我把神格放在了現(xiàn)在的你找不到的地方，不只是現(xiàn)在的你，所有人都找不到，也包括我?！?/br>
    云羽：“……”

    這個答案聽起來有點(diǎn)奇怪。

    “現(xiàn)在的我找不到……”

    云羽問他，

    “那別的時候的我，就能夠找到了嗎？”

    神明沒有直接回答云羽的問題。

    “現(xiàn)在的你，是無法接受我的神格的。”

    神明耐心地對云羽解釋道，

    “接受神格，要接過權(quán)柄，承擔(dān)神力、因果、命運(yùn)，也許還有大量的記憶，這其中的每一個要素，都很容易致使靈魂崩壞。在靈魂擁有足夠的強(qiáng)度之前，你不能去觸碰這樣的東西?！?/br>
    云羽有點(diǎn)苦惱地擰起了眉毛。

    “你成長的速度很快，未來的某一天，你一定會超過過去的我，登臨世界的頂點(diǎn)?！?/br>
    神明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撫平她的眉峰，但最終又放下了。

    “但是，現(xiàn)在的你，只是一團(tuán)很小很小的火焰，能夠在死亡與絕望的土地上點(diǎn)燃希望的星火，但還不足以燎原?！?/br>
    云羽靜坐了一會兒，對他說道：

    “我想，你應(yīng)該不太能理解……”

    “我每次成長，至少對我自己而言，是脫胎換骨一般的成長……我以為我有足夠的能力去應(yīng)對這個世界了，但馬上就會出現(xiàn)新的困局，讓我感到世界遼遠(yuǎn)，我卻如此弱小?！?/br>
    云羽甚至有點(diǎn)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向他抱怨這些事。

    坐在對面的神明是創(chuàng)造世界的神明。

    那么，他大概是自降生起，就擁有著無人可比的力量。

    這樣的存在，應(yīng)該是理解不了一步步向上爬、且擁有極限的生物的……

    不，也許他能理解。

    站在造物主的視角理解——

    就像制作瓷器，他仔細(xì)地捏著陶泥，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投入足夠多的心血，將不值錢的泥巴捏成了價格高昂的藝術(shù)品。

    桌子上那只小肥啾動了，它撲騰著白色的翅膀，飛到了云羽的頭頂。

    毛茸茸的一團(tuán)，又輕又暖和。

    “神明的壽命是無盡的，成長的過程自然也很漫長……”

    創(chuàng)世神的語氣溫和，就像是在講一個溫柔的童話故事，

    “想要望見終點(diǎn)，除了努力之外，還需要一些耐心?！?/br>
    云羽和他對望了一會兒，而后，她點(diǎn)了點(diǎn)腦袋。

    “還有……”

    神明對黑發(fā)少女說道，

    “世界上有很多難題，有的題目沒有答案，有的題目有不止一個答案。大部分題目都沒有完美的答案，答案或多或少會有些缺陷，要怎么回答，要看作答的人是否能夠接受或者克服缺陷?！?/br>
    第174章

    云羽感覺自己像是得到了答案。

    不過從實(shí)際角度來說, 應(yīng)該說是什么都沒得到——

    就算這位神明不說這些話，不鼓勵她，她也還是會向前行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