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呀……”

    “不為什么！奶是為你們好！別被人教壞！”

    小崽子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記住了。

    -

    柳芽接到的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快黃昏了，今日魯恒在翰林院議事晚歸，柳芽急匆匆的雇了輛馬車，趕回了柳家。

    回來的路上，還遇到了魯越和芮娘。

    三人相遇，芮娘還挺驚訝：“芽芽，你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柳芽：“二哥二嫂，我家是不是來人了？”

    芮娘和魯越對視一眼，顯然并不知道這件事，柳芽急道：“是大嫂托人帶的信，我聽說后也連忙趕過來了?！?/br>
    “別急，回去看看咋回事?！?/br>
    芮娘和柳芽一起往回走，正好問了問：“知道是啥人嗎？你不是說你家沒人了嗎？”

    柳芽面露難色：“我爹這邊早沒了，是我娘，我娘有個jiejie，嫁出去好多年了也從來沒往來，大嫂托人傳口信說是我姨母，那只能是他們了。”

    “他們?nèi)苏?？”芮娘問?/br>
    柳芽：“二嫂……多少年沒聯(lián)系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這次來肯定有目的?！?/br>
    談話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魯家院子門口。剛一進去，就聽到了一陣陌生的聲音。

    “哎呀俺的娘！這泡菜咋都這好吃呢！”

    “別吃了別吃了，沒多少了給我點！”

    芮娘和柳芽對視一眼，芮娘小聲道：“我先回，你一會兒過來?！?/br>
    柳芽點點頭，推開院子門走了進去。

    院里正在狼吞虎咽的三個人見到她，均是一愣，柳芽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站在當(dāng)場，陳氏最先反應(yīng)過來，把手中的筷子一扔就沖了上前：“芽芽？！你是柳芽吧？！”

    “我是柳芽……你是……姨母？”

    陳氏咧開嘴就笑：“對對對，是我！哎呀芽芽啊，瞧瞧你，如今過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喲！”

    陳氏一見到柳芽，就忍不住拉起人的手東看西看的，一會摸摸袖子一會兒看看臉蛋，柳芽極其不自然的把手抽了回來：“姨母……你們怎么來了。這兩位……”

    團結(jié)和紅桃剛才從柳芽進來時也看愣了，尤其是紅桃，一個勁兒的就在柳芽臉上看。雖說柳芽從前也是苦日子出生，但這些年下來，自然是比紅桃看上去美一大截。腰是腰胸是胸，皮膚也是水嫩細膩。

    陳氏忙介紹道：“這是你表弟團結(jié)，表妹紅桃！”

    兩人笑著和柳芽打了個招呼，柳芽也點頭喊了聲：“表弟，表妹。”

    陳氏：“快快快坐下，讓姨母好好看看你，我的芽芽喲……姨母真是好些年沒見你了……”

    陳氏的語氣熟絡(luò)的仿佛多年未見晚輩的長輩，還是十分疼愛的那種，可柳芽心中卻十分怪異，跟著笑了

    兩聲后便不說話了，任由陳氏發(fā)揮了好半天。

    “姨母?！?/br>
    柳芽在陳氏說了好半天之后才出口打斷了她：“您這次來找我，是……”

    “芽芽啊?！标愂弦徽f到這個話題，立馬就開始擦眼淚了：“你是不知道啊，這些年姨母過的多苦！遂州鬧饑荒！我?guī)е惚砻煤捅淼苁且宦窂乃熘萏与y過來的，一路上吃不飽穿不暖的，你表妹還生了一場大??！”

    “芽芽，你看你現(xiàn)在成了官太太，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好了，可千萬要記掛著姨母啊！”

    柳芽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和她自己想的也差不多，她嘆了口氣，道：“姨母，其實我也并沒有過的比你們好很多吧，如今朝中打仗，到處都吃緊……不過姨母既然來了，我自然不好視而不見，這樣吧，我這里有五十貫，姨母拿去用，這些錢在遂州也夠你們重新買房子，租良田了?！?/br>
    陳氏一愣，剛要開口，柳芽就繼續(xù)道：“雖說遂州去年是鬧了災(zāi)荒，可我聽說朝中的賑災(zāi)糧已經(jīng)下去了，而且……最近這段日子那邊也下大雪，瑞雪兆豐年嘛，明年想必不會鬧饑荒了。就萬一還是不行的話，到時候姨母一封信我也是能收到的……也就不必大老遠過來了?！?/br>
    柳芽一番話，陳氏算是聽懂了。

    她看向這小丫頭的眼神也跟著變了。

    團結(jié)和紅桃也聽明白了，紅桃忽然開口道：“表姐……這娘大老遠的過來一趟，你一開口就給錢打發(fā)我們，好像不大好吧……”

    柳芽驚訝的看向她：“表妹，這怎么能說打發(fā)呢？剛才姨母說家中困難，那困難不需要用錢嗎？你們?nèi)绻稚嫌绣X，這一路，不是可以做馬車住驛站了？何至于趕路吃不飽也穿不暖呢？”

    柳芽的話讓紅桃無言以對，陳氏眼珠子一轉(zhuǎn)，再一次抓住了柳芽的手：“芽芽，姨母真不能拿你這些錢，家里的地沒了，房沒了，姨母不要錢……我只想有個家……芽芽，姨母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我……”

    自從柳芽進院門，韋氏就一直在隔壁聽著，越聽越想笑，正巧看見芮娘，還招手過來叫她一塊兒聽，雖說芮娘并不想聽墻根，但是那個陳氏哭訴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不想聽也能聽的見。

    韋氏笑了笑，指著那邊小聲道：“這就是讓柳芽給她在京都安家呢?！?/br>
    芮娘也大概聽明白了，沉默了片刻：“怕是不止。”

    韋氏：“嗯？”

    果然，那邊柳芽開口道：“姨母，那您是想在京郊安個家？說實話，您看您現(xiàn)在住的是我婆婆的房子，那我婆婆的房子肯定不能長住的對吧，其實您要是這么想也行，您還是把這五十貫收下，然后呢五十也能在京郊買一個小房子了，只是地就置辦不了了，不過我看團結(jié)……應(yīng)該也是個能賺錢的，一家子齊心協(xié)力的把日子給過好，也是有奔頭的?！?/br>
    團結(jié)愣了愣，皺起眉頭：“我賺錢的話……能尋到啥差事啊？”

    柳芽：“雜役，工人，都很急缺的！我那天還聽說，碼頭上招一批纖夫呢，表弟要想去的話明天就能報名?！?/br>
    “啥！纖夫？給人家拉船的？”

    柳芽：“嗯！咋了團結(jié)表弟，你不樂意?。俊?/br>
    團結(jié)還想說什么，被陳氏攔住了：“愿意！咋能不愿意嘛，哎呀芽芽啊，你對姨母真的是太好了，你說我們以前飯都吃不起，咋可能不愿意去干活的嘛。這樣，這五十貫我就先收下了，然后我們明天就去尋覓房子，不過你也知道，在房子尋覓到之前呢，我們也沒地方去，你看你能不能和你婆婆說一聲……讓我們暫住幾天??？就幾天?！?/br>
    柳芽半晌沒吭聲，那邊魯老太太不知道何時也走到了院墻跟前聽著的，韋氏和芮娘見著了，還嚇了一大跳。

    “娘……”

    “噓?！濒斃咸疽馑麄z

    小聲點，韋氏笑了，三個人一起聽墻根，韋氏道：“娘，你會答應(yīng)嗎？”

    魯老太太：“看芽芽咋說?！?/br>
    柳芽那邊，語氣十分為難：“這……我試試吧，其實……哎……姨母，不說了，今天你就先休息，也晚了，今晚反正你先在這歇著，好吧？”

    拖延。

    陳氏臉色變了變，不過很快還是恢復(fù)了過來：“好嘛好嘛，那芽芽，你進城呀？哎呀你看你的命真好，這京郊這么大的院子嘞，城里還有宅子，有個當(dāng)官的夫君就是不一樣啊?！?/br>
    紅桃死死的看著柳芽，眼睛都要紅了，柳芽笑了笑：“姨母真是說笑了，這三間大院子，大哥、二哥、娘的，我們是沒有的呀。我們回來都是住在哥嫂家的，所以我也做不了主……城里的宅子就更說笑了，很擠的，京都城人多的?！?/br>
    陳氏皮笑rou不笑：“是吧是吧，改天我進城找你去？”

    柳芽笑了笑：“明天再說吧，姨母，您早些歇著?！?/br>
    “好好好。”

    終于走出來了，柳芽長舒一口氣，一抬頭，就看見不遠處三個女人都看著她。柳芽不好意思的走了過去：“娘……”

    “回屋說?！?/br>
    柳芽進了屋，才放開了點聲音：“您都聽見了？”

    “聽見了，三媳婦，你說的很好?！?/br>
    柳芽松了口氣。

    韋氏：“看不出來弟妹，你這嘴也挺厲害的嘛?！?/br>
    柳芽：“大嫂別打趣我了，我都緊張死了，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br>
    芮娘：“沒什么好怕的，總之她的目的不是都清楚了嗎。”

    “對，二媳婦說的對，不過我看他們這幾天還不會走。”

    柳芽目露歉意：“娘……真的要給您和嫂嫂們添麻煩了。”

    韋氏此刻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哎呀，我是好久沒遇到這樣的人了，現(xiàn)在忽然來了，我還挺開心，對付這種人我是最有經(jīng)驗的，芽芽你就等著瞧吧。”

    魯老太太也笑了：“左右就是為了錢，不怕。我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讓他們先住著去，這算什么?！?/br>
    “我就害怕他們還要吃要喝不肯走……”

    韋氏和魯老太太對視一眼，笑了，“這個事情你就不cao心了，早點回去吧，再不走就晚了?！?/br>
    柳芽點了點頭：“好，那我走了啊。”

    “路上慢些?！?/br>
    等柳芽走后，魯老太太臉上的笑淡了些，芮娘見了，試探的問了句：“娘是在擔(dān)心別的？”

    “嗯，擔(dān)心三郎。”

    韋氏：“這小事！關(guān)三郎啥事??！娘別擔(dān)心了，她離我住的近，您就等著吧，我一定能把人收拾的心服口服！”

    韋氏信心滿滿，好像還十分期待的樣子，芮娘瞪大了眼。

    ……

    翰林院那邊，魯恒歸家的時候正巧柳芽也剛剛下車。兩人在魯宅門口一件，魯恒十分的驚訝。

    “芽芽？”

    柳芽點了點頭：“三郎，進屋說吧?！?/br>
    柳芽從一開始就沒想瞞著魯恒，于是進屋后便把今日的事給魯恒說了，魯恒一開始聽說柳芽娘家來人之后還挺開心的，結(jié)果越聽越不是那么回事兒……于是神色也漸漸變了：“芽芽，你不喜歡他們?。俊?/br>
    柳芽睜大了眼：“喜歡？我為什么要喜歡他們？”

    “我以為他們是你家……”

    “家人嗎？”柳芽道：“我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這個姨母，后來我娘病重的時候?qū)戇^信去遂州，想求點救命錢，什么也沒等到。一直到我娘死了，我爹又摔了腿，一家人實在活不下去了，又去求，才求來了二十文。三郎，你知道二十文能干什么嗎？只能買一床薄草席，把人一卷埋了的那種?！?/br>
    柳芽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魯恒握住了她的手。

    “后來，我爹也走了，我和我奶相依為命那些年，從來沒有什么家人上過門。后來我遇見了你，再后來你爭氣，我也跟著享?！麄冞@時候上門，只不過就是打聽到了你的身份而已，三郎，我什么都不能給你，但我至少不拖累你，我……”

    柳芽越說越激動，然后就猛地被魯恒擁入了懷中。

    “不想了，不想這些事情了……”

    “你不喜歡，打發(fā)了就是了，他們無非是為了要錢?！?/br>
    “沒事的，嗯？”

    柳芽眼角滑落了一滴淚，在魯恒懷中哭了許久，才慢慢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