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卡爾.依瑞斯硬吃了少女這無情的一擊，即便有可以飛翔的風(fēng)魔法依舊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亂的境地，一時失控地朝著地面墜下。

    臨近地面之時，兩雙翅膀振翅的聲音幾乎同步響起，背部展開火炎羽翼的少女和附著輕靈之羽的少年同時落到了地上。

    “你……”卡爾捂著滲血的額頭，搖搖欲墜又難以置信地道，“你是斗者？”

    兩人的聲音被留影石忠實地放映到了魔法投影之上，眾人只聽見少女面無表情地否決道：“我不是，我沒有。”

    她說得斬釘截鐵，但是搭配上卡爾.依瑞斯頭上那不斷滲血的傷口以及少女手上還沾染著鮮血的“兇器”，這番狡辯實在蒼白得有些可怕。

    “……這到底是怎樣一場世紀性的對決呢？”查爾斯輕輕地說著，語氣又逐漸變得高亢，“在我們?yōu)榘怖蛐〗憔康哪Х妓嚫械襟@嘆之時，卡爾先生用他的多重元素魔法震撼了我們。就在我們的視線隨著這位魔武雙修的天才移動時，另一位！竟也是舉世罕有的、魔武雙修的天才！”

    “？”魔法投影之上，紅發(fā)少女微微皺起眉頭，辯解道，“我沒有?！?/br>
    “讓我們?yōu)檫@兩位世紀性的天才獻上最熱烈的掌聲！”

    “等會兒，我真的沒……”望凝青想要辯解，她只是條件反射揍了同門師弟一頓，但艾什莉是真的沒有修煉過斗氣。

    可惜，她的聲音被淹沒在了掌聲和歡呼之中，比起橫空出世滿身神秘的卡爾.依瑞斯，帝國第一法師的繼子精通斗技這件事才更讓人難以想象。

    就算艾什莉辯解，包括卡爾在內(nèi)的人也不會相信，就她剛剛那超越正常人的“抽刀”速度，說她沒修煉過斗氣也沒人信?。?/br>
    卡爾與艾什莉相對而立，另一邊，帝國最位高權(quán)重的幾位貴族所在的包廂卻陷入了莫名的尷尬里。

    “咳。”圣女多明尼卡羞澀地抽出巾帕輕拭自己的唇角，以此掩飾兩頰的紅暈，“抱歉，是我失禮了?！?/br>
    “沒關(guān)系，畢竟這的確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端莊的王妃慈愛地拍了拍多明尼卡的手背，她很喜歡這個總是輕言慢語、心懷慈悲的圣女。

    如果讓其他人看見坐在包廂中的貴族，恐怕要被這陣仗嚇得腿軟。不僅國王陛下與王妃同時在場，圣殿圣女、宮廷法師、道林大公以及幾位皇儲居然也在席上。

    “我只是沒想到道林大公的弟子居然還精通劍術(shù)，這般魔武雙修的天才實在罕見?！倍嗝髂峥ǖ乃{眸如同蒙了一層水霧，欲語還休地看著道林大公所在的方向。

    “圣女過獎了?！敝Z亞笑著應(yīng)了一句，看著站在遠處平臺上講解賽事的理查德，屈指一彈，隔音結(jié)界便在他的指下泛起了波瀾。

    “現(xiàn)在就不必擔心我們的交談會傳出去了?！敝Z亞善解人意地說著，輕描淡寫地帶過了圣女不慎打碎茶杯的尷尬，“艾什莉并不是魔武雙修，只是在學(xué)習(xí)魔法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法師的弱項，所以希望通過劍術(shù)修行來彌補魔法師斗法時明顯的缺陷罷了?！?/br>
    諾亞現(xiàn)身說法，這下連國王都感到了一陣思緒錯亂：“不修煉斗氣也能達到那樣驚人的速度嗎？”

    斗氣不像元素魔法一樣可以被rou眼“觀測”，斗者只是比普通人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除非修煉到斗氣外放的地步，否則只能通過氣力來判斷斗者的位階。

    “正常人來說當然是做不到的?！敝Z亞輕笑，“但是艾什莉可是天才啊。”

    “天才”二字出口，原本只是抱著看熱鬧心態(tài)而來的國王和王妃都不由得肅然起敬，能被諾亞認定為是“天才”，這天賦該有多么可怕？

    雖然早就從道林大公收任繼子的決定中窺出了一絲端倪，但得到諾亞的親口認證，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艾什莉.圖里帕.道林，會成為繼諾亞.道林以外的第二個超越者嗎？

    與在場的政客與掌權(quán)者們不同，多明尼卡并不在意多出一個超越者會對時局造成怎樣的影響，她關(guān)心的問題只有一個：“可是，佐伊也是魔武雙修的天才啊。”

    “佐伊？”國王和王妃對這個陌生的名字感到有些茫然，居于下座的皇儲們卻齊齊噎了一下，面面相覷，擠眉弄眼。

    就連原本還在專心觀看比賽的杰奎琳公主都忍不住回過頭來，不明白為什么圣女的口中會出現(xiàn)一個書中人的名號。

    “佐伊？”諾亞看著光明圣女執(zhí)拗而又倔強的眼睛，笑了笑，“誰？”

    “佐伊.賽安，三年前拿著大公的智識之章、出現(xiàn)在希爾頓小鎮(zhèn)的少年魔法師?！?/br>
    多明尼卡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特別是發(fā)現(xiàn)道林大公居然好像不記得佐伊這個人了一樣。

    “帕里斯山脈出現(xiàn)異狀，佐伊只身一人前往了地脈，之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倍嗝髂峥ㄑ廴ξ⒓t，她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自己險些要從杯沿滿溢出來的情感。

    “佐伊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就能使用水系上位的冰結(jié)魔法，危難時為我們所有人搭建了冰橋，自己卻墜入了地脈罅隙，生死未卜?！?/br>
    “他是被森之精靈一族認可的、擁有清廉高潔靈魂的少年。他魔武雙修，在劍術(shù)上的造詣以及天賦連風(fēng)靈戰(zhàn)團的團長都贊不絕口。”

    多明尼卡像是宣泄一般地述說著，而旁聽的少年貴族們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冰雪王子“佐伊.賽安”居然是真實存在的，而且還和道林大公有關(guān)？

    發(fā)現(xiàn)多明尼卡的情緒失控，王妃輕輕拉住多明尼卡的手示意她不要繼續(xù)，但多明尼卡控制不住。

    她控制不住地質(zhì)問道：“他是您的學(xué)生，您怎么能不記得他了？”

    怎么能不記得了？怎么能把他忘了？他為了這個世界，為了這個帝國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你怎么能把他遺忘？

    多明尼卡攥緊了自己的裙角，隱忍著險些奪眶而出的淚水。她知道自己不該，不該質(zhì)問埋怨帝國的賢者，這種行為只會給自己和圣殿招致禍端。

    但是，三年了，這三年里，多明尼卡一想到那位擁有神明一般心音的少年很可能死在無人知曉的陰影里，她就痛得熱淚盈眶。

    “你是說，三年前拿著智識之章出現(xiàn)在希爾頓小鎮(zhèn)的……‘少年’？”諾亞持杯的手微微一頓，他放下了茶杯，十指交握放在了腿上。

    “對?！倍嗝髂峥粗Z亞的反應(yīng)，就知道佐伊不僅沒有安全返回，甚至還被敬愛的師長拋之腦后，一時間心灰意懶。

    “這樣啊?！敝Z亞手指抵唇，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勾唇淺笑，“我明白了?！?/br>
    “孩子，不要難過?！彼駛€慈和寬容的長者，原諒了圣女意氣用事的冒犯，“‘佐伊’他還活著，活得好好的，你放心吧?！?/br>
    “真的嗎？！”多明尼卡猛然抬頭，眼中欲墜不墜的眼淚終于順著臉頰滑落，“佐伊他——”

    “是的，孩子?！敝Z亞溫柔地安慰著，卻突然話語一轉(zhuǎn)，說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佐伊.賽安’其實是個假名呢？因為你說的是假名，我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br>
    多明尼卡一時錯愕，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佐伊當年是為了執(zhí)行某種秘密任務(wù)才前往帕里斯山脈的，若是如此，的確有偽裝容貌、改換姓名的可能性。

    換一個人可能會此感到難過，但圣女別說“被欺騙”的憤怒了，她幾乎是喜極而泣地道：“的確有這個可能……畢竟佐伊他當時……啊抱歉，我真是失禮了。”

    多明尼卡接過王妃遞來的手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整個人像是沐浴了陽光雨露的鮮花般變得光彩照人了起來，面上也不再籠罩著淡淡的憂郁之色。

    諾亞看著覺得有趣，微微偏頭，語氣溫柔地道：“你很喜歡佐伊嗎？”

    此話一出，跟隨在神女身旁的兩名圣騎士頓時面色大變，圣女退位后可以正?；榧?，但任職期間與他人相戀可是對神明的不敬。

    “沒有人會不喜歡佐伊的吧?！比欢?，多明尼卡抬起頭，坦然而又真誠地道，“無關(guān)男女之情，我以信徒的虔誠之心喜愛著佐伊.賽安的靈魂與品行?！?/br>
    這樣天真的話語讓諾亞忍不住搖頭失笑：“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長相，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即便如此也敢輕言喜歡？”

    “在您看來這或許有些輕浮。”多明尼卡微笑，她的笑容光明純粹，讓人聯(lián)想到世上那些最無暇的美好，“但是無論容貌美丑，無論性別是什么，佐伊.賽安都擁有那種令人為之欽服的人格魅力。如果連這都是假的，那被騙了，我也甘之如飴，這世上多一些這樣的‘騙子’就好了?！?/br>
    多明尼卡說得無比的堅定，諾亞也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繼續(xù)反駁她。

    “是啊，那個孩子的確討人喜歡?！敝Z亞笑著睨了一眼魔法投影上拿著半截法杖照著前未婚夫的腦袋就是一陣削的少女，笑容越發(fā)燦爛，“我們來打個賭吧?！?/br>
    諾亞的身后，紅發(fā)少女召喚出了焦土赤焰蛇與火靈，一個響指便引爆了被卡爾的多重元素魔法封鎖在原地的炎熔巨人，直接炸毀了另外半座競技場。

    在心愛的繼子將前未婚夫的元素召喚物當做煙花點爆的背景中，諾亞笑得越發(fā)溫柔優(yōu)雅。

    “賭你能不能找到真正的‘佐伊.賽安’?！?/br>
    轟隆陣陣的競技場上，正直高潔的“佐伊.賽安”高舉法杖，殘忍無比地將前未婚夫砸進了墻。

    第171章 【第31章】天才魔法師

    競技場上, 望凝青與氣運之子之間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完全進入了白熱化，雙方基本都掏出了用來壓箱的底牌，出招也毫不留手。

    望凝青舉著只剩半截的法杖, 身邊跟著火靈與焦土赤焰蛇，皮革馬靴往地上一點便飛出一大段距離, 靈敏得像躍動的飛鳥。

    艾什莉已經(jīng)不再掩飾自己的遠超位階的魔法技藝, 隨著她一個個響指響起，場中接連炸開的爆破便如一個個煙花綻放。

    比起艾什莉?qū)映霾桓F的華麗技藝, 卡爾看上去就仿佛招式已老，他幾乎是被動地防御著艾什莉的攻勢，不再像之前的打法一般底牌一樣接一樣。

    然而望凝青很清楚, 卡爾根本還未盡全力。他習(xí)慣了生死之際的拼死搏斗, 對于這種具有貴族儀式感的戰(zhàn)斗早已變得陌生, 他本身也無法對艾什莉痛下殺手。

    這可不是望凝青的初衷, 每一場戰(zhàn)斗都是氣運之子必須經(jīng)歷的磨難, 少了哪一場，對他未來造成的影響都難以估量。

    望凝青這樣想著, 忽而站定在了原地, 一股磅礴且極具撕裂感的氣勢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 沙石四下滌蕩, 高空狂獵的風(fēng)都為之一靜。

    卡爾看著突然站定停下攻擊的少女，他看見她手中的法杖往地上一落，下一秒，艾什莉身上便爆發(fā)出令他毛骨悚然的氣息。

    他曾無數(shù)次感受過這種氣息，在曾經(jīng)遇見過的、難以匹敵的對手身上, 在轉(zhuǎn)瞬傾覆、生死一線的罅隙里。

    但是, 卡爾從來沒有哪一次感受過的氣息會比眼下更加清晰、更加強烈, 比起曾經(jīng)感受過的濃重粘稠的惡意，這次卻如鋒銳的刀刃切過發(fā)膚一樣干凈。

    “你真是完全沒認真啊。”他眼前一花，只聽見這么一聲清淡的嘆息，下一秒，他便覺得肺腑一疼，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卡爾狠狠地砸進了墻里，若不是他反應(yīng)飛快地攀住了競技場的邊緣，他差點就要摔出高空競技場，從天空中墜落下去。

    艾什莉想殺他。那一瞬間，卡爾腦海中閃過這個恐怖的想法。他一個鷂子翻身重新躍回競技場臺面，少女的半截法杖卻已吻上了他的喉結(jié)。

    兩劍?？柮腿缓笱鲩W身避開，他單膝跪地，難以置信地用拇指拭過自己脖頸，低頭，掌心一片殷紅的血跡。

    “……可怕的劍技?！睆V播中，理查德的語氣已經(jīng)不復(fù)最初吊兒郎當?shù)妮p浮，他開始認真講解那瞬息之間發(fā)生的事情。

    “艾什莉小姐只用了兩劍，一劍擊中了卡爾先生的武器，這一擊的力道讓卡爾先生武器脫手，致使卡爾先生險些掉出競技場?！?/br>
    “而第二劍，我想，如果艾什莉小姐手中拿著的不是斷裂的法杖而是一柄劍的話，躺在那里的恐怕就會是卡爾先生的尸體?！?/br>
    “我從未見過這么快的劍，快到連出劍的姿態(tài)都看不清?！?/br>
    在所有人屏息凝視的注目里，卡爾想到了埃克哈德教他劍術(shù)時曾不止一次地提過，“在你舉起法杖的瞬間，你師姐的劍就可以削掉你的頭顱”。

    曾經(jīng)的卡爾不以為意，只以為老師是在嚇唬自己，但是剛剛艾什莉出劍的一瞬，卡爾立即否決了自己曾經(jīng)所有的質(zhì)疑。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別說詠唱魔法了，他的身體甚至都來不及做出“疼痛”的反應(yīng)。

    如果還不認真起來，就殺掉你。艾什莉神情冷漠地站在原地，仿佛無聲的言語。

    卡爾輕輕吐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能再留手了，艾什莉真的會殺掉他，毫不猶豫。

    赤焰蛇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他襲來，卡爾也同時召喚出了自己的契約獸，靈秀的雙翼白虎一躍而起，咬住了赤焰蛇。

    卡爾無聲地詠唱，下一瞬，破土而出的藤蔓束縛住艾什莉的腳步，寒冰凍結(jié)了流淌的烈火，風(fēng)刃、土刺與火焰彈同時朝著艾什莉襲去，少年仿佛與自然為伍。

    卡爾的皮膚浮現(xiàn)出了青翠色的紋路，這是魔法師魔力充盈的表征，他揮動法杖，一個又一個的魔法疊加而起，仿佛喚醒了沉睡的大地。

    望凝青切斷了藤蔓又陷入了土牢，她擊碎了所有的障礙，奔騰的水龍與烈火卻撲面而來。有了方才的兩劍之威，卡爾根本不會給她近身的機會。

    望凝青見時機已至，便退到了一個較為安全的位置，她讓自己看起來像是被魔法逼到不得不退的樣子，而事實上，艾什莉的體力也瀕臨告罄了。

    是時候結(jié)束了。望凝青心想。

    是時候結(jié)束了。卡爾伸出一只手，口中不斷吐出魔法的字節(jié)，華麗的魔法陣在他的腳底之下生成。

    望凝青扯掉了自己的手套，露出手背上的火種之印，隨后召回了火靈。

    “咿呀。”火靈展開自己的火鰭，懸浮在少女的身后，望凝青口中也不斷詠唱著魔法，另一個同樣龐大繁復(fù)的魔法陣在她身后逐漸成型。

    這是一個極為高級的火系魔法，所需的魔力足夠抽空三位高階法師，根本不是艾什莉現(xiàn)階段可以駕馭的，但在原命軌中，為了保住尊嚴，艾什莉越階使用了它。

    整個空間的元素都被兩個魔法陣掠奪一空，就連不懂魔法的貴族都在驟然陰暗的天空下漸漸感到惶恐。

    “衛(wèi)兵！禁魔術(shù)士！快阻止他們！”已經(jīng)看出兩人使用的都是超階魔法，理查德暗罵一聲，立刻下令道。

    早已在場邊待命的禁魔術(shù)士立刻打開了結(jié)界，然而已經(jīng)遲了，烙印于大地和天空之上的魔法陣已經(jīng)成型，元素如洪流般傾涌。

    伴隨著最后的魔法符文躍出唇齒，卡爾眸光堅毅，艾什莉卻面色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