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刑？”

    母親慘笑“那樣的家庭你想走量刑？人家有錢！人家有權(quán)……別打了你個老不死的！”

    母親一把奪過祖母的拐杖，狠狠抽著院里那棵茍延殘喘的柏樹，“您不吃飯嗎！她不要吃飯嗎！我不要吃飯嗎！我要錢要錯了是嗎！你看過他家隔壁嗎？執(zhí)法的！人家有權(quán)！你要實(shí)現(xiàn)人性偉大你去啊，你好好看，看清楚！看看是人偉大還他媽是錢偉大！”

    何萍是個農(nóng)村婦人，偏偏嘴上開過光。

    鐵錘敲鋼砧，自有一股粗鄙地分量透過本質(zhì)予以世界清晰的認(rèn)知。

    在西城法院刑事審判二庭里，她和祖母坐在第三排。

    她聽見了葉絨所聘請的律師是如何識龜成鱉，顛倒黑白的全過程。

    律師說，“原告何萍及辯護(hù)人在未經(jīng)檢察院及法院許可下，擅自向被告人桑玨及親屬葉絨收集證據(jù)材料，并以武力沖撞及威脅我當(dāng)事人，違反了刑訴法第二十七條第二款規(guī)定，該證據(jù)取證程序違法……不具備法律效力，請法庭不予采納。

    母親癱在原告席上神經(jīng)質(zhì)地嘿嘿笑，審判長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

    觀眾席中，莊郁難以置信地看向葉絨。

    那串亮白的珍珠項(xiàng)鏈刺痛了她眼睛，她捂著厚紗捂著眼睛，哽噎得難以自持。

    木槌落下。

    審判長的聲音如魔鬼大嗥，“本庭宣判如下，被告人桑玨無罪；被告人桑玨不承擔(dān)民事賠償責(zé)任?！?/br>
    審判庭大門打開，人員魚貫而出。

    莊郁擠過一個個高大背影，想抓住葉絨的衣角。

    葉絨被簇?fù)硐蚯埃谌巳褐型蝗换仡^，留給她一個必勝的笑容。

    法院外母親狠狠甩了她一巴掌，“窩囊人有窩囊命，你以為你有多金貴！”

    莊郁腫著臉看天，那日太陽毒辣，煙炎張?zhí)焖拼蠡鹦苄?，能毀一切尸，滅眾生跡。

    她遲早得跟這大火一樣，要么燒死別人，要么燒死自己。

    莊郁回過神，睥睨著桑國巍，鐵針在他左胸肋間兇殘地反復(fù)起落。

    創(chuàng)口面積很小，只能帶出淅淅瀝瀝的血珠。

    “她說窩囊人有窩囊命，不對，這話不對，我不一樣，我拿最高的獎學(xué)金最好的成績，別人賣漢堡一晚上200多個，我能賣400多個，別人賣|笑值200，我值500……我一直都是最好的！”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隨手翻看桌上的作業(yè)。

    “桑國巍，”

    莊郁抬起雨靴，揩著他圓滾飽滿的肚皮，微微一使勁都能感受到飲料在他胃囊里的翻滾。

    她把作業(yè)本遞過去，“這么簡單的題，都能錯，真跌份兒！”

    作者有話說：

    思維導(dǎo)圖：

    涉及莊郁要謀殺桑家的前史。

    第03章

    布谷布谷——1點(diǎn)了

    莊郁到底還是低估了桑家的男主人。

    她解決完桑國巍，哼著怪誕的調(diào)子下樓，跨過葉絨，立在客廳中央看臺風(fēng)的最新走向。

    衛(wèi)生間的門倏然彈開！

    桑玨跟蠻牛一樣撞出來，鉗住她腰腹沖向茶幾。

    “咣——！”

    莊郁鼻子敲在邊角上，疼得全身瑟縮。

    她反手甩出藏在袖里的鐵針插進(jìn)桑玨左腰，再一掀一挑，把它當(dāng)匕首用。

    桑玨忍著疼，一抓一擰卸了莊郁的肩胛骨，莊郁一踢一拽摳住他傷口猛拉。

    桑玨咬牙冒汗，拳拳似鐵地?fù)舸蛑f郁頭部。

    莊郁被打懵了，搖頭晃腦地瘋笑。

    兩人東撞西碰，噪音嘹亮。

    倒地，起身，再倒地，再起身……

    反反復(fù)復(fù)，身子都醉酒般打晃。

    桑玨掄起水果瓷盆揮甩，在莊郁躲閃的瞬間，再次迅猛一撲，順勢掐住她脖頸。

    側(cè)頭看了眼瞋目身亡的葉絨，他發(fā)出困獸怒吼，雙掌兀的迸出了拔山扛鼎地力道，像是奇經(jīng)八脈都在回光返照，運(yùn)輸著最后的精神抖擻。

    莊郁滿臉漲紅，呼吸滯緩。

    桑玨的指甲都摳進(jìn)她皮rou里了，鐵針已不知滾落在哪兒。

    突然，41號聯(lián)排的門鈴幽幽響起。

    兩人一驚！

    猝然看向大門。

    殷天在門外舉著盒餛飩，正暴躁地甩著雨鞋。

    桑玨和莊郁都急了，一個加大氣力摁捏，一個左右手盡力向外延展，摸索著可反攻的物體。

    莊郁的窒息感愈發(fā)強(qiáng)烈，耳中飄著模糊且空曠的雜音。

    她聽見導(dǎo)師osborn在厲聲呼喚自己，“yu…yu!”

    莊郁雙眼混沌。

    桑玨面目猙獰。

    導(dǎo)師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說話又粗又野。他是陸軍醫(yī)療中將，曾畢業(yè)及就職于國家軍醫(yī)大學(xué)，后來被高薪聘于哥倫比亞大學(xué)歐文醫(yī)學(xué)中心。他賞識莊郁，雖然是用斥罵得狗血淋頭的方式。

    莊郁被勒得涕泗橫流，摸索的動作漸漸遲緩。

    桑玨眼眶血糊糊，耳部血潺潺，卻自帶一股瘋勁，得意地嘿嘿直笑。

    “yu！yu——！he’s dead！you are not a spring chi. you are a fug det professional！”【郁！他已經(jīng)死了！你不是個蹩腳新人，你他|媽是個專業(yè)的醫(yī)生！】

    導(dǎo)師的斥罵婉轉(zhuǎn)入耳，

    她以為自己在瀕死之際會瞧見父親，未想?yún)s是在哥大首次參與醫(yī)院的急救體驗(yàn)。

    莊郁眼前出了虛影，她看到兩個桑玨，四個紅眼睛，四個紅耳朵，兩個鼻子，兩張獰笑地大嘴。

    聲音和視覺是脫節(jié)的。

    她幻聽著自己用顫抖的哭腔做死亡闡述，那是她在異國他鄉(xiāng)第一次流淚，“pupil dilated and fixed. ial nerves have no refle at all. no cerebral circulation ……tod…tod:21:09.【瞳孔散大固定，顱神經(jīng)反射消失，腦血液循環(huán)停止……死亡時間21：09】

    莊郁的手不動了。

    窒息掐斷了所有器官，唯有意識在垂死掙扎。

    她仿佛溺于黢黑的汪洋中，劈頭蓋臉的高浪翻攪著她，一會沖向巔峰，一會直墜谷底。

    可導(dǎo)師的粗蠻太強(qiáng)悍，翻越山海，鬼影一樣緊追不放。

    “yu!——you are a doctor!”【郁，你是個醫(yī)生！】

    “yu! yu——！”

    “yu——！”

    “yu!”

    莊郁渾身一激靈，雙目瞋圓。

    她看見父親的眼珠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卡在車胎里，脖子九十度歪斜，另一只眼睛正瞪著她。

    莊郁被這畫面激得膽寒發(fā)豎，哀哀欲絕。

    她嗥出粗糲的叫嚷，右手伸長兩寸，握住一水仙花盆，悍戾一揮。

    桑玨應(yīng)聲倒地。

    莊郁捂著嘴劇烈干嘔，脫掉手套按摩著喉部，她的發(fā)聲器可是價值千金。

    她張嘴“啊啊”叫喚，電子聲也“啊啊”地運(yùn)轉(zhuǎn)。

    “fuck you！you fug fuck！”

    莊郁踉蹌起身，一手扶著脖子喘氣，一手給桑玨翻面。

    她緩了良久，重新帶上手套，退到角落。從高爾夫包中抽出球桿，扔掉球頭，立在桑玨身側(cè)，讓桿子自然垂直，驟然發(fā)力精準(zhǔn)的插進(jìn)桑玨左胸肋間。

    門鈴聲還在持續(xù)。

    莊郁掬著一把汗扭頭看門，筋疲力盡，緩緩露出一個必勝笑容。

    殷天立在門外滿臉疑慮，巍子今兒放學(xué)沒等她就夠怪了，怎么還沒人應(yīng)門。

    桑家的出行計劃她一向門清。

    殷天退了幾步仰看二層，那是桑國巍的房間，窗簾緊閉，通體漆黑且沉寂。

    雨柱子直線灌進(jìn)殷天口鼻，嗆得她咳出兩坨高原紅。

    一門之隔。

    莊郁透著貓眼在看她，有只瓢蟲飛飛停停，落在她鼻梁的傷口上。

    “巍子——！巍子開門！”宏亮之音聲聲入耳。

    莊郁用黑手套，漫不經(jīng)心地碾死瓢蟲，小尸體粉身碎骨，粘黏在門上。

    殷天“哐哐”拍門，“淼淼，葉mama！葉mama桑爸爸！”

    她遺傳了老殷的大嗓門，嚷了好幾個來回，逗留了挺久都無人理會。

    只能將飯盒放在門口，怏怏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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