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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書[刑偵] 第110節(jié)

    總算攻堅下來, 給殷天這刑偵人才開了綠燈,本來嘛, 能者多勞。

    當時的現(xiàn)場慘不忍睹, 殷天和侯琢那日到的晚,也就沒看到阿春如李逵般的狂熱與剛烈。

    她赤腳行兇的錄像被圍觀群眾拍攝下來。

    殷天帶著耳機在病房里看視頻。

    確實如丁一遠所說, 在長期服用了天使塵后, 阿春如墜幻境,舉止瘋魔, 像是被蒙在鼓里,不知自己砍殺的活生的人。

    今兒陽光大盛,殷天卻浸出一身冷汗。

    丁一遠還跟她說, 邢局死皮賴臉去西城求人,西城也算慷慨解囊, 派了王牌隊員劉瘋子入駐。

    她偵查的手腕獨辟蹊徑, 跟淮陽穩(wěn)扎穩(wěn)打的風(fēng)格全然對沖。

    惹得一中隊怨聲載道。

    于是,老李攛掇郭錫枰聯(lián)名上報,要求派出淮陽的實力干將——瘋子殷哥。

    狗咬狗, 啊不, 志同道合才能事半功倍, 提速提質(zhì)。

    丁卯街作為老城中最繁華的商品街, 人流量大, 走訪難度高。

    即便消息封鎖得再快, 自媒體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像黑煙散霧,鋪騰得滿城惶惶。

    鬼怪之說乍然而現(xiàn)。

    有人說,阿春是這條街上最美的女人,瘦弱溫婉,有只男厲鬼看上了她,阿春不從,反抗時即是殺人。

    有人說,阿春在行兇時眼睛像黑貓兒一樣,黃燦燦,瞳孔是豎著的。

    有人說,阿春砍人時像怒目金剛,十八羅漢,她殺的是惡人。

    有人說,阿春前日去了董市口,被古時殺人刑場的斬首大漢返了魂,手起刀落,能劈死猛熊,更別提人了。

    殷天吃完盒飯,收拾好材料。

    把米和喚醒,“我得回局里戴罪立功,你聽小媽和老殷的話,好好休息,實在疼就打止疼針,別忍著?!?/br>
    米和神色慵懶,乍一看充滿了旖旎,“嗯,你不要熬的太累,要按時吃飯?!?/br>
    他要拉她手,殷天躲過,“太涼了?!?/br>
    米和執(zhí)意要,殷天忙來回搓,稍微熱乎了再輕輕握住。

    可還是凍得他顫然,“小天,”米和喉頭癢,輕輕咳了咳,“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就要說出來,我那天攔著你沒想傷害你,我知道你憋屈,沒有把這股火放出來,是我不好,你不要鉆牛角尖?!?/br>
    他竟看出來了,殷天目色詫異。

    看到她這神情,米和當即明白了,他沒感受錯,可能真的是靈魂之侶,心有靈犀,他看殷天如看自己一般通透,那種赤|身|裸|體,能窺見骨骼脈絡(luò),深入心室的光明洞徹。

    米和摩挲著她的指腹,“我沒有想讓你有任何負擔,一定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我們一起面對,你不要心里不舒服,想罵人就罵我,我不放在心上?!?/br>
    “我沒事。”

    “你在我面前,可以有事。小天,我想跟你結(jié)婚,跟你組建家庭,跟你生孩子,看著你幸福,看著你高升,我愿意為你去鋪路,去當惡人……你讓我考檢察官,我考,你的要求我都會滿足,唯獨不要用這種方式傷害你自己,好不好。”

    米和這低三下四讓她慌了神。

    殷天滿肚子惑然,她想不明白,真不明白。

    擰著身子將臉埋入他的肩窩,殷天輕輕嗅著,悶悶地,“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你看著我,”米和晃了晃她手,“你抬頭看著我?!?/br>
    殷天怏怏抬頭。

    米和面容泛著曖曖的溫雅,有著睥睨生死的豁達與容和,“你值得我對你這么好,所以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要質(zhì)疑自己,不要放棄自己。我和小媽,和老殷就在你身后在你旁邊,你不要怕,我們一直都在?!?/br>
    老殷在門外聽得動容,可也憋著股勁兒,陰陽怪氣,“這臭小子,真挺會安慰人?!?/br>
    “什么臭小子,這是你女婿,他mama離世得早,爸爸失蹤,他就是咱兒子。以后要是天兒敢欺負他,咱得第一個上去護住他,教訓(xùn)天兒,聽見沒有。”

    殷天揉著眼猛地拉門。

    二老顯然沒收回剛才的偷聽姿勢,尷尬地差點撞個滿懷。

    殷天用衣袖胡亂抹了把臉,“我回局里了,明兒他就能吃流食了,那個粥熬得爛點,加點rou糜,他瘦得太快了?!彼龔膬扇酥虚g擠出去,走了兩步又回頭,“您們也好好休息,甭太累。”

    連著幾日暴雨,今兒可算是光芒萬丈。

    曬在人身上能烘出睡意。

    殷天坐在的士后排睡得四仰八叉,打起了輕鼾。

    給司機大爺聽樂了,知道她是警察,也知道工作疲累,索性就把廣播里的相聲關(guān)了,車速也緩下來,給她營造個安靜氛圍。

    到了淮陽分局,大爺連叫四聲才把殷天喚醒。

    她懵懵然睜眼,伸了個懶腰,小睡能補神,果不其然,精神多了。

    殷天連跑帶顛地爬上大門樓梯,迎面就是包漢生。

    包漢生也瞧見了她,兩眼一閉,喉頭一哼,撇頭就往前沖。

    殷天一看樓梯就在眼前,可別踩空,“包處樓梯!樓梯!”

    包漢生嚇得差點崴腳,回頭惡狠狠瞪她,“從明兒開始你走后門!招搖過市,我眼神不好,總有人眼神好的!別讓眼神好的抓你尾巴!哼!”

    “誒誒,”殷天舔著臉,笑得春花一樣燦爛,“好嘞,您慢走,小心臺階,明兒起一定后門,絕不給您添堵?!?/br>
    殷天剛躬身送完包處。

    劉秀瑛從大廳叼著煙出來,一把拍直了她的脊梁,差點把殷天攆下樓梯,“彎腰彎得跟個太監(jiān)似的,你們淮陽官|(zhì)僚主義這么重呢!走,丁卯街干活去。”

    阿春洗衣店之前叫阿晨洗衣店,阿春接管后把改名改了。

    她笑盈盈請了丁卯街書法最好的槐大爺,在春聯(lián)的四方紅紙上寫了個碩大的“春”字,貼在“晨”字上面。

    算是開頭換面,女承母業(yè)。

    她用透明膠帶把紅字裹嚴實,下雨也不怕,她是個愛干凈的人,把店鋪打理得井井有條。

    如今的洗衣店圍著警戒線,警員佇立在左右。

    連著幾天暴雨把血跡沖刷得蕩然無存,有些印入了板石縫中,成了恢宏歷史上,市井韶華不深不淺的一筆。

    劉秀瑛給殷天指路徑,“她從店門口拿著菜刀沖出來,走到了賣涼粉的鋪頭,那里有個消防箱,她在那拿了斧頭,推倒和踹倒了幾個檔口,力氣奇大,并開始揮刀,引起了食客的恐慌,現(xiàn)場一片狼藉,所有人往各個路口逃命?!?/br>
    “我看了時間點,民警怎么這么快到現(xiàn)場?”

    “王民通是下北所里的老人,人稱王爺,馬上就退休了,每天這個時間點他都會帶著輔警圍著丁卯街巡邏兩圈,最后去老羅醬rou店給他兒子賣牛rou,風(fēng)雨無阻,他們不是聽到報警來的,是當時就在這?!?/br>
    “我看了口供,是先砍死了一個流浪漢,然后砍傷輔警,補刀的時候,王爺救了輔警。”

    “對,被砍傷的人很多,無論是監(jiān)控還是目擊者都表明,她似乎沉浸在另一個空間里,非常憤怒和著急,像是被什么東西逼迫,追趕,或者傷害,她的揮刀更像是一種沉浸在游戲中的自保行為。”

    殷天仰頭看著攝像頭。

    老城區(qū)的監(jiān)控大多破舊,分布得很散,甚至有些已經(jīng)無用。

    烈日炎炎,蜇得殷天眼睛流淚,“如果沒有服用違禁品,的確像是他們口中所說的中邪?!?/br>
    “是啊太魔怔了,直到孫蘇祺查出了天使塵和水仙餃子,我們才有頭緒,兇手夠陰的。”

    “阿春的身份單純嗎?”殷天突然發(fā)問。

    “什么意思?”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市井最不缺的就是長舌婦,阿春長得好看,容貌在某些時候會成為一種罪過,男人們的眼睛一瞟,那男人們身后的女人們不會有意見嗎?那為什么在所有的口供里,沒有一個中老年婦女對她心生不滿?!?/br>
    “阿春是阿晨的女兒,是街坊看著長大的?!?/br>
    “不,”殷天緩緩搖頭,“看著長大跟心生裂隙是兩碼事,男女之情很微妙,即便我看著你長大,但你若是動搖了我們夫妻關(guān)系,我同樣會一肚子牢sao,會抱怨,話傳話一發(fā)酵,多難聽的都會出來。”

    劉秀瑛蹙眉凝思,“的確,沒有任何抱怨,全部都在贊揚,說人美心善,笑得甜,手藝好?!?/br>
    “她女兒什么情況?”

    劉秀瑛進了洗衣店里間,指著床鋪,“那兒發(fā)現(xiàn)的,死了42個小時,阿春似乎一直當她是活的,照料她睡覺,甚至給她洗臉刷牙,法醫(yī)檢查的時候,嘴里還含著小糖果。”

    殷天輕輕頷首。

    順著里間的小臥室一點點搜尋到廚房,到客廳,到工作間……

    她不放蛛絲馬跡。

    兢兢業(yè)業(yè)還原著阿春平日的生活及工作狀態(tài)。

    殷天和劉秀瑛,都是沉浸式風(fēng)格,眼睛毒,思維廣,直覺敏,推演快。

    意見和思路一碰撞,幾乎是神仙打架般的高度契合。

    兩人不覺時間飛速。

    直至劉秀瑛的手機響了,才猛然意識到天幕已經(jīng)灰黑。

    打電話的是她的得力干將小晗,說是有了重大發(fā)現(xiàn)。

    兩人頂著饑腸轆轆,趕回分局,門口買了倆灌餅,直奔3層。

    小晗叼著香腸拽著一個短發(fā)女警,跟殷天解釋,“是小麗發(fā)現(xiàn)的,她之前臥底在金融街高奢品牌店,說視頻里的這個包是真的,約莫7、8萬,經(jīng)典老款,可這女人打扮很土氣,我就留了個心眼,專門摸了遍她行蹤,然后發(fā)現(xiàn)……您二老自己看吧?!?/br>
    監(jiān)控很模糊,是老型號:

    一個身形如弓的披發(fā)女人,緩緩走在望月街口,像是第一次來,很拘謹很沉悶。

    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面龐,她像是知道攝像頭的具體位置,飛速地閃進阿春的店鋪,若不仔細盯著,的確會被忽略,約莫20分鐘后出來,手上拿著訂單,頭埋得更低了……

    殷天嚼著檳郎,覺得這人身型好熟悉。

    劉秀瑛也有這種感覺,她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多次。

    “還有兩段,下一段是餛飩店旁邊的監(jiān)控,最后一段……”男警員嘆氣,“是居委會說壞了,但實際沒壞的攝像頭,就在阿春店的斜上方,沒壞,但閃屏?!?/br>
    第二段視頻:

    那女人頭發(fā)花白,佝僂著背,這次她將頭發(fā)盤了起來,依舊拎著名貴的挎包和一個紙袋。

    她緊跟一位大娘進了洗衣店。

    大娘出來了,她沒出來。

    15分鐘后,阿春出來,她依舊沒動靜。

    整整45分鐘,她才慢吞吞地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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