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陸聿和施寧見狀,臉上都浮現(xiàn)出難以掩飾的笑意。

    尤其是施寧,從呦呦送了小旺喜給小妄當(dāng)生日禮物開始，施寧就預(yù)感到?jīng)]有人能逃得過呦呦的熱情攻勢。

    連冷冰冰的小妄也不例外。

    小團子熾熱而真摯的喜歡，是能夠融化大人們冰冷堅硬的軀殼的。

    呦呦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特別的舉動,只是在朝夕相處間，就宛如一股溫?zé)岬呐?潤物細無聲地緩緩改變這一切。

    陸硯憋著笑開口：“車子停在對面,走幾步就到了?！?/br>
    一家六口便浩浩蕩蕩地往對面走。

    施妄僵著胳膊,想把陸呦呦放下來，可她又半點沒有要下來自己走的自覺。

    他把求助的目光掃向其他人，偏偏這幾個大人都跟裝傻似的,一點也沒有要幫他把團子抱走的意思。

    施妄只好認(rèn)命地一路走著直至把陸呦呦抱上車。

    陸硯開來機場的是一臺七座商務(wù)車。

    兄弟倆合力把行李箱都塞進了后備箱后,陸暃大喇喇地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他習(xí)慣了,坐大哥的車,他一向都是坐副駕的。

    施妄側(cè)身讓施寧先上車,她徑直走到了最后排坐下，施妄也抱著呦呦隨之上去，坐在了施寧的旁邊。

    最后一排就坐滿了，等陸聿上車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中排一左一右兩個位置，他孤零零地坐在左側(cè)，右側(cè)的位置空了下來。

    這一家六口從未有過這樣同坐一車的時刻。

    車內(nèi),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還是在前面驅(qū)車的陸硯率先打破了沉默：“呦呦,在大雪山和草原好玩嗎？”

    團子的語氣里充滿了對這次旅程的回味：“好玩吶,超級超級好玩噠,下次大哥哥和旺仔哥哥也要一起去哦?！?/br>
    陸硯笑著道：“好啊，到時候找個假期，大家都有空的時候就可以一起去旅行了。”

    有了陸硯和呦呦的對話，車內(nèi)靜悄悄的氣氛很快就熱絡(luò)起來。

    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只有施妄自始至終都沒怎么吭聲。

    陸聿實則一直想主動和小兒子談話，但小兒子自打上車就坐在了最后排的角落，而且雙臂環(huán)抱于胸前，在心理學(xué)上，這是典型自我防御不愿意和人交談的狀態(tài)。

    一如這些年來，他不是沒有私底下給小兒子寄過東西寫過書信，只是從未得到過回復(fù)，多年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的示好，讓陸聿也沒什么底氣。

    再加上他此時此刻被排擠在第二排，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仿佛一個被邊緣化的老父親。

    從燕京機場回水鄉(xiāng)一號別墅的路程不算短，老父親終究還是沒沉住氣，側(cè)過身語氣關(guān)切地問：“小妄在新學(xué)校適應(yīng)得還好嗎……”

    他本想說有什么問題隨時跟爸爸說，在學(xué)習(xí)上需要家教、或者其他生活方面的任何需求都盡管提。

    可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施妄一句話回應(yīng)完畢了——

    “一切都很好，多謝關(guān)心?！?/br>
    陸聿整個人尬住，這句話好像回答了很多問題，并且堵死了他還能提出的任何問題，直接就把天聊死了。

    這孩子……還挺精的。

    陸聿只能順著他的話道：“都好就行，遇到什么問題隨時跟爸爸說，跟哥哥說也行?！?/br>
    施妄沒有應(yīng)聲，只是安靜地垂下頭，大約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他拿出手機來刷了幾下。

    陸聿雖然心里有些悶，但也并不想勉強。

    小妄和他這個爸爸生疏是正常的，畢竟這么多年都沒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過，上來就親近才奇怪。

    陸聿有足夠的耐心慢慢和小兒子培養(yǎng)感情。

    畢竟，眼下的現(xiàn)狀已經(jīng)比過去幾年好了太多了。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有暗中關(guān)照施寧和小妄，他時刻關(guān)注施寧的病情，看著她在病情緩和后，和ld幾位志同道合的藝術(shù)家合作開了一間私立藝術(shù)學(xué)院，看著她發(fā)病的頻率越來越低……

    至于兒子，他也時刻關(guān)照著，知道小妄在學(xué)校被其他孩子排擠，他也一度很緊張，甚至出面找校方領(lǐng)導(dǎo)溝通過，但只能非常低調(diào)地進行，以免被施寧知道怕會刺激到她。

    不過隨著小妄這孩子一天比一天長大，陸聿對他反倒是放心的。

    小妄雖然在學(xué)校里不是受歡迎的那種孩子，但是他有自己的脾氣和個性，不是軟和好捏的軟柿子。他有自我保護的能力，那些排擠他的孩子并不敢正面和他剛，頂多就是在背地里傳點壞話之類的。

    人畢竟是生存在社會里，需要以自己的性格和行事手段去摸索和社會他人融合的方式。

    不是所有人天生都合群，也不是所有群體都值得削掉自己的棱角去硬融。

    他相信施妄在逐漸成長的過程中，會找到自己的舒適區(qū)，成長為一個強大的男子漢。

    于是在確保施妄不會受人欺負的前提下，陸聿遵循讓孩子獨立成長的原則，看著小兒子逐漸能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甚至還能保護母親，他暗自里還是很欣賞的。

    至于學(xué)習(xí)成績方面，陸聿也不是沒有關(guān)注。

    他看過施妄各學(xué)期的成績單，也聽過他的各科老師對他的評價。

    施妄這幾年雖然成績不好，考試還時常交白卷，但整體應(yīng)該是處于叛逆期特有的狀態(tài)里，并不是真的成績奇差無比。

    再加上有陸暃的例子在前面，陸聿對孩子的學(xué)習(xí)成績也比較佛系了，就算成績不好，說不定還會有別的天賦。

    他知道小妄最近兩年對游戲很感興趣，打得還挺不錯，他還專門拿小妄賬號的戰(zhàn)績問過電競方面的專業(yè)人士，說是他挺有潛質(zhì)的，在國際服里都算是沒有對手的天賦型選手。

    從前陸聿不敢想有一天會和妻子復(fù)合。

    所有的安排和打算，都是以小妄長期在y國生活為前提的。

    雖然小妄才十三歲，但是他也已經(jīng)打算好了。

    倘若隨著他年紀(jì)漸長，漸漸在學(xué)業(yè)上找到自己有興趣的方向，步入正軌，那么他會暗中給他引導(dǎo)，拜托一些專業(yè)領(lǐng)域上的導(dǎo)師帶著他。

    倘若小妄對學(xué)術(shù)沒有興趣，只選擇一個普通職業(yè)，那么無論他是做點小生意，還是搞電競，陸聿都會想辦法支持他。

    ……

    施妄無聲地低頭刷手機，內(nèi)心其實并不平靜。

    他不到三歲就離開了燕京，爸爸這個身份，對他而言，一直都很陌生。

    他根本不知道要以怎樣的態(tài)度和父親相處。

    陸硯和陸暃起先雖然也有陌生感，但畢竟都是年輕人，年紀(jì)差距小，距離感也不會太遠，而且都是同輩份的，隨意一些也沒有壓力。

    真正讓他感到壓力的，是父親的身份。

    是多年來……他每次看到別的孩子和父母一起出游，都會避開不看的存在。

    然而施妄的清凈也并沒有維持多久。

    因為陸呦呦并沒有安分坐在座位上超過十分鐘。

    她很快就手腳并用地爬到他身上，小胖手擋住了他的手機，奶聲奶氣地說：“旺仔哥哥，在車上看手機對眼睛不好噠，不要看啦?！?/br>
    “……”施妄語塞地看著她，“那我要干嘛？”

    呦呦歪著小腦袋，一字一句認(rèn)真地說：“當(dāng)然是陪呦呦玩啦?！?/br>
    施妄委實招架不住這個奶團子的撒嬌攻勢，他只能擺出一張沒有表情的酷臉，佯裝冷硬地說：“我十三歲，你三歲，代溝太大，玩不到一起?！?/br>
    呦呦卻搖了搖頭，根本不用思考就駁斥了他的觀點：“不對哦，旺仔哥哥是全家里除了呦呦之外最小的，和呦呦的代溝也最小?！?/br>
    一旁的施寧被呦呦可愛的說辭逗得忍不住輕笑出聲。

    陸聿也回過頭伸手捏了捏女兒的小揪揪，夸贊道：“小機靈鬼，算數(shù)還挺好的。”

    呦呦驕傲地抬了抬小下巴，小奶音一點都不謙虛：“那是，呦呦算數(shù)考過第一名呢！”

    施妄瞇了瞇眸，一臉的狐疑：“……你在哪里考的第一？”

    面對旺仔哥哥的質(zhì)疑，呦呦拍著小胸脯，用更驕傲的自信來回應(yīng)：“當(dāng)然是燕京國際幼兒園小花朵a班的第一名啦！”

    施妄：…………你真有本領(lǐng)。

    連坐在前排副駕駛的陸暃都聽不下去了，轉(zhuǎn)過頭嘲諷道：“就一個幼兒園小班的第一也值得你吹牛逼？陸呦呦你不行啊，太飄了你，我就沒見過像你這么自戀的小孩。”

    然而陸暃剛懟完meimei就被一旁認(rèn)真開車的大哥啪啪打臉。

    陸硯溫柔清雋的面容，說出來卻是字字扎心見血的話：“呦呦才不自戀，她只是因為自己的聰明而自信罷了。要論自戀還得是你啊小暃，沒記錯的話你都上幼兒園大班了還經(jīng)常把鞋子穿反并且堅稱自己是奧特曼的轉(zhuǎn)世?！?/br>
    “噗——”施妄沒繃住，笑了出來。

    陸暃：“？？？胡說八道，我怎么可能把鞋子穿反?！?/br>
    在陸暃自己的認(rèn)知里，他從小到大都是打扮精致時髦的小帥哥。

    可陸硯是個擺事實講道理的學(xué)霸：“去翻翻你幼兒園畢業(yè)的大合照，全班就你一個把鞋子穿反?！?/br>
    “不可能！絕無可能！”

    陸暃瘋狂反駁，連陸聿都從后面伸手拍了拍憨憨二兒子的肩，寬慰道：“算了算了，別跟你哥爭了?！?/br>
    小暃怎么可能是小硯的對手。

    再辯下去，小硯只會翻出那張照片再次實錘打臉罷了。

    一家人就在這種嬉嬉笑笑最終卻只有陸暃一個小丑受傷的場面里到了家。

    下車后，呦呦邁著小短腿開心地往自家大別墅的方向跑去。

    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看看小旺喜胖了多少啦。

    然而一行人剛走到家門口，就看見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男孩站在不遠處，似乎在等人。

    男孩身后還跟著一位氣度優(yōu)雅的伯伯。

    這幾天入冬降溫了，男孩穿著中長款的黑色呢子大衣，愈發(fā)襯得他肌膚雪白，眉目精致。

    陸聿瞧見這么好看的小孩都不由得側(cè)目多看了幾眼。

    只見呦呦小圓臉滿是驚喜，舉高小胖手瘋狂揮舞著：“懷瑾哥哥，你怎么在這里呀？”

    霍懷瑾看見呦呦回來，眼底隱隱有喜悅之意。

    呦呦今天一路就是坐飛機和坐車，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拍攝，所以施寧為了讓孩子舒服點給她穿的是非常柔軟且保暖的草莓熊連體服。

    她現(xiàn)在看起來就是一只可可愛愛的草莓熊。

    但或許是陸家一行人隊伍實在太龐大了。

    對于一向不與人打交道的霍懷瑾小朋友而言，壓力有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