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136節(jié)
“壞了!”靳長豐看到了敞開的窗戶,“一定是讓那小狼崽子跑了!” 其實當(dāng)天靳朝安并沒有跑遠(yuǎn)。 他就躲在窗戶下面的草叢里,凍了一夜。 他知道靳長豐一定會派人到附近搜索他,所以他是等到轉(zhuǎn)天人都回來了以后,才偷偷逃走的。 他是在大年初一的那一天,離開的靳家。 但因為他的腦袋流了太多血,外面又天寒地凍,他只穿了一件單衣,所以并沒有支撐多久,他就倒在了路邊枯草橫生的雪地里。 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救了他,并帶他離開了北城。 …… “當(dāng)年你走了以后,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到處找你,可卻怎么都找不到你……二叔怕我說出去,繼續(xù)用照片的事情威脅我,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訴mama,我甚至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她說她是一時糊涂,才想要掐死你……我除了相信,還能怎么辦?” 靳舒寧擦掉眼淚,“后來我想到了自殺,只可惜,我沒死成,自殺那天,碰巧被二哥救了,他怕我再次尋死,把我?guī)Щ亓怂?。?/br> “其實二哥是個好人,他并不知道他父親對我做的那些事,他以為我自殺,是因為找不到你,那天他一直在開導(dǎo)我,也答應(yīng)我,一定會幫我找到你。這些年來,我對他好,只是想報答他當(dāng)年對我的那份救命之恩,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二哥,我可能早就死了?!?/br> 也就是那一天,在二哥家,她見到了一個神秘男人。 就在靳長豐的書房里。 她第一次見到靳長豐對一個男人如此恭敬,便是那一刻,她萌生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為了自保,也是為了擺脫靳長豐長期對她的控制,在那個神秘男人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她偷偷爬上了他的車。 既然命都不想要了,那還有什么是她在乎的? 后來她才知道,那個男人姓康,是港城第一大財閥康氏家族的掌權(quán)人。 別人都尊稱他為康先生。 康家想控制華都的經(jīng)濟(jì),靳長豐就是他在北城一手扶持的傀儡。 從那一天起,她就發(fā)誓,一定要讓自己變強(qiáng)大,只有強(qiáng)大了,才能擺脫噩夢的糾纏。 只有強(qiáng)大了,才能找到她弟弟。 這些年,她是如何從一個玩物,一點點地爬上位,到了和靳長豐平起平坐的位置,其中的酸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恨過,她也怨過,不是她不想報仇,不是她想和她最痛恨的人合作,而是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很多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圍,在黑色的泥沼里越走越遠(yuǎn),越走越深,事到如今,早已沒有可以回頭的路了。 她有了康氏的血脈。 為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 靳舒寧猛地抓住他的手,“我是有苦衷的,但你一定要相信,不管我有什么苦衷,我都是愛你的,不想讓別人傷害到你,也是真的……” 她甚至想勸他把背后的勢力交出來,想他和她一起歸順康家,他根本不是康家的對手,如果康先生對他出手,他一定受不住的。 她不想他再受到任何傷害。 歸順了康家,萬清也還能在他手上,他們姐弟倆甚至可以一起把二叔踢出局,做康家的傀儡又怎樣?只要他們能平安地在一起…… “你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你現(xiàn)在還能站在我面前說這種話?” 靳朝安之所以回到靳家,除了要報仇以外,最大的一個計劃,就是要帶靳舒寧離開,帶她脫離苦海。 所以他一直在查她孩子的下落。 他明知道她做的惡、做的孽,卻還在謀劃著怎么幫她脫身,他扣著逃跑的兩個女孩,就是為了不讓她們被警察發(fā)現(xiàn)。 碼頭那一晚,如果靳舒寧沒有接到消息將那些女孩提前轉(zhuǎn)移,他的人其實也做好了搶在警察之前劫走她們的準(zhǔn)備。 …… 可他也明明警告過她,不要動燦燦。 他明明說過,他有能力保證燦燦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可為什么!為什么就是不肯聽他的話! 靳朝安拂開她的手,他轉(zhuǎn)過身,冷漠地說:“收拾東西,明天彭晉帶你走?!?/br> 靳舒寧伏在椅子上,涕淚橫流地?fù)u著頭?????,“走不了,真的走不了……” “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走還是不走?” 靳舒寧還在哭。 靳朝安回過頭,俯身拍了拍她的背,“很好,不走就等著收尸吧?!?/br> 第75章 婚禮篇 靳朝安走出大門, 靳盛洪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看樣子已經(jīng)等他很久。 他不想說話,“回去吧爺爺。” “能聽我說兩句么?” “不能?!苯埠退良缍^, 彎腰坐進(jìn)車?yán)铮頃x準(zhǔn)備關(guān)車門的時候,他伸手擋了下, 看向靳盛洪, “有些事不是您能管的, 與其浪費時間, 不如好好想想,還有什么是您臨終前該交代的,聽說您最近身子一直不好,從明天開始, 我會讓齊優(yōu)過來給您看病,直到看好為止,關(guān)門。” 車子開出不遠(yuǎn), 靳朝安便叫了停。 他叫彭晉下去, 給他買煙。 這一晚,他一個人坐在車?yán)?,從天黑到天亮?/br> 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到最后, 整個人頹廢地仰著頭, 不停地咳, 肺都要咳出來似的,彭晉大著膽子把煙從他手中奪走。 靳朝安啞著嗓子,說給我。 “別抽了三哥, 求您了。” “求我?”靳朝安扯扯嘴角, 他歪過頭去, 眼神恍恍惚惚地望向窗外,不再說話。 六點鐘,醫(yī)院打來電話。 莊燦醒了。 彭晉像抓住救命稻草,回頭告訴三哥,“莊燦小姐醒了!” 靳朝安一夜未睡,眼底布滿觸目驚心的血絲。 他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 彭晉看三哥閉上了眼,他試探性地,又說了一句,“三哥,莊燦小姐……” “我聽到了?!?/br> 彭晉頓了頓,“那,去醫(yī)院嗎?” 好一會兒后,他才開口,“去吧?!?/br> 彭晉比較心急,他車開得很快,靳朝安一直歪著頭,看著外面。 清晨的馬路,車水馬龍,街道兩旁的商鋪陸續(xù)拉起了卷簾門,喧囂聲帶來了城市的活力。 “停。”靳朝安開口。 彭晉聞言把車停在路邊。 正好停在一家花店門口, 靳朝安推門下車,走進(jìn)這家花店。 十分鐘后,他捧著一束玫瑰返回車前,讓彭晉把后備箱打開。 他低頭掃了眼身上的衣服,便叫彭晉給延悅打電話,回去把禮服拿來。 到了醫(yī)院,靳朝安并沒有先去看莊燦。 他先是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好好地洗了個澡。 吹頭發(fā)的時候,延悅提著三哥的新郎禮服跑了進(jìn)來。 因為太急,整個人還呼哧帶喘的。 靳朝安放下吹風(fēng)機(jī),走過去,接過禮服,回到房間一一換好。 領(lǐng)結(jié)也打好。 他拿出懷中的鉆戒看了看,這戒指,從婚禮當(dāng)天,便始終都沒離開過他胸口。 這一顆,才是他親自設(shè)計,親手打磨的鉆石。 他站在穿衣鏡前,又覺得自己不太好看,便叫延悅進(jìn)來,幫他把頭發(fā)打理好,打理得帥氣一點。 延悅想哭,但還是幫三哥把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還跑去找值班醫(yī)生借了摩絲。 其實三哥好看,哪里都好看,就是臉色不好看。 那樣的蒼白和疲憊,倒像是美劇里的吸血鬼王子。 收拾好后,靳朝安把戒指放進(jìn)口袋,捧起那一大束玫瑰,走向了莊燦的病房。 …… 莊燦其實已經(jīng)醒了很久了。 但她發(fā)不出聲音,也動不了身子,只能勉強(qiáng)抬抬胳膊,歪歪腦袋,望著頭頂?shù)奶旎ò濉?/br> 醫(yī)生護(hù)士們來了兩次,大概講了講她目前身體的情況,叫她不要擔(dān)心,他們會全力醫(yī)治好她,別的也沒多說。 莊燦眨了下眼睛,表示明白。 她說不出話,但能感覺到針線細(xì)微拉扯著她舌頭的痛。 還有各種插管帶給身體的不適。 她曾以為她活不了的。 醫(yī)生走后,她就把頭扭向了窗外。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大片大片的照射進(jìn)來,頭頂?shù)难鯕夤苓€在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兒。 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從死亡的恐懼中解脫出來,感受到了活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