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莞才不是有恃無恐，她就是知道自己無甚可恃，所以才想借分店到處培養(yǎng)金大腿，恨不得跟各處分店背后的大佬們沾親帶故，又在開店之初，絞盡腦汁想給自己找棵大樹。

    嗯，不得不說，找到的江府這棵大樹，還真是很有用的。

    自從那日說破了自己在跟江府的大公子做生意，那曹夫人再來糖水鋪，不搞特殊了。

    不需要特別給她清場子了，而是像旁人一樣，選個帶屏風(fēng)的雅座坐下。

    再跟她說話時，也客客氣氣的，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陳念莞就覺得，啊，世界又清爽起來了。

    她還不知道，曹夫人把自己給調(diào)查了一番，被她莫須有的背景給嚇了一跳。

    也不怪曹夫人被蒙蔽了，有江府王管事跟陳四來往甚密的鐵證，曹夫人哪里知道，那什么京中大佬，多數(shù)是陳念莞在狐假虎威呢？

    要怪就怪陳念莞太會扯大旗，口才好，更關(guān)鍵的是，假中帶真，真中帶假。

    你要說陳念莞跟朝中的范大人沒關(guān)系嘛，可她父親確實是為了救范大人的兒子丟了性命，她未來夫君還是范大人父親收的弟子，

    你要說陳念莞跟朝中的彭尚書沒關(guān)系嘛，可彭家撫寧縣的茶居就在河粉店旁邊，據(jù)說還真有人見著彭東家跟陳念莞談合作，

    你要說陳念莞跟府城的江家沒關(guān)系嘛，可商鋪是江府賣給她的，冰窖是江府的管事幫著建起來的，連江夫人都幫襯她的糖水鋪，她本人也親口承認(rèn)，江大公子跟她合伙了，

    這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不是當(dāng)事人，誰會那么清楚？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shù)??！

    這日陳念莞將應(yīng)諾下來的二十碗龜苓膏送到曹夫人跟前，曹夫人呵呵呵笑著收下了，轉(zhuǎn)身就讓奴婢給陳念莞付了二十兩銀子。

    “曹夫人，先前說好了，這是鄙店送夫人的?！?/br>
    “不用了不用了，陳四姑娘你的心意，本夫人心領(lǐng)了?！辈芊蛉藬[手，“你一介老百姓做營生不容易，我們做父母官的，當(dāng)然要體恤。這銀子是你念云糖水鋪應(yīng)得的，你且安心收下吧！”

    陳念莞點著頭笑：“那我就謝過夫人了。咱們知府大人有夫人這般體恤下情的夫人，真是三生有幸。”

    曹夫人得了恭維，心里受落，笑著離開。

    陳念莞跟著兩位跑堂幫忙將那龜苓膏送到了曹夫人的馬車上，一臉帶笑跟頭揮別：“知府夫人慢走?！?/br>
    將回店里頭時，見著左右兩旁都是抻長了脖子朝這邊觀看的人，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說，施施然推門而入。

    “嘖嘖！”

    那原本不敢吱聲的人，都圍在了一起，眼里羨慕嫉妒恨著，去瞟偌大的“念云糖水鋪”牌匾。

    方才那是誰?。?/br>
    聽說就是這糖水鋪的陳東家。

    方才被陳東家送上馬車的是誰?。?/br>
    沒聽陳東家嚷嚷嗎？那是咱父母官的夫人，知府夫人。

    嘖嘖，聽說不僅僅是知府夫人，來幫襯陳東家生意的，都是城里叫得上名號的世家大戶的夫人姑娘們。

    有見過世面的，都認(rèn)出了，不僅有林家的，石家的，便是那不得了的江家夫人，也是這糖水鋪的座上客。

    難怪這鋪子改建得就不像是做尋常營生的，敢情來捧場的，都是不得了的人物??？

    虧他們當(dāng)初還說這個糖水鋪的東?????家，不是做生意的料，原來人家早把主意打得響當(dāng)當(dāng)?shù)模瑝焊鶅翰蝗敝黝櫮兀?/br>
    認(rèn)識這么多家世家的夫人們，這陳東家來頭不小哇！

    看她跟知府夫人如此談笑風(fēng)生就曉得了，這陳東家至少跟咱知府家是相熟。

    嘖嘖！

    附近的商家都對這糖水鋪懷著一股子忌憚，帶著艷羨嫉恨散去了！

    曹夫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中也成為了陳念莞莫須有的一棵大樹，回到府衙，恰好見著自家的夫君曹知府換了官服，帶著隨從出門會客。

    這些日子，府衙里最大的事便是這屆秀才的歲考了。

    雖然主考官是今年新上任的學(xué)政，可他作為楚州的知府，責(zé)無旁貸地成為了副考官之一，明日的科考，他還得上場監(jiān)考。

    科考是關(guān)系著考取了功名后的秀才們，能不能正式進入仕途的第一道門檻，而最終出來的排名，不僅關(guān)系著秀才們的才文高低，也跟朝堂上的勢力制衡息息相關(guān)。

    坐到知府這個位置，為官多年，曹甫材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故而，雖不敢明面動手腳，但前次自己任主考官的府試?yán)铮汩_始暗中培植屬于自己的勢力。

    只是科考，有宋學(xué)政在，倒是不好出手，就希望自己看中的秀才，爭點氣，屆時不要都折戟沉沙了。

    第99章

    科考過后,休息充足，張二郎才第一次來到五柳巷，親眼見著陳念莞開的冰鋪跟糖水鋪。

    前些日子他一到府城,就一門心思應(yīng)考去了,根本無暇他顧。

    柳青不是沒有聽說過表妹又新開的鋪子，但跟張二郎一樣,把重點都放在學(xué)業(yè)上,雖然都同在府城，都沒有來過，今兒終于科考完事,聽說張二郎要過來五柳巷，于是也要跟著來瞅瞅,這一瞅,便咋舌。

    “表妹,這冰鋪,不,這冰窖,當(dāng)真是你建造起來的？”

    “這還有假？”

    柳青看著得意翹起鼻子的陳念莞，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沒想到啊,柳家這么多兒郎，還不如一個表妹能干,柳青感嘆：“可惜了表妹這般聰慧，要跟兒郎一般念書科考，怕是比我們都厲害?！闭f著拍了拍張二郎的肩頭：“這般好的表妹，居然被你小子捷足先登了?！闭f著搖搖頭,不免惋惜。

    若是當(dāng)初早知道自己能拿下秀才功名,大膽冒進一些,聽阿娘的，怕跟這般能干的表妹定親的，就是自己了。

    張二郎抿嘴笑了，握拳遮了遮嘴角，壓下差點破腔而出的笑聲。

    可不是！

    他一度差點以為柳青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呢！

    幸好，他近水樓臺，先得了月！

    要陳念莞知道了柳青此時的念頭，準(zhǔn)會說一句咱近親，成親，不太好吧？

    等帶著他們細(xì)細(xì)參觀完冰窖，陳念莞便帶著兩人來到糖水鋪。

    說來奇怪，陳念莞明明是考慮到來幫襯的食客有娘子也有郎君，所以還特意貼心的分了郎君區(qū)跟娘子區(qū)。

    可如今到糖水鋪里頭幫襯的顧客，基本上不是夫人們就是娘子們，從來沒有來過郎君。

    那特意招回來的兩位專門招呼郎君食客的跑堂，每日啥事沒有，不僅尷尬，還得擔(dān)心東家會不會因為見著沒有郎君上門，他們沒了用武之地，干脆就解雇了他們！

    畢竟，這糖水鋪的跑堂，月俸高啊，別處一個月普遍也就才二百文，陳東家卻給他們開了三百文的高價！

    不僅如此，他們還有兩套訂制的工裝，每天兒都能吃上一份免費供應(yīng)的小吃跟飲子，那味道不要太好！

    等到月底了，東家說了，要進項好，盈利高，還會額外發(fā)錢銀獎勵他們。

    看著每日殷勤招呼上門光顧的夫人娘子們的其他四位女跑堂，兩位男跑堂的眼睛都冒出火來了。

    額外的錢銀他們是不想了，畢竟都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郎君食客給他們招呼，他們只要保住這份活計就好啦！

    畢竟，這么好的鋪子，這么好的東家，還有這么好的福利，他們不想走哇！

    所以張二郎跟柳青上門兒的時候，是第一次見著郎君上門的，兩位跑堂簡直恨不得拿出十八般武藝來招呼他們倆！

    “兩位公子這邊請，這邊請?！?/br>
    “這邊是專門為公子們配制的座位，來來來，兩位公子想吃什么？瞧，墻上都掛著咱店里的招牌糖水，想好了，盡管跟咱下單?！?/br>
    兩位跑堂如金剛一般，一人對著一位郎君，臉上的笑容從他們進店后就沒消失過。

    糖水鋪子里這會兒還有女客，隔著屏風(fēng)，她們瞧不見張二郎跟柳青，但都聽到跑堂的招呼聲了，先是心頭一緊，而后想到，兩處有屏風(fēng)隔著呢，雅座也還有小屏風(fēng)，不由得便放下心來。

    有大膽的姑娘們，還忍不住從屏風(fēng)那頭探出個頭，去看看進店的郎君是什么模樣。

    張二郎不消說，自然是有著一副好皮囊的，那柳青也相貌堂堂，又剛得了秀才功名，是以兩人都煥發(fā)了一股昂然的氣度。

    待見著是兩位青衫的郎君，樣貌不凡，那姑娘們偷偷笑著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得知自己還是糖水鋪的第一批郎君食客，張二郎跟柳青都訝然，而后又很快釋然。

    畢竟，糖水么？一般說起來，都是姑娘家比較愛喝的，郎君喝糖水，總讓人覺得透著一股子虛弱。

    “偏見?！标惸钶膏洁煲宦?。

    想想也是，尤其是龜苓膏的效用，對外宣揚的大多是駐顏美容，這受眾就意味著會是女性居多，那郎君若是進店里頭說吃龜苓膏，怕是會被人恥笑。

    便是沒有郎君食客，這鋪子的進項也不少，所以陳念莞也不太在意，看著兩位新出爐的秀才公，笑嘻嘻地：“我們糖水鋪的第一批郎君是兩位秀才，身份特殊，指不定以后會有什么好造化?！?/br>
    張二郎跟柳青都哈哈笑了起來：“那是，那是?！?/br>
    招呼自家親屬自然是不吝嗇的，陳念莞做主，給張二郎跟柳青各來了一碗龜苓膏，一碗雙皮奶，兩杯飲子，還有兩份小吃。

    張二郎看著小酥rou就認(rèn)出來了，是陳念莞上一次回縣城做過，特意給自己留過一碗的那種小吃，笑著嘗了一口，又看了陳念莞一眼。

    陳念莞同樣對他嘻嘻一笑。

    三人正吃吃笑笑的當(dāng)兒，糖水鋪里又來食客了。

    陳念莞以為是誰家的夫人，轉(zhuǎn)頭一看，呵，居然是江禹！

    他好像跟張二郎一樣，都是要參加科考的，所以，也是考完了，來幫襯自家店里的？她起身迎了上去，熱情道：“江公子，稀客啊，歡迎來鄙店消費，想吃點什么？”

    “我是替我阿娘跟meimei來買龜苓膏的。”江禹一拂袖，“既然都來了，順便，就帶我?guī)孜幌嘧R，進來坐坐?！?/br>
    “好啊，各位公子，來來來，這邊請。”

    兩位跑堂在后頭看得直樂。

    老天開眼啊，求爺爺告奶奶希望多來幾位郎君，今兒可不就來了嗎？

    “對對對，這邊有雅座，公子們都這邊請。”

    江禹和一群郎君坐下沒多久，屏風(fēng)另一頭的姑娘們又坐不住了，偷偷從屏風(fēng)另一處探頭，而后驚訝：“真是江家的那位大公子！”

    “他也來糖水鋪？”

    “江夫人也經(jīng)常帶江二娘子跟江四娘子來這鋪子啊，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江公子來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頭竊竊私語，這邊江禹跟帶來的郎君們已經(jīng)開始下單了。

    “哇，這家糖水鋪里頭可真清涼啊！”

    “看著舒服，坐著也舒服，怎么先前我們都不知道五柳巷有個這么好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