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謝。”

    眾人都屏住呼吸看他動作，只見佟頌?zāi)阅轻t(yī)箱里取出來一個布包，布包攤開，里面竟只是放著幾根金針，細(xì)如毫毛。

    “有火么？”

    “去，取火?！敝芎渤蹼p手負(fù)背，沉聲吩咐道，“你還需要什么，盡說就是了?！?/br>
    佟頌?zāi)丛趫霰娙私陨裆鳟悾恢芎渤跻蝗丝瓷先ド裆珱]什么變化，好似淡定至極。

    反觀蘇謹(jǐn)以，緊張得直打轉(zhuǎn)，眉頭皺成“川”字形，只差揪著他的領(lǐng)子問他到底能不能行了。

    佟頌?zāi)阍诘然鸬拈g隙問周翰初：“你不緊張？”

    “有何好緊張？”周翰初淡淡道，“板上釘釘?shù)氖聝?。我信你能做到。?/br>
    不管周翰初說這話是隨意一講，還是真的信任，佟頌?zāi)加X得心神定了，周翰初站在他身后，就像那最堅實的后盾，不管他是成還是不成，心里都覺得有底兒。

    佟頌?zāi)α诵Α?/br>
    周翰初反而愣了一下，此后佟頌?zāi)_始動用金針的時候，都還在回味那個笑容。

    佟頌?zāi)€是平日里笑得太少了些，所以笑起來宛如萬物復(fù)蘇，整個世界都亮堂起來。

    此時那黃厚今開口了：“佟少爺莫不是在說笑吧？就這么一根金針，就能解了瓦列里大人的眼盲之苦？”

    圍觀的眾人也議論紛紛：“沒見誰用金針做手術(shù)的！這人莫不是在耍我們吧？”

    “若是簡單一根金針就能治好的話，還要那么多的西洋醫(yī)生做什么??？”

    ……

    佟頌?zāi)蝗砍渥鞫燥L(fēng)，根本不從自己的耳朵里過去。

    蘇謹(jǐn)以反而還和那些人對峙兩句：“還沒開始，你們就唱衰，待會兒若是成功了，你們待要如何？”

    有人專門起哄：“要是真成了，我就跪下去求原諒！”

    “是啊，我也是?！?/br>
    “我覺著成不了……”

    佟頌?zāi)耢o氣，腦子里瘋狂地回想醫(yī)書上所說的內(nèi)容。

    這是他第一次付諸實際，其實心里頭也緊張得很，但心抖手不抖，這地方本來嘈雜得很，此刻在他看來卻安靜至極，因為他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只想著把眼前這個病人給治好，別的一概沒想。

    金針撥障，雙眼復(fù)明。

    “好了?！?/br>
    佟頌?zāi)樟耸?，站起身?/br>
    在眾目睽睽之下，瓦列里睜開了雙眼。

    幾乎是瞬間，他的眼神驀地一亮，有些激動地說道：“我能看到了！我能看見了！”

    一旁的黃厚今臉色已經(jīng)難看了幾分，他扯住瓦列里的袖子，有些不愿意相信的問道：“瓦列里大人，你當(dāng)真可以視物了？”

    “廢話！我還騙你不成？”瓦列里一把甩開了黃厚今的手，猛地一下站起來，握住佟頌?zāi)碾p手，飛快的擺動了兩下，“你很厲害！我想聘用你當(dāng)我的家庭醫(yī)生，工資什么的都不在話下，你愿意嗎？”

    佟頌?zāi)氖终票粚Ψ侥蟮糜行┌l(fā)疼，他想抽，沒抽出來。

    黃厚今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最后咬牙切齒的說到：“佟先生好醫(yī)術(shù)?！?/br>
    “還行?！辟№?zāi)行┲t虛的往后退了一步，還是沒能把自己從瓦列里的雙手里解放出來。

    圍觀的人群也已經(jīng)鬧開了，都在興致勃勃的激烈討論著這一根金針的神奇，有人出聲問道：“佟先生，你這金針治眼，是什么法子??？”

    “金篦術(shù)?！?/br>
    佟頌?zāi)珓倻?zhǔn)備解釋，突然覺得手腕一疼，只見那周翰初一只手捏著瓦列里的胳膊，一只手捏著他的手腕，打算將他們兩人分開。

    瓦列里疑惑地望著他。

    周翰初用外文說到：“這是我的夫人，恐怕不能跟去做你的家庭醫(yī)生?！?/br>
    “抱歉抱歉。”瓦列里飛快的收回手，“我只是有些太激動了！白內(nèi)障困擾我多年，終于解了我雙眼無法視物之苦，我很欣賞佟先生！”

    周翰初的表情就好像在說“你再欣賞人也是我的”。

    佟頌?zāi)蚰X子里出現(xiàn)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而感到羞恥，于是輕咳嗽了兩聲，把自己的手從周翰初的手掌里抽了出來。

    而那頭，蘇謹(jǐn)以已經(jīng)在找人麻煩：“那誰……對，就你……”他從人群里把人給拽出來，“你不是說了要下跪道歉嗎？來，我們等著呢?！?/br>
    “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蹦侨藢擂蔚挠?zhàn)垼百∠壬吞K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跟我一般見識?！?/br>
    “呵?！碧K謹(jǐn)以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說到，“還有誰覺得至正堂不行的？”

    這一回，真真是沒人出聲了。

    黃厚今難免發(fā)出一聲苦笑，他還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第33章 依附

    佟頌?zāi)谘鐣媳鞠攵闱屐o，因著這事兒，清靜沒躲成，反而成為了中心。當(dāng)然，這些來找他閑聊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沖著周翰初周將軍來的，只零星兩三個要來求醫(yī)的，才是真心來找他聊天。

    佟頌?zāi)鞠攵汩_周翰初，對方卻死活要粘著他，動不動就把他拽到自己身邊貼著，佟頌?zāi)珶o奈之下也只能“委曲求全”。

    人群之中，佟頌?zāi)诌b遙的看到了黃晏，對方已經(jīng)換了一件淺色系的洋裙，頭發(fā)做成大波浪的樣式，多了幾分嫵媚之色。接觸到佟頌?zāi)难凵瘢蝗贿~步走了過來。

    本還在敷衍別人的周翰初也側(cè)身看過來。

    “佟先生，”黃晏伸出指尖同他握了握，“詩可有解法？”

    “抱歉，我還沒來得及看?！?/br>
    當(dāng)著周翰初的面，佟頌?zāi)珡男渲心贸鰜砟菑埣垪l。周翰初見狀也要湊上來看。

    佟頌?zāi)珜⒕砥饋淼募垙埓蜷_，粗粗掃視了一眼，神色便微微一動，眼瞅著周翰初就要湊過來了，佟頌?zāi)植粍勇暽膶⒛羌垙堬w快的合上了，抬起頭冷靜的看向黃晏，道：“黃小姐此詩確實有些為人所難，恐怕我解不出來。”

    周翰初看了個空，當(dāng)著黃晏面又不好讓佟頌?zāi)倌贸鰜斫o他看一眼，故此只能把好奇憋回心里去。

    佟頌?zāi)庞趯捫溟g的手微微一動，手指摳住掌心蹭了好幾下。

    周翰初沒察覺出來有什么不對勁，只道：“看來黃小姐這詩極其難解?！?/br>
    “可不是，”黃晏掩唇笑道，“連佟先生都犯了難呢。不過沒關(guān)系，佟先生可帶回去好好地想想，我等你的答案?！?/br>
    佟頌?zāi)钌畹乜此谎郏骸昂谩！?/br>
    黃晏又轉(zhuǎn)過身去朝周翰初微微彎腰，行了個淑女禮，道：“早就聽說周將軍待佟先生極好，不過如今看來卻是伉儷情深。不知二位的婚期打算安排到什么時候？”

    佟頌?zāi)读艘幌拢@一點也是他一直好奇的，畢竟每每周翰初對外提起要娶他作將軍夫人，可婚期卻從未往日程上排過，久而久之，佟頌?zāi)簿透佑X得周翰初這人捉摸不透。

    如今叫人給問起，甚至覺得有點尷尬。

    “我倒是隨時可以，只看頌?zāi)螘r愿意嫁給我。”

    周翰初看似把自己的姿態(tài)擺得極低，但佟頌?zāi)靼姿@完全是在糊弄這問題，根本不想回答，臉上的神色難免暗了幾分。

    周翰初和黃晏看向他，他也就勉強提起嘴角笑了笑，有些生硬地說道：“周將軍這話說笑了，我何曾有過可以決定自己命運的機會?！?/br>
    黃晏咂摸出幾分不對勁來，非常有眼力見兒的咳嗽兩聲：“……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沒有處理，有機會再聊?！?/br>
    等人走了，佟頌?zāi)銓ち藗€地兒坐下，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結(jié)果周翰初又挨上來，還遞給他一塊甜點，佟頌?zāi)珨Q著眉搖頭拒絕，周翰初又把東西放回碟子里，說：“那黃小姐給你寫了什么詩？”

    佟頌?zāi)珤咚谎郏骸芭c你無關(guān)吧?！?/br>
    周翰初道：“如何與我無關(guān)？我夫人收到了求婚信，我還不能知道是什么內(nèi)容嗎？”

    佟頌?zāi)凰摹拔曳蛉恕比趾暗糜质蔷执儆质菍擂斡质巧鷼?，陰陽怪氣的回道：“周將軍慎言。我們二人不是那種關(guān)系?！?/br>
    “哪種關(guān)系？”周翰初笑著逗他，“可以同睡一張床，吹枕邊風(fēng)的關(guān)系嗎？”

    佟頌?zāi)娝嫘Φ闷饎?，一點認(rèn)真的意思都沒有，心里頭更是不爽，冷著臉就站起來：“我先回去了?！?/br>
    “哎——”周翰初一把拉住他，“這是怎么了，陰晴不定的？”

    佟頌?zāi)凰蛔В妒巧臎]站穩(wěn)，整個人往后倒去，周翰初坐著，將他接了個正著，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整個人坐進(jìn)了周翰初的懷里。

    周翰初也就這么順勢摟住了他，將他圈得極緊，還調(diào)侃他道：“投懷送抱？”

    “周翰初！”佟頌?zāi)渎暫八痪?，用威脅的語氣回他，“放開我?！?/br>
    “我抱我自己的夫人，有什么問題嗎？”

    佟頌?zāi)吹剿闹苡胁簧俚难凵駫吡诉^來——他覺得羞恥極了，忍不住將腦袋往周翰初的肩后躲，磨牙嚯嚯的沖著周翰初的耳朵說到：“我還不是你夫人！”

    “這么說，你愿意同我成親了？”周翰初低笑一聲，胸腔震得佟頌?zāi)X袋上下顛了顛，“我懂了——你方才是覺得我還沒有明媒正娶你過門，所以才生了氣？”

    “……你別胡說?！?/br>
    佟頌?zāi)闹忻偷匾惶?，心里頭的滋味有些說不大清楚。

    讓他就這么屈辱的嫁給周翰初當(dāng)將軍夫人，說實在的，他不愿意。

    盡管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將軍夫人。

    可當(dāng)黃晏說出他二人還不是正式的夫妻時，他心里也確實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佟頌?zāi)絹碓娇床欢约毫恕?/br>
    見佟頌?zāi)椭^，耳垂發(fā)紅，眼眶也發(fā)紅，偏生那雙藍(lán)瞳里生出倔強，周翰初怎么看怎么覺得喜歡，于是愛不釋手的捏著他的掌心，總算是說了句人話：“前段時日一直忙著趙仁厚一事，確實有些顧不上自己的私事，你若是想嫁，這幾日我便著手開始準(zhǔn)備我們的婚事?！?/br>
    “誰說我想嫁了？！”佟頌?zāi)K于一把推開他，站了起來，聲音也放大好幾倍。

    一旁有人看過來，他便清了清嗓子，又把聲音壓回去，說到：“周翰初，你別忘了，我是被你買回來的戰(zhàn)利品。”

    “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建立在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的平等基礎(chǔ)上?！?/br>
    周翰初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下去。

    佟頌?zāi)粗?，突然有些心虛，于是挪開了視線。

    周翰初這才開口，語氣顯得有些過于平靜了：“我當(dāng)然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你如今需要依附我，不是嗎？”

    心里頭那點心思又被周翰初說中了，佟頌?zāi)硬皇亲涛丁?/br>
    他的確需要依附周翰初，成為將軍夫人，不然以他的身份，走出將軍府，說不定直接死無葬身之地。

    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

    “我給你尊重，給你足夠的空間，允許你猶豫，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為，”周翰初往后靠了靠，閉上眼，慢悠悠的說到，“你的身契在我手上，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你就是我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