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花開 第120節(jié)
褚一諾站在陰涼里,“咕嘟咕嘟”將水喝了一半才緩過氣兒來。 她把水遞給顧堯,抬頭望著他:“你們是明天走?” 顧堯就著礦泉水喝了兩口,不緊不慢地“嗯”了聲,見姑娘熱的紅彤彤的臉,笑著拿還剩下的礦泉水往她臉上一壓,幫她的臉降溫。 “回去別吃辛辣的,吃點(diǎn)兒清淡消暑的東西?!彼淮?/br> “知道了?!瘪乙恢Z笑眼彎彎地朝他后面努了努嘴,“明兒你們也得感受一下這不一般的熱情?!?/br> 顧堯一挑眉,給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不會?!?/br> “為什么?” “我們走得早,不用打招呼?!?/br> “直接回隊里么?” 顧堯正準(zhǔn)備說話,糖糖一聲“哥哥jiejie”將兩人的目光同時吸引了過去。 小姑娘穿著漂亮的粉色連衣裙,身后跟著的是領(lǐng)養(yǎng)她的父母。 這是經(jīng)過了褚一諾,顧堯,孔遠(yuǎn)一和孔向明一致的認(rèn)可,讓這兩個失去父母和失去女兒的家庭重新組建成一個新的家庭。 糖糖跑了過來,褚一諾和顧堯笑著蹲了下來。 褚一諾提醒著她:“慢點(diǎn)兒,別摔了。” “送給你們?!碧翘且慌艿絻扇嗣媲埃瑢⑹掷锏漠嬤f給了他們。 褚一諾接過來一看,在小孩子涂得五顏六色的印象派風(fēng)格里基本上還是能看個大概。色調(diào)明艷,在心理學(xué)上來說這樣畫代表這畫作者的內(nèi)心世界,不是晦暗不明的,是燦爛光明的。 糖糖的內(nèi)心是有規(guī)律的彩色,她走出來了。 畫里有青山綠水,有藍(lán)天白云,有房子有草地,有花草樹木。有她,有顧堯,有糖糖她自己,還有個小男孩。 褚一諾指著這個小男孩問糖糖:“這是誰?。俊?/br> 糖糖看看褚一諾,又看看顧堯,說:“弟弟?!?/br> 兩人一對視秒懂,這是那天顧堯說生兒子,還真給糖糖聽去了。 褚一諾瞧著某人笑的肩顫,感覺臉更燙了。 她拿手攘了他一下,橫他一眼,也不由得抿唇笑了起來。 糖糖自然是沒看懂兩人調(diào)著情的小互動,眨巴著眼睛問:“那我以后能不能去看弟弟?” 怎么就跟已經(jīng)有了似的,越說越離譜。 然后,褚一諾就聽見顧堯笑意深深地對糖糖說:“可以,以后來渝江找弟弟玩?!?/br> 褚一諾:“……” 糖糖走了以后,孔向明大老遠(yuǎn)的在喊褚一諾準(zhǔn)備走了。 她應(yīng)下聲,便跟著顧堯一路過去。 顧堯送她到車旁,正好跟孔向明和孔遠(yuǎn)一打了聲招呼,目送他們上車。 褚一諾想起剛才顧堯說話被糖糖打斷,現(xiàn)在續(xù)上:“對了,你剛才要說什么?” “在家等我?!鳖檲蚶砹讼滤叺乃榘l(fā)。 褚一諾眼尾一挑:“干嘛?” 顧堯低頭湊到她耳邊,意味深長地一笑:“你說呢?” 作者有話說: 那是干嘛呢? 50個紅包,么~~ 第84章 石縫花開 華燈初上, 望著窗外鱗次櫛比燈火璀璨的高樓大廈,整座渝江城越發(fā)清晰的映入眼簾。 大巴車橙黃的車頭燈與高架橋上的浮光掠影交錯,與之匯成一條長長的流螢燈帶, 朝著警院的方向駛?cè)ァ?/br> 車子抵達(dá)警院大門,提前得知消息的學(xué)生家長們早已翹首以盼的耐心等待著,也不知等了多久。 如果不是天色已落幕,這看上去更像是一場盛大的高考場外景象。 褚一諾透過車窗一眼掃去,竟然在人群中也看見了她的家長。 幾乎是頃刻間便有所了悟, 她扭頭看向孔向明并未開口詢問一句, 后者對上她的視線,那坦蕩的神色如她所想的完全不意外,那么是誰通知的顯而易見了。 不過,她回來本也打算先去見父母的。 下了車, 褚一諾朝褚天言和陸佳走去, 行至他們面前, 朝他們彎唇笑著。 “爸媽?!彼傲艘宦? 有著更深一層不言自明的含義,“我平安回來了?!?/br> 雙方之間無需多言, 一切都在心里,在眼里, 在心照不宣里。 陸佳伸手拉著她的手,慈母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回來就好, 平安就好?!?/br> 褚天言也輕輕地拍了拍褚一諾的肩膀, 瞥了一眼慢悠悠走上來的孔向明,對大家說:“走吧, 回去再說?!?/br> …… 褚一諾坐在沙發(fā)上接過褚天言遞過來的照片, 坐在一旁的孔向明擱下茶杯看了眼, 不由得嘆了口歲月流逝的氣:“那時的我們還很年輕啊。” 照片已有些陳舊泛黃,照片里三個勾肩搭背的男人格外的年輕也都十分的英俊。 其中兩個是年輕時的褚天言和孔向明,她想起來以后同樣也記得她小時候見過他們。 而中間的那個男人相對來說只存在于她剛剛蘇醒的記憶洪流之中。比起眼前的兩人,他被儲存在她記憶里的時間比較久遠(yuǎn)而短暫。 年幼自打有記憶開始,她的親生父親就特別的忙。至于忙什么她年紀(jì)太小不知道也不會懂,她只知道哪怕是逢年過節(jié)他也很難得回一次家。 mama一提起爸爸總是滿目柔光。 記憶中mama是特別溫柔漂亮的女人。在她撒嬌耍潑要見爸爸的時候,mama總是會將她抱進(jìn)懷里給她講這世間各種美好的故事,而爸爸的繁忙就是在保護(hù)著這些美好不被傷害。 直到某一天,mama去幼兒園接她回家的路上,他們被人綁架。 醒來以后mama不見了,身邊多了個不認(rèn)識的哥哥。 昏暗潮濕的小房子里,老鼠在他們面前慢悠悠地走過與之對視,比人還要囂張。 她嚇得哇哇大哭之時,被哥哥捂住了嘴巴,讓她別哭。 她眨巴著淚眼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哥哥,問了他好些問題。知道了什么是綁架,知道了他也是被壞人抓來的,知道了他叫顧堯。 哥哥一直在安慰她,甚至把他似乎很喜歡的哨子都送給了她,他跟她承諾著以后只要她吹哨子,他就會出現(xiàn)。 那時雖然很害怕,可是有哥哥在身邊,她好像也變得勇敢了起來,她真的好喜歡這個哥哥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靠著哥哥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壞人來給他們送飯,爸爸出現(xiàn)了。 爸爸衣服褲子上都是血漬,走路一瘸一拐地打暈了壞人,費(fèi)盡全力將他們倆帶了出去。 他將一個很小的金屬片塞到她帶拉鏈的口袋里,跟她交代:“小花乖,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這個東西保護(hù)好,交給褚叔叔?!?/br> 隨即他又鄭重其事地對哥哥說:“小朋友,你能答應(yīng)叔叔保護(hù)好meimei嗎?” 哥哥點(diǎn)頭:“我能?!?/br> 爸爸揉了揉哥哥的頭,似乎很痛地皺了皺眉頭:“好,那叔叔就放心把meimei交給你了,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兒你們都不要管。你記住你們是小孩子打不過壞人,帶著meimei去找警察叔叔,明白嗎?” 哥哥向爸爸保證后,他們沒跑出多遠(yuǎn)就被發(fā)現(xiàn)了。 爸爸將他們倆藏到了隱蔽的草叢里,朝他們說了最后一句話:“就算是要我死,你們也絕對不能出來。” 那晚在隱隱的火光里,爸爸mama如何被折磨,那些血淋淋的畫面就算是被遮住了眼睛捂住了嘴巴,耳朵依然能聽見。 哥哥指縫里模糊到刺痛心臟的畫面哪怕是后來被她遺忘了,也總是如夢魘一般在她的夢中反復(fù)的出現(xiàn)。 后來,哥哥牽著她的手一路奔跑,壞人在后面窮追不舍,伴隨著一聲聲刺耳的槍聲仿佛在耳邊刮蹭穿梭。 她跑不動了,她只想去見爸爸mama。 忍不住下意識回頭,瞥見不遠(yuǎn)處那空洞洞的槍口瞄準(zhǔn)了哥哥,她條件反射地喊著“哥哥”撲著他往地上倒去。 那是一個山坡,他們兩人滾了下去。 而她只感覺后背好痛好痛,什么都聞不到了,只聞到nongnong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哥哥脫下棉外套,撕開破開的口子,掏出里面的棉花摁在她的傷口上。 他拿剩下的布料給她牢牢地系在身上止血,給她吃蘋果味兒的糖止痛,然后帶著她繼續(xù)跑,他說只要跑下山就能找人來救爸爸mama。 然而天太黑,她在懸崖邊踩滑墜了下去,哥哥緊緊地拽著她的手想要把吊在懸崖下的她拉上來。 可惜他們都沒了力氣,哥哥也快要掉?????下來了。 山風(fēng)呼嘯,哥哥冷的臉色慘白,瑟瑟發(fā)抖,遠(yuǎn)處又傳來響動。 她知道這一切其實(shí)跟哥哥沒有關(guān)系,不能再讓哥哥受傷害了。她鼓勵哥哥要好好的,要勇敢,要不怕困難,她相信他,便松開了他的手。 “再醒來。”褚一諾看向褚天言和孔向明,眼中閃爍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淚光,“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br> 褚天言坐在一側(cè)的單人沙發(fā)上,將后來的事兒告訴了她:“你被一農(nóng)戶給救了,說是幸虧懸崖不算高,你又剛好被樹杈給掛住,很幸運(yùn)的撿回一條命。他們把你送到醫(yī)院報了警,我們趕來的時候你一直在昏迷。” 褚一諾聽到這兒破涕為笑:“看來是我命不該絕。” “你這孩子?!瘪姨煅詿o奈地睨她一眼,繼續(xù),“你昏迷了七天,醒來以后什么都不記得,醫(yī)生說這應(yīng)該是受了重大刺激不愿再回憶,強(qiáng)迫大腦將過去所有的記憶封鎖,有可能是一時,也有可能是一輩子。” “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還有個男孩子跟你一起,沒看那孩子的筆錄也不清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孔向明接道,“但是我們找到你爸媽的時候,他們受盡了折磨而死,而那些毒販的窩點(diǎn)和勾結(jié)的犯罪證據(jù)都在你身上,我們基本上肯定你是看到了。既然如此,你選擇忘記對你來說或許是最好的結(jié)果?!?/br> “所以爸爸是……”褚一諾哽了哽喉嚨,“緝毒警?!?/br> 褚天言和孔向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 難怪。 褚一諾隱隱還記得一件事兒。 當(dāng)年有一次她跟mama在路上遇見了爸爸,她正要叫,就被mama捂住了嘴巴抱進(jìn)懷里,爸爸就跟不認(rèn)識他們一樣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就因?yàn)檫@個,她生了爸爸很久的氣,他唯一回來的那次她也賭氣不肯見他,豈料再見便是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