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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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家的他,進(jìn)屋就看到了母親跌坐在電話旁,似乎正放空著,而一旁的家用電話也懸吊著沒有掛上,廚房里瓦斯?fàn)t上的湯早已guntang到溢出,還發(fā)出了滋滋作響的聲響,他趕緊衝去將爐火關(guān)掉,轉(zhuǎn)身問母親究竟怎么一回事。 但得到的卻是一片的靜默。 他走到母親身邊抓著她的雙肩大力搖晃著,只見這時她的眼神才開始聚焦,她拉著他的手,語音顫抖,帶著哭腔的說:「安杰……爸爸、你爸爸他……」話語沒有接續(xù),因為這時的母親早已哽咽到無法言語,他只能靜靜的看著母親等待她的情緒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他趕緊先拉下母親的手去看看是誰,但打開門的剎那他矇了。 警察來他家做什么? 「你好,我們剛剛有跟顧太太聯(lián)絡(luò)過了,來接她去認(rèn)尸?!箖晌痪炷贸鲎C件,先自證身份后表明了來意。 「認(rèn)……認(rèn)尸?」顧安杰皺眉,他回頭看著還倒坐在地、泣不成聲的母親一眼后,才看向警察問道:「是……顧銘?」顧銘是他父親的名字,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結(jié)合母親剛剛沒有說完的話語和警察說明的來意,他想,大概……是父親出事了。 「是的,孩子,如果你能接受,最好陪著你母親走一趟?!咕煲呀?jīng)看到屋內(nèi)顧太太的情況,恐怕她一個人跟他們?nèi)ゲ⒉煌住?/br> 「我知道了,麻煩等我們一下?!诡櫚步艹煺f道,這時他的喉間也開始有些酸澀,而兩位警察也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不用急,畢竟……這種場面他們見多了,以一個孩子來說,顧安杰的表現(xiàn)很不錯了,一般來說,第一時間接到消息的反應(yīng),像顧太太的表現(xiàn)還比較正常。 接著,他簡單收拾了些鑰匙證件錢包,攙扶著母親和警察們一起回去。 見完了父親后,母親流了一夜的淚水,第二天后就沒再哭過了,彷彿眼淚早已在前一天流乾了,接下來的日子里,母親就開始像陀螺般打轉(zhuǎn),一邊處理著父親的后事,一邊找工作,從早餐店打雜到小吃店洗碗盤,偶爾還去夜市看看有沒有零工可以打,因為從來沒有工作過的關(guān)係,始終無法應(yīng)徵到什么能上的起檯面或是待遇比較高的工作,但現(xiàn)實生活中,逝世的丈夫沒能留下多少財產(chǎn),這也是讓她無法允許自己有任何喘息空間的主要原因。 他記得那時社會新聞鬧得很大,包括他們的左鄰右舍,他的學(xué)校老師同學(xué)們,甚至是母親工作的同事或是他自己打工地點的同事,全都投以關(guān)懷憐憫的眼神,還有那些噓寒問暖的話語他甚至早就聽到能倒背如流了,當(dāng)然,這其中也包括了三不五時就前來家里問候他們的房東,甚至還一邊明顯的試探著他們下個月能否如期交出房租,期間還被他在樓梯間聽到房東在背后說他們一家晦氣的言論。 這些都讓他覺得好虛假,他不知道誰才是真實,誰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在對待他和母親,誰又是在背后偷偷議論著他們的不是,一直到網(wǎng)友對于他們拒絕社會捐款的陰謀論則是壓垮他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記得那天夜里,他在打工的網(wǎng)咖里值夜,用著柜檯的電腦刷著社交軟體,新聞那斗大驚悚的標(biāo)題報導(dǎo)著他們家的事故他早已見怪不怪,甚至可以說是已經(jīng)麻木了,但留言區(qū)那些臆測、恥笑、不屑的言論卻讓他差點情緒崩潰的砸了電腦……直到那則帥氣又簡略的留言。 刑法三百一十條,誹謗。 沒有直接的反擊,沒有個人的情緒,只是簡單的述說著一條早已存在的法條,卻讓顧安杰傻看了好久,久到客人都站在柜檯前老半天了還沒發(fā)現(xiàn)。 一開始,他確實僅僅是基于好奇心想認(rèn)識這位「清清淺淺」的網(wǎng)友,就這么追著她來到了大學(xué),但從第一次在超商取貨時他便對她產(chǎn)生了崇拜之外的好感,為了省錢、同時也是為了接近她,他拾起了自己向來讀不慣的課本,絞盡腦汁用力的讀,拼命的讀,雖然這么說很不應(yīng)該,但他有些慶幸他們的大學(xué)學(xué)生們的競爭力并不是特別的高,不然像他這樣過去后段班的學(xué)生怎么可能會有跳級的機會。 他總是期待著每一堂兩班聯(lián)合一起上的課程,也期待著定期舉辦的兩班辯論會,雖然他們是不同的辯論方,但她彷彿隨時都綻放著光芒,即便是在法班眾多的學(xué)生里,他也能馬上認(rèn)出她。 她的文章跟她的人一樣,條理分明、犀利直爽,用字遣詞相當(dāng)淺白易懂,容易引人入勝,他慶幸當(dāng)時的她只專注于課業(yè),所以沒能注意到有許多人對她都有想法,包括他,但她的存在就彷彿是玉山頂峰,是他們這些小丘陵抬頭仰望而不敢伸手觸及的。 他暗戀了她好久、好久。 所以在她突然間音訊全無時,他矇了,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盼了她好久,卻從來不曾瞭解過她,也從來不曾試著碰觸她,于是他下定決心,如果以后再有機會相遇,他絕對不會再放手。 幸虧老天爺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隔了這么多年后,還是讓他們重逢了。 雖然她受著傷、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有的是耐心,他知道自己不會、也不愿意再輕易放手。 雖然過程有些艱辛,但他還是熬過來了。 甚至到最后,他們還成了一對戀人。 這是過去的他從來不敢奢望的事情,但這一切,確實成真了。 不過……他怎么就突然回想起了過去的事了呢?現(xiàn)在的他,應(yīng)該是幸福到不想回首過去的那些往事才對吧? 「安杰!」 一聲熟悉的呼喚觸動著他的心臟,他覺得這聲音好熟悉,但怎么是帶著哭腔的樣子呢?而且還是喚著他的名?他怎么了嗎?他不喜歡這個聲音哭泣,他覺得,歡笑比較適合這個聲音的主人。 黑色越野車直奔而來的畫面竄入腦海中,顧安杰愣了一下,他這是……被委託人丈夫的車給撞了?所以前面這些過去的畫面是人家說的,死前會回憶這一生的所有片段? 「兄弟!你不能沒結(jié)婚就讓人家守寡??!唉、不對,這應(yīng)該不叫守寡才對……」 柯亦揚這傢伙又在胡說八道些什么了,他還沒死呢……應(yīng)該吧?他自己也無法確定了。 「安杰、你千萬不能跟你爸爸走啊……」 mama?為什么在哭的樣子?爸爸離開后您就不曾哭過了???還有跟著爸爸走是什么意思?他沒有看到爸爸呀? 「安杰……我愛你,求求你快醒醒吧!以后你想聽幾次,我就說幾次?!?/br> 第一個聲音再度響起,也再次深深的觸動著他的內(nèi)心深處。 真的嗎?這是……淺淺?他的淺淺!對、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這么輕易的就死去! 眼皮感覺還沒有睜開的力氣,他努力的動了動手指,希望這個小動作能被旁人給注意到,而這個動作也確實讓已經(jīng)在病床旁候著多時的眾人欣喜若狂。 「醫(yī)生!快叫醫(yī)生!」 「兄弟!千萬別再睡著了!要睡等醫(yī)生看完再睡!」 你這么吵誰還睡的著??!閉著眼的顧安杰在腦海中吐槽道。 「孩子!撐著點!」連一向嚴(yán)肅的柯山淼也難掩動容的出聲了。 病房內(nèi)場面一度混亂,大伙兒又哭了,只是這次,是喜極而泣。 而在這場混亂中,一雙手一直到醫(yī)生來都緊緊的握著顧安杰的手,他知道,一定是她—— 他的淺淺。 ●●● 一個月后—— 陸清淺推著顧安杰的輪椅在醫(yī)院外頭的花園里散步,在確認(rèn)顧安杰沒有大礙后,他們向醫(yī)院申請了轉(zhuǎn)院,回到了北部的醫(yī)院,而陸清淺則暫時搬到顧mama那里住著,與顧mama兩人一起輪流照顧著還在住院的顧安杰。 「我覺得骨頭都快生銹了?!诡櫚步車@了口氣,他已經(jīng)在病床上待了好久,久到他覺得自己說不定會忘了要怎么走路。 「你該慶幸自己現(xiàn)在還能在這里耍嘴皮子。」陸清淺捏了顧安杰的臉頰一把。 他可是雙腿和左手都骨折,內(nèi)部器官些微受損,但經(jīng)醫(yī)生審慎評估后,認(rèn)為如果好好接受治療,應(yīng)該都不會留下什么嚴(yán)重的后遺癥。 「……我覺得你最近很喜歡捏我的臉頰?!蛊鋵嶊懬鍦\捏的力道并不大,他有時還挺享受這種親暱的行為,至少,這是她主動親近他的方式之一。 「不喜歡?」陸清淺問著,她很喜歡他臉頰的觸感,甚至有些上癮著。 「如果……用嘴我會更喜歡。」顧安杰抬頭望向自家女友,露出痞痞的笑容說道。 「所以……」陸清淺頓了一下,露出燦爛笑容的接著說:「用咬的?」 「那還是不了?!诡櫚步苴s緊用唯一沒有受傷的右手護(hù)住自己其中一邊的臉頰。 「騙你的啦!」陸清淺低下頭,迅速朝顧安杰沒能護(hù)住的另一邊臉頰親啄了一口,見對方怔愣住的反應(yīng)她很是滿意。 一會兒后,顧安杰有些哭笑不得,他雖然喜歡她的主動親近,但他也必須正視一下一些隱性存在的問題,避免她被人帶壞,他認(rèn)真的問道:「這些……都是誰教你的?」這些調(diào)情的小技巧如果說是無師自通他可不太相信,畢竟陸清淺可是第一次談戀愛。 「嗯?有賀編、顧mama、還有新香格里一些兩性專欄的作家……」陸清淺倒也沒多想,直接一個一個點名出來。 「沒實驗過吧?」顧安杰再度認(rèn)真確認(rèn)道。 「有呀?」他在說什么傻話? 「什么!跟誰?在哪里?」顧安杰差點震驚的都要從輪椅上站起了。 陸清淺偏著頭不解,她疑惑的問道:「剛剛……不是跟著你試了嗎?」 「咦?呃……哦、是這樣啊……」顧安杰有些尷尬,他試圖乾咳著掩蓋自己的窘迫。 這時的他,恰巧錯過了身后陸清淺那調(diào)皮的微笑以及眷戀的眼神…… 她不會告訴他,她是故意的。 她也不會讓他知道,只有他可以擁有她這樣的獨特待遇。 他或許認(rèn)為自己曾是照進(jìn)他深淵里的那道光,但他并不曉得,他同時也是將她從煉獄里拯救出來的那個特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