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吃驚，神色露出一絲慌張。

    澄明站在他面前，合掌念了一聲佛號：“貧僧和師兄曾在……”

    “方丈屋內(nèi)見過這尊藍(lán)田黃花彌勒玉雕。”

    沐鈺兒倒吸一口氣。

    唐不言倏地抬眸。

    “這座前朝佛像在法明方丈這里。”沐鈺兒大驚失色。

    師兄弟二人沉默不語。

    “先去問問其他寺廟請?zhí)氖虑??！碧撇谎蚤_口，打破沉默。

    澄明抬頭，猶豫問道：“是帖子有問題?！?/br>
    沐鈺兒看著他蒼白的臉，冷不丁說道：“你們送給華宗寺的帖子不是他手里這樣的?！?/br>
    澄心低頭去看手中的請?zhí)?/br>
    澄明沉默。

    “有誰動過帖子？”唐不言看著他，沉聲問道。

    澄明眼波微動，那本消瘦的下顎微微僵住，最后垂頸沉默，沒有開口解釋。

    沐鈺兒正打算繼續(xù)問，卻被唐不言拉了拉袖子。

    “先去問其他寺廟吧?！彼f。

    沐鈺兒只好咽下嘴邊的話。

    僧人們都是按照寺廟坐在一起，每個寺廟各有各的位置，沐鈺兒便各自找了長老詢問。

    但令人奇怪的是，這些寺廟都是正常的蓮花圖文，草堂寺和華宗寺因?yàn)榻邮终執(zhí)氖切钥蘸托?，其余人都不知長什么樣子，需要回去確認(rèn)，凈業(yè)寺的那位戒嗔長老還在和法明方丈論道，是以他們也不知請?zhí)降走m合樣子，至于其他寺廟的人都說是蓮花花紋。

    “還有一個東林寺的?！便邂晝耗抗猸h(huán)視一圈，落在最角落里的那群僧人身上，他們是所有僧人中手腕的佛珠上掛著蓮牌的，是以格外醒目。

    “帖子在我們道善長老那里，”東林寺的僧人看著那圖案，搖了搖頭，“我們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佛像?！?/br>
    沐鈺兒環(huán)顧一圈，之前在大殿上她是見過東林寺的帶隊(duì)長老的，高瘦，下顎有黑痣，當(dāng)日只是不停地?fù)芘鹬?，嘴里無聲地念著佛經(jīng)。

    “他人呢？”她驚訝問道。

    僧人們這才回過神來，驚訝說道：“咦，道善長老哪里去了。”

    幾個東林寺的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說道：“是不是忘記叫長老出來吃飯。”

    “不是，我敲門時沒人?！庇腥舜_信道，“我真的敲門了，還敲了來兩次，無人都沒人應(yīng)?！?/br>
    一個年級稍小點(diǎn)和尚小聲說道：“對了，午時過去沒多久，我看到長老出去了，是不是還沒回來？說不好在和人論法忘記吃飯的時間了，長老不是經(jīng)常這樣嗎。”

    “要不去問一下其他寺廟里的人？”僧人問道，“或者打包一點(diǎn)晚膳回去，等長老回來。”

    “現(xiàn)在都三四個時辰了，長老還沒回來，要不還是找一下吧，他胃不好，吃冷的會不舒服的?！庇腥苏f。

    沐鈺兒驀地想起長行說的話，玄氣死前和道善有過不少的交集，現(xiàn)在人不見了。

    她眼皮子莫名一跳，心中浮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東林寺的僧人很快就走了一圈，把所有人都問了一個遍，很快便神色略略有些慌張。

    “他們今日都沒見過長老?！?/br>
    “那長老哪里去了?！?/br>
    相國寺最近人心惶惶，現(xiàn)在落在自己頭上幾乎每個人都瞬間慌亂起來。

    澄心澄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便走了過來：“可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br>
    東林寺的一個僧人嘴角微動：“我們，我們長老不見了?！?/br>
    澄心臉色微變。

    “是道善長老？”澄心連忙問道。

    “我們剛才問了好多人都說沒見到長老?！鄙丝嘀?，“道善長老吃飯最是積極，怎么會遲遲不來呢。”

    “許是是相國寺迷路了，相國寺位置不小?！背涡陌矒岬?，“不必著急，貧僧這就讓人去找?！?/br>
    他的神色格外鎮(zhèn)定，很快就把人安撫下來。

    可，很快事情就開始不對勁，越來越多的人出去，也越來越多的人無功而返。

    直到酉時刻漏響起，道善長老依舊不見人影。

    食堂內(nèi)氣氛緊張，很久就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久而久之，那聲音竟然有些壓不住了。

    澄明出聲安撫著，卻又遲遲沒有效果。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最后一縷日光也逐漸消失，整個相國寺開始被陰晦籠罩，所有人的情緒都在此處被緊繃到極點(diǎn)。

    “怎么又有人不見了?！倍Y部的人聽到動靜走了過來，立刻吃驚質(zhì)問道。

    姜則行不悅質(zhì)問沐鈺兒：“北闕到底查出點(diǎn)什么沒有，現(xiàn)在怎么又有人不見了，不會又是出事了嗎？”

    “現(xiàn)在到底什么情況，兇手到底找到了沒。”

    “若是還不行就找其他人來，快點(diǎn)讓那個我們下去。”

    姜則行咄咄逼問質(zhì)問道。

    “那我們要不要去前院找啊?！泵魍デИq豫著說道，“說不好去禮佛了呢，畢竟前后院隔得遠(yuǎn)，沒聽到動靜也有可能?！?/br>
    就在此時，法明方丈同凈業(yè)寺的戒嗔長老齊齊外面走來，聞言頓時神色陰沉：“只在后院找的嗎？”

    澄明點(diǎn)頭。

    “去前院找，把所有地方都去找一邊。”法明方丈臉色凝重說道。

    沐鈺兒的視線在他臉上一掃而過，依稀察覺出平靜面容下的緊繃。

    ——法明方丈為何這么緊張。

    安靜的相國寺立刻熱鬧起來，一半僧人開始掛燈，一半僧人開始出動尋人。

    沐鈺兒站在廊檐下，看著來回走動的不安僧人，心跳微微加速。

    “我怎么不好的預(yù)感越來越重了?！?/br>
    這樣的動靜不該沒有驚動一個活人，就連最角落里的張一也探頭探腦摸了出來，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可現(xiàn)在道善卻毫無消息。

    唐不言的目光自廟宇的重重屋檐下略過，最后沉聲說道：“有人用交.腳彌勒佛的圖案把人騙過來，現(xiàn)在正一個個殺過去，張一，你去找草堂寺的僧人和華宗寺的僧人去看一下，他們手中的請?zhí)降资鞘裁礃幼?，還有東林寺。”

    張一嚴(yán)肅點(diǎn)頭。

    時間逐漸過去，天色完全陷入漆黑之中，千牛衛(wèi)連同僧人已經(jīng)把整個相國寺都翻了一遍，陳策甚至想要去后山找一下。

    “道善師傅午后不見的，后山東邊都是人，不該沒有看見，而西邊我們就在那個時間段走過，那里只有一條路?！便邂晝赫f。

    陳策擰眉：“那人到底哪里去了?！?/br>
    幾人說話間，張一滿頭大汗跑了過來，臉頰發(fā)白，一見了人就先嘴皮子顫動了幾下，聲音在夜風(fēng)中都帶著寒氣：“全，全都是，都是那個交.腳菩薩的樣子?！?/br>
    沐鈺兒心中一沉。

    “統(tǒng)領(lǐng)！”有千牛衛(wèi)快步而來，“找到了！人找到了！”

    陳策大喜：“在哪？”

    “在平安店門口的蓮花水缸里?！?/br>
    陳策臉上笑意頓斂。

    “死了！”張一一口氣差點(diǎn)沒轉(zhuǎn)過來。

    千牛衛(wèi)神色凝重：“死了，整個人都沉在水底，那水缸不大，卻有些深，我們一直沒想到人會在水缸里，還是小錢走累了，靠了一下那個水缸，這才發(fā)現(xiàn)水缸邊緣竟然有血漬，低頭一看就……”

    —— ——

    那水缸里雖然種了蓮花，但大部分是為了防火用的，里面裝滿了水，如今撥開重重蓮葉，便能看到一雙不甘心睜大的眼睛，正沉在水底，透過水面幽幽看了過來。

    張一嚇得連滾帶爬躲在一邊去了。

    道善整個人被奇異地扭曲著，跪姿頓首，偏腦袋詭異地向上擺在，露出那雙幽深的眼睛。

    ——道善死了！

    重重火把光照下，只能斑駁地照出眾人陰晦不定的臉。

    —— ——

    陳菲菲看著面前那具尸體，伸手觸摸了一下他的關(guān)節(jié)：“人剛死，甚至不超過兩個時辰，大概是在申時，浸泡在水中所以還未形成尸斑?！?/br>
    “四肢全都被人打斷了?！彼蛄恐郎泼黠@有問題的手腳，伸手按著幾個關(guān)節(jié)，沉聲說道，“生前打斷的。”

    沐鈺兒揚(yáng)眉：“兇手殺了三人都是虐殺?！?/br>
    “被打斷手腳怎么不叫啊?！蓖跣麦@訝問道。

    陳菲菲點(diǎn)頭，目光在死者臉上一掃而歸，突然咦了一聲，驚訝伸手捏著他的嘴角，仔細(xì)打量了一會兒。

    “他的舌頭……”

    她沉默。

    “被人割了。”

    沐鈺兒吃驚地看過去，只看到一個空蕩蕩的口腔。

    “動作很干凈?！标惙品普f道，“手起刀落，兩側(cè)唇角都沒弄傷?！?/br>
    “兇手能搬得動性空，也制服住道善?！便邂晝撼烈?，“是個高手嗎？”

    道善體型中等，但若是掙扎起來，未必沒有力氣。

    陳菲菲已經(jīng)開始脫他的衣服，衣服剛脫下一半，臉上更加驚訝。

    “他身上怎么也有傷口！”

    跳動燭火下，一道道鮮紅的傷疤正清晰的落在眾人眼前。

    相比較性空身上已經(jīng)不甚清晰的傷疤，他的傷口更加密集，更加多，甚至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