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 第135節(jié)
他目光定定停在青梨身上。 看她火急火燎地去矮柜拿了玉顏膏,低頭用銀簽細致給他上藥。 青梨今日著一身牙白底色的襦裙,顏色素凈。但她姿色擺在那兒,一眼望過去,并不讓人覺得單調(diào),反而還多出來一股淡雅的意味。 只她看起來好像更瘦了一些。 低下頭時,背上隱約可見蝴蝶骨纖細的輪廓。 如今已到了秋水小筑,她人的模樣看起來卻似乎比之前在國公府時還要更差。 再一想起管事方才鬧的那一出,還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胭脂鋪子,俞安行眉心便蹙了起來。 就不該讓這些事情來煩她。 青梨沒多注意他的目光。 一雙眼盯著他被燙傷的手,眼底劃過一抹擔(dān)憂。 “痛嗎?” 俞安行下意識要搖頭。 只轉(zhuǎn)瞬,又似乎反應(yīng)過來什么,頷首應(yīng)了一聲:“痛。” 青梨看他點頭又搖頭,辨出他長眸中蘊著的點點笑意,微瞪他一眼:“痛就受著?!?/br> 說罷,作勢要加大手上上藥的力氣。 “……那么燙的茶水,虧你也敢撲過來,我自己又不是不會躲……” 嘴里低聲念叨了半日,青梨手上到底是沒舍得用力。 藥膏抹到手上,帶著絲絲微涼的觸感。 俞安行開口。 “府上這樣的事情,日后交給元闌就行了?!?/br> 青梨手上動作一停,抬頭看他,聽得他口中繼續(xù)說。 “至于那個胭脂鋪子,目前已有專人打理。若是實在不行,便將鋪子出售了,以后也無需再在上頭費心思?!?/br> 他的語氣平淡至極。 似在談?wù)撘患o足輕重的瑣事。 是啊,他名下的鋪子以及產(chǎn)業(yè)眾多,又怎么會將她一個小小的胭脂鋪子放在心上。 “將鋪子出售?” 青梨抿著唇,手心也跟著收緊。 銀簽在掌心勒出一道深而細的紅痕,她也渾然不覺。 “這便是……你一直所想的?” 俞安行皺眉望向她手中死死握著的銀簽,將簽子奪過。 “阿梨只要一直呆在秋水小筑里,便好了。” “不好?!?/br> 青梨嘴角繃緊。 “一點都不好?!?/br> 她從椅子上起身。 “我要出去見阿玉?!?/br> “外邊太亂?!?/br> 話一出口,便被俞安行拒絕。 兩人目光在此時撞上,頗有些對峙的意味。 “這些日子,是你讓元闌一直攔著我出去的是不是?” 俞安行沉默。 漆黑的瞳直直看著她。 “阿梨為何要出去?是去看祝晚玉,還是想要去見蘇見山?” 他亦跟著起身,高大的身形逼近。 “祝晚玉、蘇見山,不過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旁人?!?/br> 指尖輕捻起青梨鬢邊的一縷碎發(fā),俞安行唇邊徐徐綻出一抹笑。 “阿梨只要有我就好了,不是嗎?” 屋內(nèi)陷入壓抑的寂靜。 所以……他欺她、瞞她,現(xiàn)在還要把她拘在這里…… 青梨看著面前人一雙含笑的眸子,只覺萬般刺目。 她往后退一步,拉開二人的距離。 “我累了。” 青梨一人回了里間。 轉(zhuǎn)身時,衣袖不慎拂過立在桌面上的那瓶玉顏膏,精致小巧的瓷瓶在桌上慢悠悠轉(zhuǎn)了幾圈。 珠簾被掀開,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在余光中成了一片不住晃蕩的殘影。 俞安行看著青梨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面色冷沉下來。 他讓元闌帶著人片刻不離地守著她,知曉她每一天的一言一行…… 卻仍舊掌控不了她…… 心里陡然升起一種不安感。 那瓶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的玉顏膏終是掉落在了地面上。 瓷瓶碎料,里頭珍貴的膏藥溢出,才收拾干凈的地面又變得狼藉一片。 俞安行看向窗外。 廊檐下掛著的鳥籠依舊。 里頭住著的雀兒卻破天荒安靜了下來。 元闌敲門進來時,看到的便是俞安行臨窗而立的一個背影。 他站在門口。 “主子,您看,管事的該……” “之前已給過她警告,既然她不聽——” 微風(fēng)掀動月白的衣角,送來俞安行的聲音。 “那便殺了吧。” 作者有話說: 第92章 讓 【九十二】 夏末秋初, 早晚間的風(fēng)也跟著變寒了許多,冷熱交替,正是最易著涼的時候。 青梨半倚在雕花梨木的美人榻上, 柔順青絲柔柔鋪垂而下, 薄薄的織錦毛毯攏在身上,勾勒出一方恬靜如玉的背影。 只她現(xiàn)下卻實在不爽利。 渾身都發(fā)著冷, 鼻子堵著不上不下,喉嚨又燥得很, 茶杯離不得手。 為防風(fēng)吹進來加重身上風(fēng)寒, 楹窗只開了窄窄的一條縫隙。 隱隱約約能瞧見庭院里的景致。 院子里, 草葉掛著晶瑩的晨露,將葉片壓得彎彎, 風(fēng)一吹,便悄無聲息地滾落下去。 房門被人打開,腳步聲由遠及近。 因著病,身上沒什么力氣,青梨也沒回頭去瞧來人,只以為是小魚送藥來了, 抬手讓她先將藥放在榻旁的小幾案上。 “先晾上一晾, 我待會兒再喝?!?/br> 等了半日,卻沒聽見小魚應(yīng)聲。 青梨覺得奇怪,回身察看情況, 一眼便看見了站在珠簾旁的男人。 身影修長挺括,投望過來的視線深深沉沉。 面上不見笑意, 眼底眸光清冷, 目光所及之處, 落下滿室的清寒。 青梨一怔。 卻很快背過身去, 不再看他。 問話的嗓音帶著些不悅的沉悶。 “你進來作什么?小魚呢?” 門外。 小魚焦急地在廊下來回踱步,隱約聽見了青梨喚她的聲兒,才要提起音量回應(yīng),人卻被一旁的元闌直接捂嘴扛到肩頭,帶到了院外。 俞安行撩袍坐在床邊,臉不紅心不跳地坦然道:“她有事,秦伯便讓我把藥送過來?!?/br> 小匙攪動藥湯,徐徐熱氣從碗面升騰而起,模糊了他俊朗的眉目。 “現(xiàn)在藥湯的溫度正好,涼了可能有損藥性。我喂你?!?/br> 床上的人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