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探地拉起我的手，見我未反抗，飛快帶著我滾到床上，然后將被子一甩，罩住我和他。

    一片黑暗中，他頭頂著我的頭，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

    「晚兒，我是陸之遙。」他捂著我的嘴，「你別喊，不要出聲，隔墻有耳?！?/br>
    我點了點頭，他繼續(xù)道：「我哥在外面，能謀劃更多事情，我天生不如他，最適合做這個傀儡皇帝?！?/br>
    我又點了點頭，他卻突然生出氣惱，狠狠咬了一下我的耳垂，那里剛被徐宵舔過不久……

    「你到底喜歡陸之隱什么?」

    這個問題我也答不上來。

    如果宮里這人一直是陸之遙，那上次在尋歡閣的就是陸之隱，當(dāng)年的自己到底什么眼光，難道是圖他對我冷淡，圖他結(jié)束快？

    還真要感謝他的不娶之恩。

    我推開陸之遙的手，低聲道：「你想讓我殺徐宵？」

    他輕輕一笑，點了一下我的額頭，贊揚道：「晚兒真聰明?！?/br>
    「你莫不是忘了，這江山曾是我虞家的?！刮易I諷道。

    「徐宵一黨才是主謀，我陸家是被逼無奈的，你看我陸家雖得了江山，可有實權(quán)？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我和哥哥商量好了，事成之后，封你為皇后，你的孩子就是未來儲君，如此一來，這江山也算是還給你虞家了。」

    這般義正詞嚴，理直氣壯，我聽了想鼓掌。合著都是徐宵的錯，他陸家是仁至義盡，還想好了怎么把江山還給我虞家。

    「好。」我點了點頭，湊近他，「你的痣怎么去得那么干凈，一點疤也沒有？」

    陸之遙花名在外，也被這近在咫尺的呼吸交纏弄慌了神。

    他往旁邊挪了挪，「你是嫂子，嫂子，還是要避嫌的?！?/br>
    我又湊近他，無辜道：「好哥哥，我是你meimei啊?！?/br>
    他猛地跳下床，雙頰酡紅，低著頭，夾著腿。

    「好晚兒，我哥會弄死我的?！?/br>
    我支起身子，瞇眼笑道：「你倒是一如既往地怕你哥?！?/br>
    他深呼了幾口氣，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鞭傷，無奈道：「我也怕你啊，嫂子?！?/br>
    我驀然收了笑容，冷冷看他，「我困了，你快點滾?！?/br>
    他嬉皮笑臉地跟我告別，轉(zhuǎn)身一瞬間，笑容消失，又恢復(fù)了冰冷無情，睥睨一切的模樣。

    第06章

    西廠，有先斬后奏之特權(quán)，在錦衣衛(wèi)和東廠之上。

    也不知道徐宵抱著西廠的令牌，有沒有樂開了花。

    再見他是六天后，他滿面春風(fēng)地向我跑來，單膝行禮，嚇得我旁邊的小宮女「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徐宵沉聲道：「公主，奴才來了?！?/br>
    旁邊宮女身子抖成了篩子。

    徐宵一個見了皇帝都不下跪的人，跑到我這兒讒言獻媚，確實嚇人。

    我蹲在他旁邊，擺正他的官帽，笑道：「我還以為九千歲不跟我玩了呢?！?/br>
    他抬頭幽幽看著我，分不清喜怒?！腹?，圣上不同意為你我賜婚，該怎么辦呢？」

    我一臉為難，泫然欲泣地看著他，他嘴角慢慢露出笑容，我趴在他肩上，與他耳語道：「要不，殺了他。」

    他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雙手捏著我的臉頰，「晚晚，還不是時候?！?/br>
    旁邊有宮女太過緊張，暈倒了。我看向另外兩個宮女，輕輕一哼，那兩個宮女十分懂事地也跟著暈過去，胸口起伏劇烈?？磥硎桥聵O了。

    徐宵扶著我站起，按著我肩頭，上下打量我?！冈趺磁至耍俊?/br>
    我嬌羞道：「興許是有身孕了吧?！?/br>
    他斜眼看我，眸中染了殺氣。我攀上他的脖子，柔聲哄道：「我錯了，我這幾日少吃點兒?！?/br>
    他推開我，輕扯唇角，笑意未達眼底?！腹鞴?，奴才改日再來看你。」

    我倚在宮門目送他，宮道悠長安靜，他走在日光之下，背影絕然孤傲，讓人心生寒氣。

    他做我貼身小太監(jiān)時，乖巧聽話，我曾故意對他好，就為了看他低著頭，緊緊抿著唇藏著開心的模樣，也曾故意對他發(fā)脾氣，就為了讓他做各種傻事哄我開心，

    我記憶最深的一次，大冬天他赤腳在雪地里為我跳異域舞，手上腳上綁著鈴鐺，僵硬地扭著腰肢。

    宮里上下都笑彎了腰，笑聲和鈴鐺聲混在一起，響徹天際。

    許是白天回憶了往事，夜晚夢中全是徐宵的臉。

    開始他對我極好，像曾經(jīng)一樣，寵著我，供著我，突然畫面一轉(zhuǎn)，他七竅流著黑血，手上掛著黏稠的鮮血，向我伸出手，對我說：「晚晚，這人世好苦，你與我一起，不下地獄，不入輪回，永生永世做個野鬼吧。」

    我被驚得一身冷汗，從床上坐起，卻猛地撞進陸之遙的眸子。

    他在昏黃燈火中，安靜地坐在我床邊，看著我。

    我一聲尖叫喊了一半，被他堵住了嘴巴。他貼著捂住我唇的手掌，緊張地看著我，「我偷溜進來的，別驚動了徐宵的人?！?/br>
    我重重喘著氣，好一會兒才緩過神，推開他的手，譏諷道：「當(dāng)年跟著采花大盜學(xué)的輕功，如今用在溜進自己后宮，你這身黃袍穿得可真窩囊?！?/br>
    他也不生氣，濕漉漉的桃花眼彎成月牙，笑道：「晚兒還記得我的事兒啊，我還以為你心中只有哥哥呢?！?/br>
    我白了他一眼，又躺進被窩?！刚f正事吧?！?/br>
    「說正事你干嗎要躺下去？」他偏頭看我，「嫂子，你好壞?！?/br>
    我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你好sao?！?/br>
    他像是聽到夸獎一般，低笑出聲。「晚兒，明日后宮要進女眷了，有宴會，你可以趁機毒殺徐宵?！?/br>
    毒殺二字他說得很輕。

    我側(cè)過身，沒有答復(fù)他。沉默的時間有些長，他沒了耐心，探身壓過來，一手撐在我臉邊，鼻尖離我的臉近在咫尺，「晚兒，你舍不得？」

    我翻身平躺，直迎他的目光。「我在想封后大典，是與你祭拜天地還是與你哥?！?/br>
    他捏著我的臉，意味深長地道：「你什么時候也把我放在了選擇之中？」

    我輕笑轉(zhuǎn)移了話題，「好，明日一切聽你安排?！?/br>
    他輕輕撩過我額前的碎發(fā)，將一包藥粉塞入我的枕頭下。

    「睡吧，我守著你，不會再做噩夢了。」

    「滾，快點兒。」

    第07章

    陸之遙走后，我睡意全無。

    看著靜靜躺在枕頭下的藥粉，我又想到夢中那個場景，這服毒藥是不是就能讓徐宵七竅流血？

    窗外有風(fēng)吹進來，帶來陣陣花香，我走到窗戶邊，抬頭看著漫無邊際的天空，心亂如麻。

    有些事我很早就確定該如何做，所以無須糾結(jié)，我煩躁的是，我無法控制自己情感的走向。

    我好像……對徐宵上癮，對不確定，看不清的東西，著迷。

    目前還能靠血海深仇壓制住，但我無法保證再過一段時間，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不知不覺，天光破曉。有宮女進來伺候我穿衣，本來選定的宮服是藍色的，被我換成了赤紅。

    有宮女委婉提醒我今日不要搶了那些新貴的風(fēng)頭。

    我將金色流蘇步搖插在發(fā)髻，對著鏡子左右端詳，「我打不打扮，都能搶風(fēng)頭，你說呢？」

    一反問，宮里跪了一片。

    真是無趣。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繼續(xù)梳妝。

    選進宮的總共有三個女子，郭家千金郭妙位分最高，封為妙嬪，想來是徐宵出的力。

    其他二人皆是常在，沒什么印象。

    我正準(zhǔn)備帶點禮物上門拜訪，徐宵來了。他異?？簥^，沖上來環(huán)住我的腰，抱著我轉(zhuǎn)圈。

    「公主，奴才來了?！?/br>
    旁邊一眾太監(jiān)宮女視若無睹，自顧自地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但對比上次，進步多了。

    我嬌笑連連，扶著步搖，嗔怪道：「發(fā)什么瘋，別弄皺了我的衣服。」

    他放下我，丹鳳眼微微一瞇，唇角的笑意無限放大。

    「公主今日真好看。」

    「我哪日不好看？」我挑著他的下巴，踮腳湊上去輕輕一吻?！感煜?，我有點緊張?！?/br>
    時隔半年，今日我就要用新身份去見那些輔佐我虞家江山的老臣，也不知他們會做何反應(yīng)。

    徐宵握上我的手，與我十指緊扣?！竿硌绺乙黄疬M去?！?/br>
    我眉毛一挑，「你這是給我撐腰？」

    「宣示主權(quán)?！顾タ钙鹞?，大步往床上走去。

    剛將我放在床上，他就跟著躺上來了，我正準(zhǔn)備推他，他閉著眼，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疲憊?！腹?，我想補會兒覺，你乖乖的，好嗎？」

    太監(jiān)宮女們都退了下去，寢宮安靜得可怕，我縮在他懷中，聽著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突然也覺得無比疲憊，心想著陪他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他還未醒，保持著抱我的姿勢。

    我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沒有反應(yīng)，我又輕輕點了點他的唇峰，還是沒有反應(yīng)。

    這小太監(jiān)怎么睡得這么死，一點防范之意都沒有，就不怕我起了歹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