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萬安 第21節(jié)
“我答應(yīng)了?!?/br> 裴行昭語凝。她沒想到,大夫人那時就已歹毒到了那種地步。 “有老夫人、大夫人幫著圓謊,堵住下人的嘴,我就只是病了一個多月,好利落了,才拿回了玉佩。 “可那筆賬,要是不清算,我還能活么?”三夫人眼中閃爍著仇恨、憤懣。 裴行昭替她說了下去:“后來,你收買了居無定所的尼姑、道婆到府里,她們求見老夫人時,在言語中委婉地提到靜一。 “老夫人尋求慰藉,去了靜一的庵堂,親自把劊子手請回家中。 “只要老夫人和大夫人信佛走上歧途,滿腦子都是那些邪門歪道,長房就再無寧日。孩子生病只是撞了邪祟,不請大夫這一條,就足夠毀了長房?!?/br> “沒錯,”三夫人迎上裴行昭的視線,綻出了愉悅的笑容,面容煥發(fā)出光彩,似是變了一個人,“那都是她們該得的的報應(yīng)!” 裴行昭牽了牽唇,“看著十歲的男孩子,死在你尋來的老尼姑手里,很高興?” “那是他的命?!?/br> “真會說話?!迸嵝姓褑柕?,“你女兒多大了?” 三夫人的笑容僵住。 “有了孩子,裝也得裝出個人樣兒,剛剛你怎么能笑得出來? “我哥哥和三叔親厚,連帶的敬重你,只我記事后的一兩年里,他送過你鸚鵡、君子蘭,還有親手做的鳥籠、風(fēng)箏、河燈。 “除了三叔,他或許是裴家對你最好的人。 “他該死?” 三夫人抿緊唇。 “罷了,且不說這些?!迸嵝姓训溃罢f說靜一與你的淵源。” “沒有淵源。我知道有她這么個人,知道她擅長歪門邪道,也不用多少銀錢收買,反正她能從老夫人手里發(fā)一筆橫財?!?/br> 裴行昭目光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冷冽。 森然的寒意迎面而來,無形而不可回避,令人幾乎窒息。這種威勢,若非親身經(jīng)歷,根本想象不出。 三夫人后退了一小步,“我小時候偶然見過靜一師太兩次。說來也怪,與別人無話可說,與她卻能說上很久。 “但是羅家不信這些,不許燒香拜佛的,我卻一直記得她,偶爾實(shí)在苦悶,便遮人耳目去見她,她也肯遷就我。” “你還挺有孝心的?!迸嵝姓讯⒅蛉恕?/br> “這話怎么說?臣婦句句屬實(shí)。” “自開口到此刻,羅里吧嗦一堆,不過是為著潛移默化,要我相信羅家不拿你當(dāng)回事,不知曉你在婆家受過的苦、做過的孽,也沒摻和過亂七八糟的事兒?!?/br> “他們真的……” 裴行昭雙眸如鷹隼般鋒銳,“你可想好了再說?!?/br> 三夫人垂下頭。 裴行昭喚來阿蠻:“傳令韓楊,徹查羅家,凡有異狀,都要尋根究底?!表n楊是暗衛(wèi)頭領(lǐng)。 阿蠻領(lǐng)命而去。 三夫人欲言又止。 裴行昭道:“過猶不及。掩飾回避過了度,便等于說了最不想說的。羅家如果只介入了哥哥的事,你不至如此,羅家大可以理直氣壯地跟我理論——有人設(shè)套,也得那婆媳兩個肯往里鉆。 “那么,羅家還做了什么? “行浩那個該死的干的那些事兒,你們參與了多少? “六品官做得憋屈了,要一朝飛黃騰達(dá)?” 三夫人抿緊唇,又咬緊唇。 “不是要你回答,我只是在猜測?!迸嵝姓讯似鹨槐?,望著杯中透明的酒液,“我不會問你,不會問令尊令堂,我等自己查到的真相。 “先干為敬。” 語畢,徐徐喝盡杯中酒。 三夫人全無拒絕的余地,服毒般喝了那杯酒,喉間燒灼得厲害,酒液剛?cè)牒砭屯戏?,她竭力忍住,不敢嗆咳出一滴?/br> “這酒得一個時辰左右上頭,沒摻東西。”裴行昭又斟滿兩杯酒,“早喝完,你早走?;厝ハ胂耄瑏砣樟_家葬于我手,你有沒有臉指責(zé)我連累無辜,我又是不是能覺得解恨。” 三夫人心里千般滋味,卻想不出一句妥當(dāng)?shù)脑挕?/br> 裴行昭端杯,“喝酒。” 兩人同時喝盡杯中酒。 裴行昭沒再斟酒,“欺凌羞辱你的婆媳兩個,我把她們僅剩的獨(dú)苗弄?dú)埩耍皇菫槟?,但你可以釋懷了?/br> “閑來無事,是不是也能自行檢點(diǎn)一番? “四年前我回到裴府,府里的下人說,沒怎么見過我那個meimei。 “你害過別人的孩子,還要?dú)Я俗约旱暮⒆??你的孩子,是用來關(guān)在房里陪你繡花的? “怕她被人輕賤怠慢,你就只會帶她一起躲著? “別人是為母則剛,你是為母則慫。了不起。” 三夫人面頰燒得厲害,訥訥地回不了話。 “知道為什么非要你喝這種酒么?” 三夫人誠實(shí)地?fù)u頭。 “這是我三叔的主意,我記下了調(diào)制的法子。這兩年想他了,就喝一兩杯?!?/br> 三夫人驚訝,下意識地拿起酒杯。 “他殞命后,我送他回家。 “他發(fā)妻害死了我哥哥,我不殺她。 “他說裴家對不起爹爹、哥哥和我。 “我想說,今日為止,我對得起他。 “日后如何,且看個人的造化?!?/br> 三夫人眉心鎖起,毫無預(yù)兆地落了淚。 裴行昭指一指門口,“言盡于此。不送?!?/br> 作者有話說: (づ ̄ 3 ̄)づ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6章 阿蠻送三夫人回府,策馬跟在馬車一側(cè),半路,聽到里面?zhèn)鞒鰤阂值目奁暋K荒蜔┑仵玖缩久肌?/br> 進(jìn)到裴府,來到垂花門前,二夫人迎上來。 阿蠻指了指馬車,“三夫人喝了點(diǎn)兒酒,想起了一些事,心里不舒坦?!?/br> 二夫人會意,喚兩名婆子把三夫人攙下馬車。 三夫人眼睛紅紅的,表情哀傷,看到二夫人,卻現(xiàn)出困惑茫然。 喝醉了。二夫人道:“快送回房里,好生照看?!?/br> 下人們稱是,把三夫人安置到青帷小油車上,匆匆往里而去。 二夫人又吩咐一名丫鬟:“帶三小姐到二小姐的小書房去。跟她說,等會兒我要跟三夫人商量些事情,她只管看書消磨一半日?!?/br> 丫鬟應(yīng)聲,疾步而去。 阿蠻暗暗點(diǎn)頭,笑道:“我跟夫人說說話?!闭f著,步上垂花門的石階。 二夫人跟上去,笑道:“榮幸之至?!笔疽怆S行的仆婦遠(yuǎn)遠(yuǎn)跟著。 阿蠻邊走邊道:“夫人在信里提及,三夫人曾臥病月余。而在那之前,老夫人和大夫人急用一筆銀錢,您可知道是何緣故?如果您記得,我便不需繞彎子查了?!?/br> 這意味著一定程度的信任,二夫人已經(jīng)知足,“容我想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我與老夫人、大夫人為銀錢生齟齬的次數(shù)太多了,從來不分時候,紅白喜事過節(jié)過年的正日子都能爭執(zhí)一番?!?/br> 她要是把這種情形都與蹊蹺之事關(guān)聯(lián)起來,那真能累死。 阿蠻微笑,“您慢慢兒想?!?/br> 二夫人給自己找著線索,那時裴錚在外征戰(zhàn),軍需供應(yīng)不力,敵兵兇悍狡詐,交戰(zhàn)各有勝負(fù),傷亡嚴(yán)重,所以…… “想起來了。當(dāng)時老夫人、二夫人想打點(diǎn)兵部的人,想著只要他們找由頭下個調(diào)令,就能把大伯調(diào)到別處。 “二爺、三爺和我,都說這是胡鬧,一來就算調(diào)令下了,大伯也會抗命,那時的主帥與他,說情同父子也不為過,他統(tǒng)領(lǐng)的兩萬精兵,也是親自帶了好幾年的,他怎么拋得下。 “二來這等于給大伯埋下被人指責(zé)怯戰(zhàn)的隱患,兵部的人不管同意與否,都難保有朝一日走漏消息。大伯一身傲骨,怎么能沾上那種臟水?” 阿蠻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士最可貴之處,就是哪怕身負(fù)重傷,也不肯下戰(zhàn)場,哪怕明知前面是死路,也無懼無畏。 二夫人往下回憶道:“老夫人、大夫人聽不進(jìn)去,自顧自找門路,銀錢流水般花出去,跟兵部那些品級低的堂官家眷打交道,求她們幫忙往上疏通。 “二爺三爺氣狠了,讓我?guī)退麄兿敕ㄗ樱?zhèn)壓賬房和各個掌柜——她們沒錢可拿了,總不可能拉下臉?biāo)奶幗桢X去。 “我陪房里有一個做過多年大掌柜的,不消幾日就幫著辦妥了,橫豎她們對賬目一知半解,糊弄起來也容易。 “她們要動外院庫房里祖?zhèn)鞯膶毼铮庠汗苁虏灰姷妹看味紨r得住,我就……就讓二爺、三爺跟她們提分家,她們是絕不肯的,那樣就白張羅著讓我進(jìn)門了?!?/br> 阿蠻微笑。 二夫人見她沒有不悅,輕輕透了一口氣,“之后,她們開始打我的主意。 “我早就防著這情形,把嫁妝安置到了陪嫁的宅子,房里沒留值錢的東西。她們看過我已經(jīng)空了的小庫房,要我跟娘家借一萬兩銀子。 “我就讓她們先把欠我的錢還清——初成婚,三五百兩的,她們沒少從我手里拿。 “她們一通奚落辱罵,下九流的戲子都比我強(qiáng)的話都說了出來。 “真把我氣急了。我畢竟是當(dāng)娘的人了,慣著她們,往后孩子怎么看我?索性也跟她們犯渾,說我的嫁妝都不見了,總不能是我自己弄沒的,要拉著她們?nèi)プ謇镌u理。 “她們不敢硬碰硬,氣得直哆嗦,說要讓二爺休了我,我就說要到順天府告狀,倒要問問青天大老爺,我犯了七出哪一條,順帶著請官爺幫忙找找嫁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