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子，靠殺敵人發(fā)的家?！?/br>
    晉陽輕輕地笑，“可曾想過，將我殺之而后快？”

    “怎么會(huì)。身份對換的話，你也不會(huì)殺我，我更不會(huì)殺你?！迸嵝姓讶鐚?shí)道，“殺個(gè)人事小，你或我死后的爛攤子，目前誰也收拾不了。等到強(qiáng)弱分明時(shí)，再考慮也不遲?！?/br>
    “知道你明白這些，但聽你親口說了，更心安些。”晉陽半真半假地笑道，“不然，我往后都要夜不能寐?！?/br>
    “你哪兒是我能嚇得住的?！迸嵝姓岩残?，說起別的，“早間皇后說起你住處的事兒，依我之見，你就住宮里吧。先帝駕崩之后，已花費(fèi)太多，六部再有心，也撥不出給你重建府邸的銀兩?！?/br>
    住宮里？在她眼皮子底下度日？晉陽當(dāng)即拒絕：“不用，我還有別院可以暫居，至于府邸，我自己慢慢重建就是了?！?/br>
    “自己重建？你的長公主府，比安平的府邸斥資更多?！迸嵝姓央p眼亮閃閃的，“既然這么富裕，那么，拿出些體己，捐贈(zèng)到貧苦之地，必定不在話下?！?/br>
    晉陽氣笑了，“太后娘娘，敲竹杠是壞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要我改，你就住宮里?！迸嵝姓研Φ孟駛€(gè)淘氣的孩子，“時(shí)時(shí)陪伴哀家，是長公主該盡的孝心吧？”

    作者有話說：

    么么噠，我會(huì)繼續(xù)努力的！

    第29章

    晉陽嘆了口氣，“你是故意的。不過是氣兒還沒消，跟我找轍呢。”

    裴行昭的笑容活潑潑的，“你怎么想都無妨，出銀子就行?！?/br>
    “可你得講道理吧？”晉陽與任何人不同，她時(shí)常覺得，裴行昭有股子匪氣，耍無賴流氓，那是小菜一碟，“我收留他們?nèi)齻€(gè)的時(shí)候，你是裴郡主，陸麒和楊楚成也沒昭雪。退一萬步講，長公主給裴郡主啞巴虧吃，不是違背常理的事兒，我欺負(fù)的人多了去了?！?/br>
    “是啊，這不是一回事么？”裴行昭道，“我是裴郡主的時(shí)候，明知道人在你手里，也沒動(dòng)他們。

    “我要是暗殺了他們，就算沒人找得到證據(jù)，所有人也會(huì)認(rèn)定是我做的，你也一定會(huì)大鬧一場，害得我忙于公務(wù)之余，還要和你的黨羽打筆墨官司。劃不來。

    “眼下我是太后了，別說只是了結(jié)舊賬，就算無傷大雅地欺負(fù)你一下，也不算什么吧？我又何時(shí)不是跋扈的做派？以前少欺負(fù)人了？”

    晉陽盯了裴行昭一會(huì)兒，又嘆了口氣，“怎么就攤上了你這么個(gè)流氓？”

    裴行昭一樂，“太皇太后總說我是土匪，你跟她應(yīng)該聊得來。”

    晉陽輕一擺手，“罷了，我出三十萬兩，請朝廷撥給你關(guān)心的江浙貧苦之地，明日就上表，而且會(huì)說明，是‘秉承皇太后愛民之心’?！?/br>
    “行吧?！迸嵝姓褢?yīng)得有些勉強(qiáng)，“住那么好做什么？死后又不能葬那兒，平白便宜別人?！?/br>
    “你夠了啊?！睍x陽又被氣笑了，“說著說著就把人說死也是壞毛病，有幾個(gè)受得了？”

    裴行昭莞爾，“受不了也得受著，皇太后就是被人遷就忍讓的差事?！?/br>
    有現(xiàn)成的權(quán)益卻不用，那是傻子——這是兩女子的共識(shí)。

    晉陽笑出聲來，“你啊?！彼酒鹕?，“我還得去給你婆婆請安，一道去？”

    “她最不想見的就是我?！迸嵝姓堰@么說著，卻也起身向外，“我送你一段?！?/br>
    “多謝。”

    兩人出了壽康宮，并肩走向慈寧宮，宮人曉得兩人定還有話要說，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

    天氣很不錯(cuò)，風(fēng)輕云淡，陽光燦爛。走在路上，眼看著早開的春花爭艷，鼻端縈繞著恬淡清遠(yuǎn)的香氣，頗覺愜意。

    經(jīng)過一片花樹林，裴行昭駐足，“我瞧瞧，你先慢慢兒走著?！?/br>
    晉陽嗯了一聲，緩步向前。

    物是人非、此一時(shí)彼一時(shí)帶來的落差，晉陽到今日還沒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小了自己整整十歲的裴行昭成了父皇的繼后，更不能接受的，是父皇一力促成了這局面。

    他甚至不曾在事前知會(huì)她一聲，提點(diǎn)她哪怕一句。

    裴行昭正式離開官場那一日的情形，是晉陽如何都不能忘記的：

    傷病在身起不得身的先帝，若無其事地現(xiàn)諸朝臣面前，只是為著冊立繼后之事。

    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上，先帝視線在百官之間逡巡，語聲鏗鏘有力：“諸位皆知，裴郡主為錦繡江山立下不世之功，在江浙期間，功績斐然。

    “此等奇才，倘若留在官場，定然名留青史。

    “只是，用人才是大事，中宮有主亦是大事，朕只能勉強(qiáng)郡主屈就。【看小說加qq群630809116】

    “今日，是郡主以官員身份最后一次現(xiàn)身朝堂。

    “念及官場缺失，朕憾之；念及六宮有主，朕悅之?！?/br>
    郡主以官員身份最后一次現(xiàn)身朝堂——這話說的可真妙。

    先帝給了裴行昭無上的恩寵榮耀，這本無可厚非，可他有沒有為她晉陽考慮過分毫？他有沒有想過，她已經(jīng)把他的繼后得罪得不輕？

    她去質(zhì)問過。

    可他怎么說的？

    “你與行昭，皆是識(shí)大體顧大局，政見不同，遇大事的主張謀略不同，可以相互制衡，大多可以各退一步，最終受益的是軍民。

    “這就夠了，這就是朕大張旗鼓迎娶行昭的因由。

    “你能理解，便罷了，不能理解，只管與行昭斗法。她斗不過你，便是朕高看了她，認(rèn)了；她若是斗得過你，便是天命所向、人心所向，更是朕之所向，你最好及時(shí)向她低頭，與她同心協(xié)力?！?/br>
    這絕對是人話，每一字每一句，晉陽都聽得懂，可這是一個(gè)父親該對女兒說的話？

    沒錯(cuò)，她沒送先帝的梓宮到皇陵，而且是故意的。她沒在他靈前數(shù)落抱怨就不錯(cuò)了，才不管別人怎么說怎么看。

    晉陽閉了閉眼，止步轉(zhuǎn)身回望。

    花雨繽紛的樹林邊，一襲玄衣的女子靜立，遺世獨(dú)立之姿，神色淡然悠遠(yuǎn)。

    裴行昭望著宮中的景致，心里想的卻是北地的天高地闊，江浙的山柔水美。

    那些地方，她曾立志長久停留。

    最終卻來了宮里，不出意外的話，再也不能離開。倘若能夠?qū)崿F(xiàn)抱負(fù)，也值得，反之，這深宮便是禁錮她的藩籬。

    裴行昭再凝望花樹林片刻，轉(zhuǎn)身走到晉陽身邊，一面走，一面和聲道：“晚間為你接風(fēng)洗塵，熱鬧熱鬧，你也見見皇室的熟人?！?/br>
    “行啊?！睍x陽道，“原本打算回來跟你下幾盤兒棋，今日是不能夠了，沒那個(gè)心氣兒?！?/br>
    下棋需得心靜，晉陽被昨夜的事一攪和，怎么也要緩幾天。裴行昭笑道：“我隨你，隨時(shí)恭候?！?/br>
    “裴郡主都不肯輸給我，裴太后恐怕會(huì)讓我輸?shù)煤茈y看，何時(shí)比試，手下留情?！?/br>
    “你可以不比?！?/br>
    “……換個(gè)人，怎么也要謙辭一番，你也忒狂了些?！?/br>
    “狂得起?！迸嵝姓研?。

    “我總算知道，太皇太后過的是什么日子了。”晉陽又氣又笑。

    裴行昭道：“她本可以與我相安無事，偏生被人慣出了唯我獨(dú)尊的毛病，又過于看低我，要不是辦喪事太費(fèi)錢，氣死也就罷了。”

    晉陽斜睇著她，無語了一陣，岔開話題，“你這一陣，日子也不安生吧？娘家那本兒爛帳，理出頭緒沒有？”

    “隨他們?nèi)?，橫豎他們就是犯了誅九族的罪，也連累不到我頭上?！?/br>
    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話，都別想氣到裴行昭。晉陽服氣了，擺擺手，“跟你待著就是活受罪，你回宮吧?！?/br>
    裴行昭笑得現(xiàn)出整潔的小白牙，“那成，我回了?！?/br>
    當(dāng)晚，宮中設(shè)了家宴，為晉陽接風(fēng)洗塵。

    太皇太后沒露面，病了，兩位太醫(yī)侍候著。

    出席的是裴行昭、帝后、嬪妃和諸位親王、親王妃。

    上一次的宴席間，楚王還有妻子在側(cè)，今日卻和燕王一樣耍單兒了。

    燕王笑微微地端著酒杯，坐到楚王身側(cè)。大家都以為他去幸災(zāi)樂禍了，卻不想，兩人相談甚歡，時(shí)不時(shí)低語幾句。

    皇帝聽說了太后賞賜楚王名畫的事，便猜出了她的心思，喝酒說話時(shí)便會(huì)帶上楚王和一邊的燕王，表露維護(hù)之意。他是孤家寡人，在宗室中，人緣兒能好一些就好一些。

    楚王非常領(lǐng)情，態(tài)度比以往更加恭敬。

    別人瞧著，先前的輕慢不屑漸漸收斂起來。

    燕王瞧這排場不夠大，便知太后與長公主比試棋藝的事情要延期，還是跟晉陽提了一嘴。

    晉陽笑道：“趕路回來，甚是乏累，過些日子再說吧。到時(shí)候，一定先知會(huì)你。”

    “那成，我就等著大飽眼福了?！?/br>
    別人不免湊趣地說起太后和長公主以前比試的盛況，皇帝趁這工夫，跟裴行昭說了說崔敬妃的事，“傍晚已經(jīng)處置了，朕是想著，她是如何都留不得的，便沒請示，請示也是為難您?！?/br>
    裴行昭頷首，“皇上有心了，這種事，和皇后商量著辦就行，不用知會(huì)哀家?！?/br>
    皇帝見她絲毫不在乎敬妃居心叵測，更沒有半分遷怒他和皇后治下不嚴(yán)的意思，心里很是感激，轉(zhuǎn)而說起比試棋藝的事：“過段日子，辦一場像模像樣的宮宴，到時(shí)候，朕也開開眼界?！?/br>
    裴行昭微笑，“行啊?！币娀屎螵?dú)坐著，便招了招手。

    皇后立刻笑盈盈地端著酒杯走過來，“兒臣也正想跟您說說話呢?！?/br>
    裴行昭在身邊加了把椅子，讓皇后坐下說話。

    皇后先敬了杯酒，隨后說起后宮一些事，請裴行昭幫自己拿主意。

    皇帝對這些一知半解，卻也愿意聽聽，他總得知道，皇后平時(shí)都是用什么事耽擱自己母后的工夫的。

    起先聽著事情很是瑣碎，有些不悅，想訓(xùn)斥皇后幾句，但見裴行昭對皇后有著非同尋常的耐心，便不敢吱聲了。

    如果他有這份耐心，現(xiàn)在也不用害得母后費(fèi)神，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事兒可不能干。

    晉陽與人說笑間，不時(shí)瞥一眼太后與帝后那邊。

    那情形，可謂其樂融融，名義上的兒子媳婦，對那位過于年輕的繼母的尊敬順從是在骨子里。

    以裴行昭的年歲，氣勢但凡稍稍弱一些，這情形便是荒誕可笑，但她就是有那份凌駕于任何人之上的氣勢，仿若仙子，注定是被人膜拜的，看起來便很是自然。

    晉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中閃過冷芒。今日且縱著你裴行昭飛揚(yáng)得意，過幾日，便輪到你焦頭爛額了。

    作者有話說：

    比心心，我會(huì)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