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玫瑰 第113節(jié)
沈厭手背上的針管和白色膠帶捉住了沈夕的注意力,她也想問他怎么回事,“哥哥,你感冒了嗎……” “夕夕——” 一道高揚且尖銳的女調(diào)。 不知何時,金發(fā)女人出現(xiàn),隨后疾步上前,拽著沈夕的細軟胳膊與沈厭拉開距離,語氣咄咄,不饒人:“沈厭,你這么大人了還拿我女兒的東西吃,想欺負她,得先問問我?!?/br> 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一度消磨他的耐心。 沈厭直起身,忽略她,懶得解釋。 “你什么態(tài)度!我和你說話呢!”女人氣急了,沒打算放過他。 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怎么突然變得暴躁,下一刻,揚起手欲想打他,腕間卻被桎梏。 是溫書梨。 她阻擋女人的蠻橫無理,桃花眸子冷了幾分,依舊澄澈,不輸氣勢地回懟:“怎么?想打人?” 作者有話說: 阿厭愛憎分明~ 第88章 場面僵硬, 陷入對峙,無聲的對峙。成年女孩和成熟女人的較量就此拉開序幕。 溫書梨骨架小,但個子高, 用的力氣不大,甚至收斂了很多, 卻足以箍住金發(fā)女人。 她琥珀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后者, 眼神堅定, 從未想著躲避對視。 在金發(fā)女人眼里,對方是個成年沒多久的小姑娘,被一個小姑娘輕而易舉牽制,面子上怎能說得過去? 女人試圖收回手臂, 想掙脫, 以失敗告終。她咬了咬下唇, 眸底慍怒橫生,張口即是不太中聽又刺耳的話:“l(fā)et me go.i advise you not to meddle.who are talk me like this?he took my daughter’s things first.i am his elder,so i naturally have reason to discipline him.” (放開我,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你算什么人,敢這么跟我說話?是他拿我女兒的東西在先,我是他的長輩,自然有理由管教他。) 金發(fā)女人神情嚴肅,字正腔圓, 每一個英文字詞咬得重, 分明是想加深她們之間的對立面。 對于眾多外國人來說,多種情緒都有可能喚醒本國語言, 例如高興、激動、難過、生氣等等。而蒂拉屬于最后一種, 她很生氣, 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力量上抵不過,必然要在言語找回聲勢。 蒂拉長發(fā)披落身后,一襲杏色西裝干練利落。美洲人不同于亞洲人的長相,她的眼窩很深,歐美式雙眉修長,描摹重,稍微一皺,威懾力由內(nèi)而外發(fā)散開來。 小孩子在場,以及本著尊重他人的原則,溫書梨松開手,聲線平常,逐字逐句:“madam,there are many ways to disciple people.i don’t think it is a good choice for you to hit people directly.sedly,it is too self-righteous to ask the reason clearly a your own judgmeermihe oute of the situation.” (女士,管教人的方式分很多種,我不認為您直接上手打人是一種很好的選擇。其次,沒有問清楚原由,任憑自身判斷定事態(tài)結(jié)果,太自以為是了。) 中英文,溫書梨可以隨時切換,但對方既然說了英文,那便奉陪到底,“also,the large and small monitons in the hospital have recorded your behavior,so please pay attention to your words and deeds.” (還有,醫(yī)院大大小小的監(jiān)控記錄下了您的行為,請您注意您的一言一行。) 話落,蒂拉怔了一瞬。 面前這姑娘長了一張無害清澈的臉蛋,口齒倒是伶俐,與人周旋過程中有理有據(jù),頭腦明晰,心態(tài)也穩(wěn),絲毫不遜色。 站在她們兩人之間的沈夕看呆了,也不忘解釋原因:“mama,哥哥沒有拿我的東西,他怕我吃冷涼食物對身體不好,哥哥是關心我。” 小腦袋瓜又偏向溫書梨,雙手合十,不由自主地感嘆了聲:“wow,so cool!” 蒂拉眉尾一跳,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居然向著外人? 想到這,女人嘆了口氣,到底是親生的,不舍得打,也不舍得罵。 聞言,溫書梨視線下移。 小奶團子的小臉精致滑膩,燈光照射之下看不到任何毛孔,白色繃帶纏繞額頭一周,裹得嚴實,但并未遮掩她的漂亮。 長睫羽,灰藍瞳,翹鼻梁,嘟嘟唇,笑起來可愛又俏皮,無疑是捧在手心呵護的公主。 她穿著寬松的病號服,衣服最上方的透明紐扣不知怎么跑開了,可本人似乎沒有察覺,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溫書梨,明目張膽地看。 天真孩童的贊美不摻雜假話,往往年紀越小,能想到的“勾心斗角”越少。小孩子,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 沈夕發(fā)自內(nèi)心的由衷感嘆,溫書梨以微笑回應,而后蹲下,為小姑娘重新系好紐扣,淺聲叮囑她:“多穿些厚衣服,別著涼了?!?/br> 男人和沈厭的對話,溫書梨都聽到了,但不是有意偷聽。 她沿著三樓走步行梯下來,剛一轉(zhuǎn)彎,目光所及是背對著她的沈厭和那個男人。 父子倆說的話簡短,沒幾句,信息卻不少。 結(jié)合現(xiàn)在的場景,溫書梨知道沈厭和西裝男人是父子關系,金發(fā)女人是他的繼母,小女孩是他的繼妹。而且,家庭關系有些復雜。 “嗯嗯!謝謝漂亮jiejie提醒我。”沈夕露出八顆小牙齒,眼睛彎彎,似是斑斕的彩虹,“我回房間馬上加一件厚衣服?!?/br> 大概受到溫書梨花容月貌的蠱惑,小女孩湊近了些,附在她耳邊,細細的氣音仿佛棉花糖,軟又糯:“漂亮jiejie,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嗎?” 小孩子……應該是無辜的吧。 溫書梨無言輕笑:這么小就知道男女朋友了啊。 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聲線放柔:“是呀。” 她稍頓,適當擴展這兩個字,又重復了遍:“我是沈厭的女朋友。” 語氣不容置疑。 沒錯,表明身份,溫書梨是沈厭的女朋友。 “女朋友???”蒂拉彎腰抱走沈夕,自上而下打量溫書梨,眼神充斥輕蔑,笑得沒好意,“你剛才那么對我說話,我記住了,要想進沈家的門,沒那么容易?!?/br> 沈夕扒拉著蒂拉的衣服,“mama,別這樣對漂亮jiejie……” 蒂拉裝作沒聽見,自顧自地說:“或許,根本沒這個機會?!?/br> 頗有一番惡毒后媽的模樣,不,蒂拉就是惡毒后媽。 言語隨空氣分子入耳,溫書梨長睫低下,雙唇翕張,話到嘴邊卻卡了殼,堵在喉嚨難受得很,她好像……沒有理由反駁女人。 沒機會嗎? 我們是相互喜歡的,為什么沒有機會? 意識好像被帶跑偏了,溫書梨止不住地亂想,有那么一瞬間,她有點想哭。 思緒停留之際,手腕間多了一股熟悉且干凈的溫感,牽著她的手帶她站起身,不放開,順勢轉(zhuǎn)為十指相扣。 少年身上的薄荷氣息淡淡的,縈繞鼻息周邊漸漸變得濃郁,清涼、凜冽,宛若藏在冬雪之下休眠的鏡泊湖,外冷內(nèi)熱。 溫書梨與他對視,“阿厭?!?/br> “我在?!?/br> 簡短的兩個字,安全感猶如潮水般無盡上涌,抵達心岸。 沈厭不動聲色地握緊她的手腕,“別聽她的。” 視線一轉(zhuǎn),對女人和男人說:“我的事情,輪不到你們插手,你們不是我的親人?!?/br> 發(fā)燒的不適褪去,聲音恢復,他嗤了聲,道:“沈家和我沒有任何關系,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br> 話音落地,世界安靜。 長廊盡頭的透明推拉窗半開著,無形寒風偷溜進來,吹動少年的黑發(fā),衣擺微揚,弧度微不可察,整個人顯得冰冷。 溫書梨的心猛地一跳,沈厭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她的少年,一個人到底承受了多少不好的事情? “沈厭,你說這話是想和我斷絕父子關系嗎?”沈埕出聲,不是勸說他,而是譴責他,“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為什么總是揪著不放,為什么總在一個閉環(huán)里?!有意思嗎?別忘了,你姓沈,是沈家的人!” 醫(yī)院明令禁止大聲說話,但沈埕的地位高不可攀,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資本。 沈夕的小身子骨倏爾一顫,應該被嚇到了,縮在蒂拉的懷里哭,白嫩的雙手緊緊攥著熨帖的vip病號服,扯出印記深淺不一的褶皺。 下一秒,松開,褶皺未平,化成具象的痛苦傷疤,哪怕使得渾身解數(shù),一遍又一遍地修復,怎么也抹不了。 小姑娘的眼淚剔透晶瑩,像是斷線的珍珠,“啪嗒啪嗒”掉在地板上,抽噎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爸爸,爸爸……求你不要……兇哥哥嗚嗚嗚嗚嗚……” 大人之間的事情,小孩子確實不該參與,蒂拉后退幾步,轉(zhuǎn)身帶沈夕回了病房。 “父子關系?笑話。” 沈厭扯動唇角,嗓音漫不經(jīng)心的,每一個字擊給男人一記重創(chuàng),在他肩膀上壓下千斤沉石,“五年前,你就不是我父親了,現(xiàn)在說我是沈家的人,晚了吧?” 晚了,晚了五年,晚了一千八百多天。 在這一千八百多天的日日夜夜里,沈厭怎么過來的?沈埕從來沒想過。 現(xiàn)在又說他是沈家的人,呵,誰聽了會高興? “對,我揪著不放,你是怎么對我母親的?!鄙騾捗佳鄣统?,沒有情緒激動,聲音淡淡,卻滿是譏諷:“你心里比誰都清楚?!?/br> 第一次聽到沈厭談起他的母親。 溫書梨跳動的心咯噔了下,不知道什么原因,須臾片刻,心口泛起絲絲縷縷、愈發(fā)濃重的酸,裹挾著世間凡塵苦澀,一并滲入她的骨骼,好疼。 阿厭也是嗎? 心疼他,好心疼他。 沈厭把話說完,“以后,你在京城過你的逍遙日子,我們井水不犯河水?!?/br> 他不發(fā)脾氣,不用惱怒的神色同沈埕爭持,是因為沒必要,也因為怕嚇到他心愛的姑娘。 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沈厭都會考慮溫書梨的感受,他的細心永遠只給她,毫不吝嗇的,掏心掏肺的。 沈埕說不了什么,一時語塞,回憶起以往時光里的點點滴滴,良久,才說出一句:“我愛過你的母親,真的愛過?!?/br> “愛”和“愛過”,少了一個字,含義大徑相庭。 前者是堅定不移的愛,是相伴一生的愛,無論什么外界因素也拆不散這份真誠的愛。 愛得熱烈、愛得誠摯、愛得熱忱。 后者是短暫的愛,在其他時間愛上了別人,并非獨屬對方的愛,是分心的愛,不負責任的愛。 隔得距離有點遠,他們并沒有聽到沈埕說的話。 沈厭也不在意,話已至此,沒什么好說的了。 “梨梨?!彼蛟S累了,但對喜歡的人說話,依然輕聲著,“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