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曾是萬人迷 第4節(jié)
那是陶羽的殘念留下的提示,終于又一次出現(xiàn)了。 丁羽很快就把事情串連起來了。掌教說得很明白,為了孤云峰的傳承才讓她接受君洛寧的傳藝,為了哄他交出傳承,甚至特意交代自己不妨對他好點。 那按照原本的時間線,被選中的是幸存下來的陶羽。陶羽那脾氣,在目前她能看到的記憶里,那是相當暴躁,而且對血魔痛恨到極點。 呃,想必這師兄弟兩個是相看兩相厭,最后也沒把傳承哄到手。 而這件事,可能決定了后來某件事的走向,說不定還是關鍵走向。 所以陶羽的殘念在這時候出現(xiàn)了提示,要她別弄什么代前任峰主收徒了,直接拜師吧,把君洛寧奉承好了,讓他看在自己有個傳人的份上,心一軟,說不定就肯交出來了。 畢竟,丁羽可不覺得陶羽花費這樣的代價逆天行事,只是為了拜一個師父。就算君洛寧是他親爹,那也更該離他遠點,尋機救他,而不是巴巴湊上去惹人懷疑。 這與陶羽的心愿有關,也關系著自己最后是不是會魂飛魄散,無論從道義還是私利的角度,她都應該照作。 可是……這也太難cao作了吧。 首先周若的神色就冷了,然后,君洛寧好像也沒有高興,臉色同樣很難看。 他無焦距的目光準確地落在丁羽身上,竟也將她看得一寒。只聽他說道:“我受師叔賞識,接任峰主,欠了他的恩義。你拜到他門下,我自然會盡力傳授,你學得多少便是多少。莫以為拜我為師能占什么便宜。我那兩個門下弟子……” 他語聲漸輕,并未說出那兩個弟子如何,丁羽直覺其中還有故事,但此時哪里還能改口,只得現(xiàn)想現(xiàn)編地解釋給兩人聽:“我沒見過前任峰主,心中實是沒有多少仰慕尊重之意,如此弟子想必他老人家也不會很想要。剛剛君……”她一時不知怎么稱呼,猶豫了一下接著道,“君先生答應教我,我覺得,做人不能自欺欺人,既然是你教了我,我非說其實你不是我?guī)煾?,我自己心里過不去。” 好在這身體才十三歲,自三歲就在門中生活,臉上還是一團稚氣,這時候娓娓說來,丁羽竭力作出一幅少年天真模樣,倒也不顯得突兀。 只不過另兩人一個失明,一個以為他中邪,這演技算是白費了。 但這番解釋貼合年紀,確實也說得過去,君洛寧沉默了片刻,沒有理她,直接向周若說了一句:“你去帶她見江非吧?!北悴辉僬f話。 回到幻花溪谷,第二次見到江非,丁羽也覺得自己要是被扔出去也實在是不冤。 不過一派之主畢竟不同,聽周若稟報了事情經過,雖也怔住,卻不曾大驚小怪。而是注目良久,最終搖頭道:“到底是孩子。” 周若在一邊才出口叫了聲“掌教”,江非便擺手止住她說話,和顏悅色地對丁羽道:“你年幼不知輕重,我且再與你細說?!?/br> 丁羽心中嘆氣,面上自然是懵懂,聽他說話。 “君洛寧之事乃是家丑,本門自然從不多加宣揚。但內門弟子多少都知道一二。讓你繼承孤云峰師叔的衣缽,本門上下,自然不會將君洛寧所犯過錯與你聯(lián)系。但你若拜他為師,這其中的議論非議,便是本座也是禁止不得的?!?/br> 話說至此,他第一次以“本座”自稱,顯然是為了讓丁羽重視起來。 然而丁羽也是有苦說不出,其中利害她哪能不知,但不拜師,陶羽那份因果不了結,鬼知道什么時候她就跟著一起倒霉魂飛魄散了。 這時也只能一一點頭。想來想去,如果堅持,說不準真會被丟去外門,頂多也就是從記名弟子升作外門弟子,別說拜師了,連師妹都當不成。那可更不行。 心里暗暗向陶羽禱告一番,丁羽決定再編一編,求他保佑。 努力讓自己目光澄明,丁羽仰頭定定地看著江非,誠摯地道:“掌教,弟子要是受了人教誨,不愿意虛情假意落下心結。但君洛寧勾結血魔,弟子也確實不愿意當他的徒弟?!?/br> 江非微詫,不知她究竟想如何,便不說話,示意她繼續(xù)講出心中所愿。 丁羽硬著頭皮編:“我不當他徒弟,但我平時會當他師父一樣侍奉恭敬,這樣可以嗎?” 說著她自己心里都忐忑,卻見掌教只是愣了愣,擰眉思索片刻,先是搖頭,然后居然點頭了。 居然點頭了誒。 江非不但點了頭,還夸她:“真是好孩子?!笨涞盟樁技t了。 “赤子之心可嘉?!苯窍肓讼耄褂指苋粽f:“我記得門中有過前例,一人身兼兩脈,后來收徒,也是一邊算一個,是嗎?” 周若就看著他,不說話。他哪記得有沒有,這種事是應該掌教記得的事。江非拿出一枚玉簡來查閱了一下,舒了口氣,自己確定了:“確有其事。” 然后才對丁羽溫和道:“既然這樣,君師弟本是我守正峰一脈,后又繼承了孤云峰,可算是身兼兩脈。你便拜他為師吧,以后,你算是陳師叔孤云一脈的徒孫,也算是君洛寧的傳人,我守正峰一脈的小徒弟。對外而言,你繼承的是陳師叔的衣缽,君師弟只是代他傳藝而已。只是別人如何看你,可不是這樣一說便可的。” 丁羽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這聽起來很復雜,深得掩耳盜鈴之真意。她懷疑陶羽是不是也知道這個前例,才會一直念叨拜師拜師拜師。 說罷這事,掌教忽地轉為厲色,“或許也是你與他的緣份。但既如此,你需自承后果?!?/br> “弟子明白?!倍∮鸫鸬霉麛?。 “若他有任何要求,你需向本座通報?!?/br> “弟子明白?!倍∮鸫鸬脠远?。 “若有人借你傳遞消息、物件,你亦需通報?!?/br> “弟子明白?!倍∮鸬?,“弟子知道輕重,既然他傳我技藝,我便尊他為師。但他與血魔勾結,弟子與血魔不共戴天,有任何疑惑,都會向掌教求問?!?/br> 江非嘴角含了一絲微笑,語氣有了緩和:“你去給他磕幾個頭,定了名份吧。若修煉上有什么不解,一時又進不了囚室,也可來問我?!闭Z罷,伸手,交給她一件信物,讓她隨時可來求見。 第6章 離了掌教居處,師逸青送上一個儲物袋,里面裝著是她新的身份玉牌和一應事物。周若像是要好人做到底,一直將她送到了孤云峰才離開。 離開前沖她搖搖頭,說:“沒有儀式了。” 丁羽愣了一會才明白,原本應該有的盛大的入門儀式和拜師大典,被她這么一折騰,因著君洛寧的身份,沒有了。 連帶著沒有的,還有她的見面禮。 丁羽抽了抽嘴角,哭不出來。 自己向山上走去,將儲物袋里的東西掏出來看,還不錯,有她作為掌門師侄和未來一峰之主這個月應有的靈石供奉、新的衣服、入地牢的憑證,還有熒珠,別的就沒了。 連代步的靈器也沒有,還要她自己動用兩條腿。 苦也。 走到半山腰,有人迎上來,當前是一名已近三十歲的女子,卻都是外門弟子的服飾,向她大禮參拜,口稱師祖。 丁羽心里覺得怪怪的,在她那個時代,這樣年紀懸殊而年幼者居長輩的情況不是沒有,但她這個只上得起學院的階層很少見到。不過她知道以后這樣的情況不會少,所以還是努力穩(wěn)住,嗯了一聲,問:“你們是孤云峰的弟子?” 她心里奇怪,她這樣原本只屬于記名弟子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守正宗還有一個孤云峰,聽掌教的意思,孤云峰這些年也荒廢了。她以為上了山就她光桿一個,原來還是有人的么。 為首的女子先報了名,冉清,然后一邊引路一邊向她介紹了孤云峰的現(xiàn)狀。 原來他們這些人,說是外門弟子,其實原來還差著點。是門中在記名弟子里選了一些資質一般,老實本份,勤勉用心——簡單說就是沒本事也沒野心的人,給他們外門弟子的名份,讓他們維持著孤云峰的日常維護,免得真將這個重要所在荒廢干凈。 冉清十歲入門,十五歲分到這兒。年紀更大的四代乃至三代弟子不是死了,就是分在孤云峰的各處樓閣庭院里維護,順便抓緊時間修煉,現(xiàn)在拋頭露面的活都是她來管,她就是這群年輕一輩孤云弟子中的大師姐。因年紀不大,又沒有師父收入門下,她只是個四代弟子,得管丁羽叫師祖。 有人管就好,丁羽放了心,隨她到安排好的住處。 “前些天掌教就令人通知,弟子帶人將這處屋子清理出來,先請師祖住下。其他屋子也都干凈,只是一應器物都收了,若師祖想換屋子,也只告訴弟子便好?!?/br> 這一處屋宇在半山腰到峰頂之間的竹林中,靜室丹房一應俱全,丁羽十分滿意,也不想再換了,當即拍板住了下來。 冉清又令人送上飯食,問她是要每日送飯,還是讓廚子住進來,需不需要僮仆侍女。 丁羽把伺候聽用的人統(tǒng)統(tǒng)拒了。 她雖然沒什么大秘密,但陶羽的事壓在心里,仍是不想讓太多人在身邊。只讓他們每天固定時間來打掃、送飯就好。 冉清臨走時躊躇半刻,紅著眼低聲道:“師祖來了便好。”也沒說別的,丁羽卻聽出了無限辛酸。 她沒問,估計跟孤云峰的峰主君洛寧扯不脫。雖然她這樣等著被選入外門的記名弟子完全沒聽說過孤云峰,但內門和外門弟子恐怕不會不知道。 看守君洛寧的任務都是派給內門弟子接的,那他的罪名恐怕大伙也不陌生。孤云峰這些人,只怕是平時都被欺負慣了,現(xiàn)在有了個師祖,多少起了一點被撐腰的盼頭。 丁羽摸摸自己的腦袋,覺得任重而道遠。 這一夜她沒睡好,可能是要見君洛寧,算是關鍵時刻,陶羽的殘念冒出許多零亂不堪的畫面,攪得她時夢時醒,偏生一個也沒記住。 白天又狠狠補了一覺,吃了午飯后,仍是辛苦兩條腿,去了孤云峰下的地牢。 好在地牢就設在孤云峰,不然按孤云峰現(xiàn)在連代步靈獸靈禽都養(yǎng)不起的狀態(tài),丁羽就只能搬到地牢門口住了,不然哪趕得及來回。 這個點當值的看守人叫莫衍,是落霞峰的內門弟子,不過上面沒師父,全得靠自己。 莫衍將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交給丁羽,跟她交接,以后這照顧人的責任就交給她了。 丁羽瞧他神色既不舍又輕松,忍不住問:“這活兒很累嗎?” 莫衍這個年紀的內門弟子是第四代,算起來比她低兩輩,得和冉清一樣管他叫師祖。不過丁羽實在是年紀太小,莫衍嚴肅不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莫非是我表現(xiàn)得太明顯?見她還在好奇地打量,便苦笑道:“稟師祖,這活很輕松,還有不錯的酬勞。但大家都不愿意來,我和輪值的幾個師兄弟也是實在缺靈石才……” 危險么?丁羽悚然而驚,越發(fā)拉住他不讓他走,一定要問個仔細。 莫衍接這個任務已經七年了,這七年都是他在這里做事,自然知無不言。 “君師祖……其實我這些年并沒什么事,但早年間接下這個任務的人,有一個成了叛徒被誅殺,有三個受罰思過,其中還有掌教門下?!?/br> 這么可怕!難道君洛寧真有邪術?丁羽頓時想起掌教的一再警告。 莫衍道:“我也不知道詳情,只知道后來接了這個任務的人一代代傳下來的話,不要與他說話,不要接近他,除了喂丹喂水,其他時候不要進地牢。這才漸漸好起來。然而大伙兒仍然害怕,都不愿意接這個任務。” “那你呢?”丁羽問。 “我從來沒跟他說過話?!蹦芴拱祝拔覀儙讉€從上一任師兄那學來的經驗,每月給他送一次辟谷丹,隔上四五天、五六天還要去送一次水。其他時候,該我輪值時就在外面守著,等其他人來交班??偹氵@七年都平安過來了?!?/br> 丁羽不知道說什么好,她這位師父,在其他人眼中簡直是洪水猛獸啊??伤植荒芟衿渌艘粯颖荛_。 她有陶羽的執(zhí)念要完成,她得從君洛寧身上把傳承騙出來。 她還得對他好。 她可別中招?。?/br> 莫衍要走了,丁羽又想起一事,問他上次辟谷丹是什么時候服用的,又問:“為什么四五天、五六天送一次水,有什么講究么?” 上次就是一個月前,這兩天就好送辟谷丹進去了,莫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送水沒什么講究,說是他修為廢了不能辟谷,不過畢竟是掌教那輩的人啊,修煉有成的身體可沒廢,幾天送一次水就夠了。那個,有時候我們交接時沒說清楚,也誤過時間。以前值守的師兄說君師祖很厲害,不要緊的?!?/br> 別人不要緊,她要緊得很。丁羽苦笑,跟莫衍要了聯(lián)系方式,以防還有事要問。 莫衍一身輕松地走了,丁羽在洞口猶豫了片刻,去接了一筒山泉,慢慢走進地牢。 此時離申時還早,她也不敢再向前去,乖乖在甬道盡頭等著。 這時地上紋路卻不是昨天來時見到的紅色,而是泛著冷冷的銀光,丁羽當年全力修煉才考上學院,別的學問沒有鉆研,也不知道是什么用處。 地下不知時間流逝,她又怕修煉錯過時間,只能干等。就見銀光變了紅光,紅光變了銀光,數(shù)不清經過多少次變幻,終于黯淡下去,一片黑暗。 她精神一震,取出周若留給她用的熒珠,在熒珠冷光的照耀下,走近君洛寧。 君洛寧閉著眼,沒出聲,陶羽那點殘念折磨了丁羽一夜,卻沒一個清晰完整的場景,她也不知君洛寧的脾性,不敢打擾,只得將熒珠先放到一邊,靜靜候著。 晾了她片刻,君洛寧才出聲:“你竟說服了江非,卻是出我意料。” 丁羽不知說什么好,只能低頭抿唇微笑裝乖:“我也沒說什么?!?/br> “孤云峰師叔姓陳諱堅,你須記住。”君洛寧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丁羽傻了眼,所以現(xiàn)在她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