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骨 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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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館墻壁泛黃,鋪著齊腰高的青色瓷磚,一邊的墻上掛著副字畫,字畫僅寥寥幾筆,卻有種縱然狂逸的磅礴之感。 柯簡仔細辨別了下,輕輕出聲:“萬、里,飄、香?” 寧寒柯?lián)P了揚眉,“對。” 靠他們的這面墻掛著一只破爛的斗笠,斗笠下面是棕櫚做的簡易蓑衣。似乎已經放了很久,蓑衣的毛邊輕輕打著卷兒。 柯簡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個面館的陳設,“這面館是不是開了很久了?” “嗯,二三十年吧?!?/br> 他拿起擱在桌上質感很好的黃色紙頁,問道:“你吃什么?”柯簡的視線跟著寧寒柯的手指下滑,她斜過頭,想了想,“來一份牛rou面吧,二兩就好?!?/br> 寧寒柯?lián)P聲:“陳叔,要二兩清湯牛rou面和三兩紅湯排骨面,再來份醬香雞絲,一份泡菜。” 柯簡有些納悶,她其實還挺喜歡吃辣,每次在學校里吃面點的都是重口味的紅湯面。像是察覺她要說什么似的,寧寒柯?lián)屜扔朴崎_口道:“謹遵醫(yī)囑?!?/br> 柯簡愣了愣,才想起來醫(yī)生說修養(yǎng)期間得吃清淡一些。她看著被寧寒柯擱在桌上的透明塑料袋,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見他徑直地起了身,朝老板說了兩句什么,然后又從消毒柜里拿出一只白瓷碗。 撈起地上擱著的暖水壺,往瓷碗里倒了些水。 寧寒柯端著水穩(wěn)穩(wěn)地回來,放在柯簡面前。 “謝謝。”柯簡手指輕觸杯沿。說實話,雖然寧寒柯這人平時表現(xiàn)的吊兒郎當甚至有些頑劣,但柯簡漸漸覺得他其實人挺好。 而寧寒柯卻突然眉峰一挑,下頜微抬:“謝我干嘛,自作多情?我是給自己倒的。” 話畢,一只手搶過白瓷碗,雙腿隨意地敞開坐著,吹了兩口后就咕嚕咕嚕地就喝起了水。 柯簡突然就有些想把面前的筷筒掀翻糊他臉上。 面條上的很快,水汽氤氳,蒸騰出溫熱的一片。細白晶瑩的面條上,撒了翠綠的蔥花和香菜,面湯濃郁飄香,令人食指大動。 柯簡吸了兩口面條,認真吞咽著。寧寒柯看她嘴里包著一團嚼,像一只貪食的小倉鼠,全不似平時寧靜淡然的模樣。 “以前小時候,”柯簡嚼完兩口面條,突然開口,“不是很多人都在問‘你覺得幸福是什么嗎?’,我當時就想,幸福啊——就是天天早飯能吃到發(fā)糕、饅頭、紅糖餅啊這些面制品。” 寧寒柯盯著她嘴角的一絲笑容,疑惑:“為什么?” 柯簡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每次看見一屜剛做好的饅頭包子出爐,蒸蓋打開的那一瞬間,我就會感到很開心?!?/br> 尤其是在冬天,剛出爐的總是guntang而柔軟,讓人一邊換手,一邊呵氣。 她繼續(xù)道:“所以我一直有個夢想,就是以后能買一套房子,住在小區(qū)里,一下樓就能買到。” “這么俗?”寧寒柯撇了撇嘴角鄙視。 “俗嗎?好像是。”柯簡趁著寧寒柯說話沒注意,筷子緩緩朝紅油鮮亮還撒有芝麻的醬香雞絲伸去,聲音卻平靜正經:“不過嘛,買房預備役,誰也不容易?!?/br> “啪”,寧寒柯毫不猶豫地把她企圖犯罪的筷子打開,難得鼓起一股子正氣:“干什么?” 柯簡像沒發(fā)生過似的淡定地收回了筷子,繼續(xù)埋頭吃自己的面。 陳老面館里總共就三三兩兩個客人,都在若有若無低聲交談著。 傍晚的風突然變得冷厲起來,掛在門前的長巾被吹得搖搖欲墜,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赭色門窗,沿街的樹葉被刮得簌簌作響。 柯簡輕搓了下自己的臂膀,看向門外暗沉下來的天色,不禁有些著急:“會不會下雨?。课覀円贿€是快點趕回學校吧。” 寧寒柯還在夾最后幾顆泡菜,聞言朝外看了眼,很快起身去重新拿了個白瓷碗,倒了溫開水,“把藥吃了,我們就回去?!?/br> 柯簡點了點頭,吹了吹水,但剛吞下藥丸,就聽見雨珠砸地的噼啪聲。 他們倆彼此都有一瞬間的錯愕,望著說變就變的天氣有些驚詫又有些無奈。寧寒柯付了錢后找陳老板借給了把黑傘,傘骨有些折損,一只支架已經斷裂。 不過聊勝于無,寧寒柯扶著柯簡,倆人異常緩慢地走在狹長的雨陵路上。一路上飄風急雨,一把破傘遮兩人實屬不易,更何況柯簡還不太熟練地支著拐杖。 雨勢駭人,潑天的驟雨讓他們有些狼狽,寧寒柯瞧見柯簡右腿的白色繃帶在橘黃色路燈下變得有些濕潤。 他知道就算打車也要走出這條路,起碼得10分鐘,柯簡的右腿顯然會被完全淋濕,他咬了咬牙—— “我背你吧?!?/br> 綠化帶里的小野菊被大雨砸得跌倒,透明的雨珠順著花瓣垂直落下,濺碎在交錯鋪著的青白磚上。 柯簡幾乎是被寧寒柯半扶半摟著走的,看見他已經被淋濕的左肩,她有一瞬間的愣神。大雨淅瀝,暖黃的燈光下倆人貼的已經很近。 低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盡管風雨似乎要掀屋倒樹,柯簡仍能感受到聲音氣流在空氣里震動,仿佛貼著她的耳背流進了心臟。 “醫(yī)生說你的腳不能沾水,我背著你走快點,我們好去打車。” 柯簡抬頭卻看不清他的神色,她沒能思考很久,手里就被遞過雨傘。寧寒柯半蹲在她的面前,頭發(fā)已經被雨打濕,結成一縷一道。 柯簡遲疑了下,但最終還是輕輕地貼在他的背上。 作者有話說: 有點點短小,但是很甜吶?。?! 嗚嗚嗚,xql好可愛~ 第17章 壞骨 夾雜著水霧的冷空氣中,少年的體溫guntang得驚人,像冬天壁爐里一團燃燒的火。 柯簡伸手虛抱著寧寒柯的脖子,另一支手緊緊捏著雨傘的傘柄。她渾身不自在,仿佛四肢百骸里爬著螞蟻。 明明知道是徒勞,柯簡還是盡可能地把自己的動作放輕,想讓寧寒柯沒那么吃力。 寧寒柯緊緊咬著牙,額頭青筋微突。倒不是背了個人走路的勞累,而是…脖頸處傳來若有若無的呼吸,像根羽毛似的輕刮著他的皮膚。 兩人約好了般,整個過程都沒有說話。 直到攔到車,坐到干燥寬闊的后座上,他們離得遠遠地,都還在奇怪的沉默著。 “…咳,”寧寒柯清了清嗓子,“你先回寢室休息吧,我回教室跟老師說一聲?!庇暌呀浲A耍潞喓蛯幒抡驹谛iT口,說話間沒有對上彼此的眼睛。 “好?!笨潞嘃c頭應道。 她杵著拐杖仍然有一絲費力,蹦跳地到了校門口,給值班門衛(wèi)看了她的請假條,還沒來得及轉個方向,就聽見寧寒柯在她身后道:“算了?!?/br> 語氣竟有一點奇怪的自暴自棄。 寧寒柯把手里的校服外套遞給柯簡,眼睛移開放到別處,聲音硬邦邦的:“套上。” 柯簡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被雨打濕的前襟,臉色微紅。之前脫了校服外套,后來雖然穿上了,但沒來得及拉拉鏈,現(xiàn)在里外都變得濕潤,輕微顯出里衣的顏色。 她沒有接,只是把外套拉鏈拉起,一直別到下巴處。 寧寒柯不太自然地把衣服收回,重新扶著柯簡,把她送到女生寢室門口。 “就到這吧?!笨潞喌馈?/br> 寧寒柯蹙眉:“你住幾樓?自己蹦的上去嗎?要不還是我扶你上去吧。” 這人仿佛想把她送到寢室,甚至送到床上坐好才能安心似的,柯簡無奈地指了指女寢門口的標識—— “女生寢室,男士止步?!?/br> 寧寒柯看了眼,然后扔下柯簡,徑直地進了女寢。 “???” 柯簡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cao作,就見之前那個阻止老柯進寢的宿管阿姨,并肩和寧寒柯走了出來。 “阿姨,就是她,不小心腳骨裂了,不太方便。” 涂著紅唇的阿姨帶著一絲好聞的香水味兒,打量著她的右腳,聲音輕快:“行,走吧,我扶你上去?!?/br> 和寧寒柯簡單道了別,柯簡被阿姨扶著上樓梯。 “咋摔的,這么嚴重?”阿姨問。 “上體育課,打籃球,沒注意。”柯簡蹦的腦門冒汗。 走平地還算容易,可這會兒爬樓梯對一個打著石膏的病人來說,是真的吃力。要是沒人扶,估計柯簡能蹦大半個小時。 要是蹦的時候還沒踩穩(wěn),那后果可能更嚴重。 “不小心哇,現(xiàn)在多麻煩。”阿姨嘟囔了幾句,用力地把柯簡扶著,語氣很隨意:“剛那男生是你男朋友?。俊?/br> 柯簡剛落地,差點兒把另一只腳也崴瘸了。 “不、不是啊,”她道,“班上同學而已?!?/br> “嘁,又沒說你們什么。”阿姨像是全明白了似的過來人,“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男朋友都交過兩個了?!?/br> “…???” “剛那男生非說要他自己扶你上去,還挺著急的樣子?!卑⒁袒貞浧鹉猩M值班室時的神情,頭顱輕垂,眉頭擰的緊緊的。 柯簡默了半晌,道:“嗯,他人很好?!?/br> - 柯簡第二天還是回了家,跟老師請了兩個星期的病假,直接請到國慶節(jié)結束。 老柯自己還生著病呢,父女倆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彼此腳上的紗布,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都笑了。 “也是種緣分。”老柯喝了口毛峰,笑道。 “要吃飯了還喝什么茶,快點兒,吃完飯還要送小簡去醫(yī)院換藥呢。”袁阿姨圍著圍裙,從廚房里端出蓮藕燉排骨,招呼著兩人吃飯。 從柯簡回家后,袁阿姨總是親力親為地照顧她,滿滿的好意讓柯簡一時間很難表達,心里像塞了一團軟棉花。 只能不斷道謝。 “都是一家人,說謝多生分。”袁阿姨總是這樣說。柯簡對著親屬間的惡意尚能自如,只要降低自身存在感,不用去在意就行了。而直面別人的好意,她反而有種手腳不知如何擱放的局促。 換了藥,柯簡重新坐回書桌前,翻開物理書,而寧寒柯卻在給她發(fā)消息。 august:【腳好沒】 江上清風游:【嗯,下個星期就可以回學校了?!?/br> august:【恭喜恭喜】 江上清風游:【謝謝】 august:【沒恭喜你這個,是恭喜你一回來就喜提月考大禮包,驚不驚喜,開不開心?】 江上清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