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賢妻太薄情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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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茶葉……”夏柳兒指著茶葉,欲言又止。 芬兒不明所以, 上前看了看茶葉,吃驚道:“這茶葉長蟲了!” “可這茶是……”夏柳兒說了一半又停下,滿面疑惑道:“怎么會長蟲呢?” 駱晉云起身到柜邊,將茶罐拿過來。 果然里面有一條白色小蟲。 但那茶,卻似曾相識。 他問:“這茶是哪里來的?” 夏柳兒低著頭不吭聲,似乎難以說出口,芬兒小聲道:“是夫人前幾日讓人送來的?!?/br> 駱晉云這會兒確認(rèn),這就是他之前在薛宜寧那里喝過的上清峰蒙頂甘露。 這樣的茶,就是他這樣的地位,一時(shí)也難以弄到。 而她是知道他喜歡喝的。 所以她就送了一罐到和正堂,竟還送了一罐到這里來。 從前不懂,但現(xiàn)在一下子就懂了,這樣好的茶,明明可以拿來邀寵,她卻說送就送。 她就是不在意他,甚至……是不想他過去的。 這時(shí)夏柳兒說道:“將軍不要怪夫人,興許是這茶里不小心進(jìn)了蟲,她也不知道?!?/br> 駱晉云開口道:“我認(rèn)識這蟲,軍中米飯里常有,這就是普通的米蟲。” 說完他問:“你知道這茶有多難得么?整個京城,連宮內(nèi),或許都只有十斤不到。但凡是認(rèn)識這茶的,就不會讓它‘長蟲’。” 夏柳兒不太明白,但又隱隱覺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駱晉云嘆一口氣,竟不想多說了。 她不知道,薛宜寧連他的孩子都不想要,又怎么會來陷害她這個未進(jìn)門的姨娘? 興許,她就恨不得夏柳兒早些進(jìn)門,早些獨(dú)承盛寵,好讓他再也不去碰她。 還想說什么,卻又懶得去說,他轉(zhuǎn)過身,一步步往屋外走去。 夏柳兒在他身后著急道:“將軍,是我錯了,你別生氣,這罐子是我新?lián)Q的,興許里面本就有蟲,是我沒注意?!?/br> 駱晉云沒說話,她帶著泣聲道:“我不認(rèn)識茶,只認(rèn)識我們那里有的毛尖,因?yàn)楦绺鐞酆取俏以闾A诉@茶葉,將軍,我就是沒見識,不是故意的?!?/br> 聽她提起她哥哥,駱晉云回頭道:“你好好去歇著吧,我這幾日確實(shí)心中郁結(jié)煩悶,顧不上你,一切都等過幾日再說?!?/br> 說完,人已往小院外而去。 到第三日,薛少棠前來拜訪,說是母親蕭氏掛念女兒,在名醫(yī)那里熬了些阿膠膏給女兒送來。 薛家一向不缺好東西,什么人參燕窩,靈芝蟲草,常往這邊送,如今又送了阿膠,據(jù)說是養(yǎng)顏補(bǔ)血,對婦人極好,讓人艷羨不已。 薛少棠到了金福院,見到了薛宜寧。 薛宜寧只是松松挽了個髻,穿一身平常的舊裙子,竟連妝也沒上,整張臉比之前都小了一圈,白得可怕,眼底還帶著烏青,形容極其憔悴。 他讓玉溪關(guān)上門,朝薛宜寧道:“你那日,去了那竹屋?妹夫放走裴雋,和你有關(guān)?” 薛宜寧抬起頭來看他,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 那晚她策馬出門,就在駱家附近看到了崔虎。 崔虎攔了她,但自然是攔不住,想必他回去復(fù)命,就告訴哥哥了。 “你……” 薛少棠欲言又止,最后痛聲道:“你可真是糊涂!這種時(shí)候,你是什么身份,你身后又是什么人,你竟能犯這樣的錯! “你可知我為何今天才來找你,因?yàn)槲以诘?,我在等元毅將我們薛家交上去,等他將你交上去,好在這兩天平靜,我才來找你。這證明他決定放過我們,放過你。” 薛宜寧喃喃道:“可我們原本就該死的,早在亡國時(shí),我們就該死?!?/br> “可你沒死,你嫁給了駱晉云!”薛少棠厲聲道:“那便要好好做你的駱夫人,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再去留戀過往!” 薛宜寧哭了起來,哽咽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著他去死,而不聞不問?!?/br> 薛少棠看著她,靜靜道:“是我不讓崔虎去給他帶信的。松月找他時(shí),被我知道了,我知道那個地方的人會是誰,所以攔下了他?!?/br> 薛宜寧不敢置信看向薛少棠。 薛少棠說道:“阿寧,我曾經(jīng),連自盡的匕首都選好了,我也同你嫂嫂說過,是和我一起死,還是等侯朝廷發(fā)落,將她送去教坊司,她選擇了和我一起死。 “可我們最后都選擇了活下來,既然活下來,既然做大周的臣子,就不該再念過往! “你與昭玉情深,妹夫也對你不好,你難忘舊情,我能理解,可我沒想到你會去讓人給他通風(fēng)報(bào)信,甚至親自去找他!” 聽著斥責(zé),薛宜寧沉聲道:“父親識時(shí)務(wù),哥哥不念過往,你們都是聰明人,可我愚鈍,做不到?!?/br> 說罷,她吸了一口氣,決絕道:“駱晉云為人謹(jǐn)慎,他與薛家是姻親,不會主動將事捅出去,連累不到你們。我早就和他說過可以殺了我,他沒動手,但想必也會休了我,若我被休,你們將我送去庵堂就是,我也不會有所埋怨。” 薛少棠被她說得紅了眼,一把扶住她的肩痛聲道:“阿寧,我放棄摯友,我又何嘗好過,你何必還拿這樣的話來刺我! “我只是認(rèn)為,我們既然選了這條路,就該好好往前走,向前看。 “你與妹夫無夫妻情分,可天下又有幾對伉儷情深的夫妻?不管怎樣,你都是薛家的長女,是尊貴的大將軍夫人,你還有父母兄妹,還有好友,未來還有自己的子女,這些難不成都不值得你留念么?你不在了,你被休了,你讓母親怎么辦?讓我和父親如何自處? “你的人生,不是只有一個裴昭玉!他是沒有選擇,只能與大周為敵,而你——父親已經(jīng)替我們選了,我們當(dāng)初沒殉國,現(xiàn)在就該老老實(shí)實(shí)做大周的臣民,走自己該走的路!” 薛宜寧只是哭著,不作聲。 薛少棠松開她,坐到她身前看著她道:“紀(jì)家伯母和母親說,已請好了媒人,下月來家中提親,先將婚事定下,到時(shí)母親也會請你一起過去,你想去看看嗎? “你想看看宜貞出嫁嗎?明年母親就四十五了,你想替她慶生嗎? “我前幾天,結(jié)識了寫下《小重山》曲子的臨川先生,正想著引薦你認(rèn)識他,他也聽司徒先生提起過你,還說一直想見‘鳴玉’的新主人,你就一點(diǎn)也不期待了嗎?” 薛宜寧仍未說話,但眼里有了幾絲微微的光澤,薛少棠繼續(xù)道:“阿寧,從前你與昭玉情投意合,這些你們本可以一起去看,去感受,可現(xiàn)在他不在了,你只能自己一個人去看這些,難道那就沒有意義了? “如果他的離開,讓你連這世間都不再留戀,那我倒希望你們從沒有認(rèn)識過?!?/br> 薛宜寧垂淚許久,最后說道:“不管怎樣,駱晉云既未殺我,也定會休我,我總是要被逐回家中去的。” 薛少棠否定道:“不,那證明你并不了解他,他若要休你,前日就已經(jīng)將休書交到你手上了,既然到現(xiàn)在還沒有,那就不會休你,他絕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br> “可他是絕不會容忍……我有異心的?!毖σ藢幷f。 薛少棠回道:“稍后待他回來,我會與他談一談。他當(dāng)初選擇薛家,是因?yàn)檫x薛家對他最有益,現(xiàn)在也依然如此。以薛家在讀書人眼里的地位,以你在外的賢惠名聲,若他無故休你,也要承受那些文官的口誅筆伐;若他說出裴雋之事,對他自己也無益,所以我們的勝算很大。” 薛宜寧沉默著,薛少棠說道:“若他這次不追究,你就好好活下去,就當(dāng)為了家人,好嗎?” 薛宜寧不出聲。 薛少棠繼續(xù)道:“我聽聞,許多前越遺民都聚集到了南方,那邊興許會有大動靜,昭玉這次秘密來京城,應(yīng)該是有所籌謀,所以他是朝廷重犯。阿寧,駱晉云能放過你,確實(shí)是仁至義盡,你就好好的,行嗎?” 薛宜寧雙目無神,形容蕭索,并不回應(yīng)。 但薛少棠知道,她能扛過去。 若當(dāng)時(shí)沒被父親抓回,她確實(shí)已經(jīng)和裴雋離開了。 但既然沒離開,沒殉國,她就會活下來,而不是真的一心求死。 日落時(shí)分,駱晉云回府,才入后院,駱晉雪便找了過來,還沒開口,就一臉怨氣地看著他。 駱晉云眉目冷肅,似乎將“心情不佳”幾個字寫在臉上,只淡淡看她一眼,沒理人,繼續(xù)往和正堂走。 駱晉雪追在他身后道:“大哥,聽母親說,你要休了大嫂?” 駱晉云仍是不回話,她追在身后,要開口,卻見旁邊有管事mama走過,便暫時(shí)閉嘴。 等人過去,才壓低聲音:“是真的嗎?你真要休妻?母親還說你編了許多不著調(diào)的理由,竟然還嫌嫂嫂無所出,善妒,大哥,你這人怎么這么沒良心!” “大人的事,你別管?!瘪槙x云回道。 駱晉雪仍不服氣:“我是管不著,反正父親早就不在了,你是一家之主,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就是忍不住要和你說,你要休了嫂嫂,無論娶誰,都比不上嫂嫂一半好!你一定會后悔的!” 駱晉云冷哼一聲,似是不屑。 駱晉雪想了想,問他:“大哥,你一定要休嫂嫂,是不是因?yàn)槟翘焱砩纤鋈チ??我不相信她會做什么傷風(fēng)敗俗的事,她一定有她的苦衷,你又不關(guān)心她,至少總得弄清楚怎么回事?!?/br> 駱晉云這時(shí)停下步來,朝她道:“你不相信,你自以為了解她?” “至少比你了解!”駱晉雪回道,“我那么說她,她也不記仇,還幫我退婚,這種事吃虧不討好,我就知道她是真心為我好!而且她那么會料理家務(wù),又會寫文章,會作詩,長得還那么好看,天仙也不過如此了,你還想怎樣?” 駱晉云偏過頭去,沒回話。 駱晉雪繼續(xù)道:“還有,她真的對我很好,大哥,算我求求你了,你別休嫂嫂好嗎?” 駱晉云終于正色道:“這事還沒定,行了,你先回去吧?!?/br> 駱晉雪拉他衣服哀求:“就別定了,別休她,不信你去外面看看,誰也比不上她?!?/br> 駱晉云沒理,徑直去往和正堂。 才到院前,如意便說薛家舅爺過來了,聽說他已下值,便過來拜見,正在里面喝茶。 駱晉云點(diǎn)點(diǎn)頭,前往院內(nèi)。 薛少棠果然在里面,見了他,從茶案前起身,態(tài)度溫和而恭謙道:“元毅回來了,家母記掛阿寧,找人熬了些阿膠讓我?guī)н^來,下午到她那里坐了坐,正好你下值,我便過來了。” 駱晉云和氣道:“大哥客氣了,早知大哥過來,夫人該讓人去叫我,我也好早些回來與大哥喝一杯?!?/br> 聽他這話,薛少棠心里便有了底,認(rèn)定他沒準(zhǔn)備休meimei。 若是已打算休了,就不會說這樣客氣的話。 這與他之前想的也相符,只是此時(shí)心中更有把握了一些,便越發(fā)笑意滿盈,說道:“阿寧知道元毅定是為朝中之事焦頭爛額,怎會如此不懂事,我聽說她這幾日怠惰散漫,不梳洗不理事,就在房中待著,便好好說了她一頓,她向來是知書達(dá)理的,想必過兩日會有所改善。” 駱晉云回道:“大哥言重了,她若是身體不適,休息幾日也無妨。” 薛少棠笑了笑,說起朝中的事。 “聽說這兩日御史臺那邊的劉伯俞上奏彈劾了你,雖是些捕風(fēng)捉影的小事,但聽著也讓人心煩。家父得知后,今日一早就給他父親寫了幅字,過兩日我給他送過去。他父親劉老先生尤其愛家父的字,每次見了便夸贊不已,奉若至寶,若得了這字,想必也能訓(xùn)斥那劉伯俞幾句,讓他收斂些。” 駱晉云回道:“如此,就多謝岳父及大哥了?!?/br> 他心里明白,薛少棠并沒有夸張。 薛諫以駢文和詩書聞名,在文人士子中的地位,在朝沒幾個人比得上。 據(jù)說薛諫每出一首新詩,不管是在朝官員,還是書院學(xué)子,都爭相抄閱拜讀,愛之如狂。 如今薛諫做了閑職,在朝中沒了威望,但在讀書人眼里卻還如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