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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賢妻太薄情 第31節(jié)

    她休息幾日也好,待休息了出來,自然找回自己的場子,好叫府上人看看她是誰!

    想罷,她便連聲道謝,又問駱晉云用飯了沒,讓先用完飯?jiān)偃ミ^問這些小事不遲。

    駱晉云讓如意送她回去,沒用飯,直接去了金福院。

    薛宜寧晚飯吃得早,此時(shí)正做著針線,在他進(jìn)去時(shí),才將手上東西放下,他看了一眼,好像是一條女子的披帛。

    她似乎料到自己會(huì)來,表現(xiàn)得極為平靜,一邊讓子清去倒茶,一邊問他:“可是因周嬤嬤去找將軍哭訴,將軍才過來?”

    如此開門見山,駱晉云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她怕你趁機(jī)摘下她手上職權(quán),讓她養(yǎng)老?!?/br>
    薛宜寧回道:“我是這樣想的。”

    駱晉云有些意外。

    從前,她似乎不會(huì)這樣說……不,從前她并不和他說她心里的想法。

    薛宜寧平靜道:“此事起因,不過是玉溪買胭脂,挨了周嬤嬤詆毀,那話污穢,既影響玉溪名聲,也污了將軍耳朵,我便不說了。

    “只是事情我已處置好,將軍若信得過我,便由我處置,若信不過我,要自己動(dòng)手處理,那這后院事務(wù)我便再難服眾了?!?/br>
    從前,他怎樣另行安排,她便怎樣聽,從不爭辯什么。

    現(xiàn)在,她一句話,便讓他再無干涉的立場。

    她的意思,不管玉溪和周嬤嬤誰對誰錯(cuò),既然她是這后院的主人,她便有權(quán)處置;他要干涉,那她這主母就做不下去,除非他就是準(zhǔn)備不讓她做了。

    所謂“用則不疑,疑則勿用”,便是如此。

    一時(shí)間,駱晉云無話可說。

    心中卻不由莞爾。早在她和他說meimei婚事,勸他放棄平陵公主府婚約時(shí),他便知道她能言善辯,三兩句話就直中要害,讓人心服口服。

    這一次,又是如此。

    他敬重乳娘,但乳娘與當(dāng)家主母孰輕孰重,他自然知曉。

    在軍中亦是如此,職權(quán)一旦任命,那當(dāng)任者便是軍法,哪怕是他這一軍統(tǒng)帥,也輕易不會(huì)干涉。

    “你說的是,那此事我便不過問了,你自行處置?!彼f道。

    薛宜寧其實(shí)有些意外他會(huì)如此好說話,認(rèn)真道:“多謝將軍體諒?!?/br>
    說完,又解釋:“周嬤嬤自恃年長位高,在府上便不由任何人管束,逢點(diǎn)卯,別人不敢遲到,她卻敢;逢出事追責(zé),她又無故推諉,上次平陵公主到,便因她貪酒,險(xiǎn)些誤事;平日行事又囂張跋扈,讓底下小丫鬟們苦不堪言,所以我才要尋機(jī)將她撤職。

    “但她畢竟是將軍乳母,待將軍也是真心,所以后面就算不讓她管事,也不會(huì)苛待她。但凡有駱家在,便不會(huì)讓她餓著,如此,也不會(huì)寒了下人們的心,說駱家涼薄?!?/br>
    駱晉云點(diǎn)頭,首肯道:“是該如此。”

    “那我便去安排?!毖σ藢幷f。

    駱晉云“嗯”了一聲。

    言罷,兩人便再無話可說。

    駱晉云沉默片刻,問她:“你剛才縫的是……”

    薛宜寧看看放在一旁的披帛,回道:“準(zhǔn)備晉雪日后出閣送給她的繡品,平時(shí)空閑少,早一些備著。”

    駱晉云突然想起她曾說要給他縫一件寢衣,但后面沒見到,也沒聽她提起過。

    他有一種沖動(dòng),想問一問。

    但這種事,頗有些小家子氣,他終究是沒問出口。

    他喝茶粗飲慣了,不知什么時(shí)候,竟已將手上的茶喝完了。

    似乎是該走了。

    “那我先過去了,你早些歇息?!彼肫鹆怂蛲砟且恍?huì)兒的安寢。

    薛宜寧點(diǎn)頭,回道:“謝將軍。”

    放下茶盞,他站起身來,剛要邁步,卻又想起了什么,遲疑道:“上次的事,是我考慮不周。周嬤嬤敢對玉溪指長道短,想必是覺得仗我之勢,你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薛宜寧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上次他讓周嬤嬤搜查金福院的事。

    頓了頓,她回道:“將軍也是擔(dān)心我誤

    入歧途。”

    駱晉云一時(shí)想起許多,比如他懷疑她要暗害夏柳兒,比如那床底下的桃花仙人,還有那一角未燒完的平安符,隨后頓覺磐石在胸,郁結(jié)滿懷,抿唇沉默著離開了金福院。

    晚上,他躺在和正堂臥房內(nèi),遲遲無法入眠。

    和正堂的臥房與她的房間有很大不同,她房中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這里沒有;她房里隔著畫屏,掛著帷幔,暖氣襲人;這里則更顯空蕩和清涼;她的床和被褥都是綢緞繡錦,軟得好似躺在云端,而這里則更硬一些,比軍帳內(nèi)的床好不了多少。

    這是他習(xí)慣的,如她那般暖香柔軟的房間,他不喜歡,甚至是厭惡,覺得那是長在富貴鄉(xiāng)里的人才習(xí)慣的東西。

    但現(xiàn)在,他卻覺得,床軟一點(diǎn),也沒什么不好,總之是在家里,又不是軍中……

    輕嘆一口氣,他再次揮去腦中的思緒,試圖入眠。

    第35章

    幾日后, 周嬤嬤被安置在后院一處下人房,手上職權(quán)都沒了,每日也不給她安排事, 就那么將養(yǎng)著, 明顯就是念她對駱晉云有養(yǎng)育之恩, 又是家中老人,便在府中養(yǎng)個(gè)老,別的就不用指望了。

    周嬤嬤耳朵的傷不礙事了,又找了駱晉云一次, 被駁回了請求, 只讓她養(yǎng)傷, 又去找老夫人, 也不管用,府上便知道, 這奶娘是真被養(yǎng)起來了。

    下人們議論, 也真是她太猖狂,竟連夫人的丫鬟都敢打,也不看看是誰的人, 這府上又是誰管事。

    她是將軍的奶娘,可不是人家夫人的奶娘,將軍一個(gè)男人,怎么會(huì)搭理后院的事?

    下午待薛宜寧閑下來時(shí),玉溪和薛宜寧說:“剛剛我去廚房,見到如意, 她特地等在路上和我一起走, 夸我胭脂好看, 問我在哪兒買的, 說她也要去買。”

    薛宜寧沒說話,子清問:“你怎么回的她?”

    玉溪輕哼道:“我說這個(gè)貴,她舍不得,我是因?yàn)榉蛉嗣吭聦iT給一份脂粉錢,我才有錢買?!?/br>
    子清笑了起來:“那她估計(jì)氣死了。”

    玉溪恨聲道:“就是要?dú)馑浪?!?/br>
    薛宜寧的陪嫁丫鬟,每月除月銀外,還有一份她自己出錢補(bǔ)的換季新衣錢,以及每月一份脂粉錢,這是駱家丫鬟沒有的,玉溪不喜歡如意,所以存心炫耀。

    薛宜寧也輕笑一下,然后提醒道:“刺她一兩句沒什么,但你們也須記著,不可成為下一個(gè)周嬤嬤。這次我偏袒玉溪,是因錯(cuò)確實(shí)在周嬤嬤,下次若錯(cuò)在你們,我也要重罰你們來服眾的?!?/br>
    玉溪與子清連忙稱是,承諾在府上一定謙恭謹(jǐn)慎,小心行事。

    沒一會(huì)兒,有婆子到金福院遞話,說是外面有個(gè)丫頭求見夫人,自稱叫松月。

    薛宜寧讓玉溪去將人帶進(jìn)來,兩人在房中見面。

    見了薛宜寧,松月在她面前跪下,一時(shí)間淚如落珠道:“姑娘,對不起……”

    薛宜寧知道她為何這樣說,心中悲愴,卻又強(qiáng)撐著擠出一絲笑意來:“快起來吧,說什么對不起,我知道你要嫁人了,這是喜事。”

    松月仍沒起身,只是哭泣:“戚進(jìn)說,我們是罪人,對不起姑娘和世子……可是,我們都怕死……”

    薛宜寧臉上還留著笑,但想起那個(gè)人,眼里卻忍不住濕潤,最后看著松月道:“你忘了,我已經(jīng)嫁人了,你不該叫我姑娘,而是夫人,將軍府的駱夫人?!?/br>
    松月緩緩抬眼,看向她的臉。

    姑娘仍像未嫁時(shí)那樣美貌,卻又好像變了很多,從前的她是明艷的,是悄麗的,現(xiàn)在是端莊,沉靜,溫婉,也少了許多生機(jī),就像容貌未變,但心卻一下子老了十歲一樣。

    她的意思是,她也不再是薛姑娘,而是駱夫人了。

    她也背叛了裴世子,他們所有人,都向新朝投誠,只留了裴世子一人。

    松月的心里的確好受了一些,盡管她明白薛宜寧就是存心安慰自己,要讓她心里好受一點(diǎn)。

    姑娘真的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戚進(jìn)說,最終裴世子還是逃走了,他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逃走的,也不知是不是和姑娘有關(guān),但從此之后,無論戚進(jìn)還是嫁給戚進(jìn)的她,都不知該如何面對姑娘。

    薛宜寧這時(shí)說道:“原本,我該送你出嫁的,但現(xiàn)在你我已不是主仆,我就送你一份嫁妝吧?!闭f完,讓子清拿來錢匣,包了兩錠銀子,又將自己手上的鐲子取下來,放在了一起,讓子清遞給她。

    “你以后就是自由身了,與戚進(jìn)一起,同甘共苦,白頭偕老,他待你真心,你也要好好對他,其他的事,就不要想了。

    “你們不過是奴仆出身,自身尚且不保,那些王朝迭代的事,與你們也不相

    干,所以,一切都不要往心里去?!毖σ藢庉p輕道。

    松月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只是一個(gè)勁地哭,想說什么,卻是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

    直到最后要離開了,才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給她磕了三個(gè)頭,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戚進(jìn)。

    她走后,薛宜寧坐在榻邊久久不語。

    連自己都另嫁他人了,她又有什么資格去怪戚進(jìn)背叛裴雋,怪松月與戚進(jìn)選擇新的路?

    該自愧的是她,是薛家,旁人都可以投誠,他們不可以,因?yàn)樗麄兪谴笤降某甲?,吃著大越的俸祿?/br>
    戚進(jìn)不再是平南王府護(hù)衛(wèi),而是飛鷹衛(wèi)指揮使,她不再是薛宜寧,而是駱夫人。

    他們所有人都在離開,沒有道別。

    遠(yuǎn)方,只有他一人了。

    坐了許久,她起身,拿了鑰匙,親自去庫房將自己那張琴抱了出來。

    鳴玉為造琴世家雷家所造,墨中透紅,漆光锃亮,一出世,便舉世聞名。

    古琴大家司徒纓對它極其鐘愛,到老了,看重她的琴技,收她做了幾日關(guān)門弟子,并在臨終前將琴贈(zèng)給了她。

    他說,他有一曲《與君別》,彈了好幾年沒彈好,再想彈,已經(jīng)沒時(shí)間了,只能將曲子交給她去彈。

    但自師父去世后,京城就被攻破了,她與裴雋就分開了,嫁進(jìn)了駱家。

    然后,便是兩年多的時(shí)間沒有碰琴,唯一一次碰,還是為了討好公主。

    她替自己羞愧。

    江北上歸舟,再見江南岸。江北江南幾度秋,夢里朱顏換。

    人是嶺頭云,聚散天誰管。君似孤云何處歸,我似離群雁。

    將琴抱至房中窗前,她坐在琴旁,突然就撥動(dòng)琴弦彈起來。

    琴聲響起,初時(shí)幽怨,隨后便是濃厚綿長,最后琴音漸快,似大雨轟然一聲落下茫茫大地,無數(shù)的音律一同響起,激昂而悲愴,她將手指撥挑得飛快,所有的抑郁與愁緒都付諸指尖。

    這一只曲極長,玉溪與子清都停了手中的事,在旁邊靜靜聽著,看她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