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賢妻太薄情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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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外族使團(tuán)來訪會住宿的地方。 似乎, 裴雋就住在那里。 可這里, 明明就是他的故土, 昔日的平南王府與四方館也就隔了兩條街。 現(xiàn)在的他, 離她這么近, 也聽見同一片風(fēng)雨聲。 不知他現(xiàn)在是否睡著了呢? 人人都說,大周剿滅南方朝廷指日可待。 如果真是那樣,他的下場會如何? 大凡開國之君,都不是什么仁慈之輩。 周朝立國之時,皇上就曾將叛臣處過極刑。 她不敢將那刑罰往他身上去想, 只好去想別的,但閉上眼, 就能看到他離去時的樣子,或是他和她說“我心有他屬”的樣子。 那時她聽聞,金陵唐家有人到了平南王府。 戰(zhàn)事未平,幽州節(jié)度使已打下半壁江山,叛軍漸漸逼近京城,許多訂了親的人家怕夜長夢多, 于是開始著急辦婚事。 所以得知唐家人過來,哥哥就說,一定是他們準(zhǔn)備完婚了。 母親得知后想到她的婚事連人選都沒有,也開始著急,說要找個可靠的媒人,將她婚事給定下來。 她心里哀愁,卻無可奈何。 后來哥哥騎馬摔了一跤,傷了腿,他到府上來探望。 獨(dú)處時,竟主動問起她的婚事,說聽聞她在議婚。 她便回說,“烽火連天,家書難遞,母親心急了,想早日安心。” 他于是半天沒說話,一會兒欲言又止,一會兒又偏過頭去沉默。 她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勉強(qiáng)著笑道:“說起來,母樣這樣著急,還是因?yàn)殡h哥哥,聽說雋哥哥和金陵的唐姑娘要成婚了,母親想著周圍人都在著急這事,這才也急起來?!?/br> 裴雋馬上回:“我不會和她成婚。” “因?yàn)?,我心有他屬?!?/br> 她到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時聽見這話,自己心里的緊張。 她看見他一動不動看著自己,那眼神,讓她無端有了幾分期許。 然后便聽他說:“我另有傾慕的女子,是你?!?/br> 那大概,是她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沒過多久,他就在上元之夜去了那什么燈會,當(dāng)著那么多人,過五關(guān)斬六將,奪得魁首,得了個女人的發(fā)簪。 那日她正好沒在,因母親染風(fēng)寒,她陪在一旁。半夜他登門,將發(fā)簪送給了她,等到第二日她才知道他竟在城中鬧出了那么大動靜。 全城人都在猜裴世子將發(fā)簪送給了誰。 而她心里,又是竊喜,又是得意,又是緊張。 …… 想著想著,又忍不住流淚,她強(qiáng)行打斷回憶,起身拿手帕擦了眼淚,重新睡下。 后來,終于在雜亂的思緒中睡著。 可是,她又在夢里看到他離去。 幽州兵進(jìn)城后,他將在平南王舊部護(hù)送下離開,那時她父親已投誠,他送信來告訴她。 她幾乎是立刻就決定和他一起走。 那晚,她讓松月扮成她,自己扮成松月,拿著金銀錢財出府去,與他碰面。 他們在城外南下之路上僵持了很久。 他自知此去前途漫漫,再無歸路,要她留下。 她卻不愿,和他說,與他同生共死,與大越同生共死,她死而無憾。 他終于同意帶她走,可父親卻追來了。 父親拿過身邊護(hù)院的馬鞭,一鞭抽在她身上。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父親的模樣。 后來他將她帶回來,說道:“我已給你擇好了夫婿,幽州節(jié)度使麾下的駱將軍,你若嫁,裴雋可活,你若不嫁,為父便交出裴雋立功,二者皆可保全薛家?!?/br> 可是裴雋是為了等她才延誤了時間,要不然此時他早已遠(yuǎn)離京城,更不會被父親發(fā)現(xiàn)行蹤。 她其實(shí)沒有選擇,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向父親妥協(xié)。 至少要讓他活著。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絕望的夜晚,國破家亡,父親變成了她不認(rèn)識的樣子,他要走了,她則要嫁給別人了。 她痛不欲生,心像要撕裂一樣,放聲悲嚎,卻哭不出聲,隨后驟然醒來,意識到是一場夢。 可她仍沉浸在夢境的悲痛里,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一雙臂膀在此時環(huán)住她,將她攬進(jìn)胸膛里。 那胸膛寬大,溫暖,安穩(wěn)。 她迅速在黑暗中鎮(zhèn)定下來。 風(fēng)雨聲還在繼續(xù)。 渾身沒有一點(diǎn)力氣,她伏在這懷里,夜半的驚夢很快過去,不知何時,她再次睡著。 翌日醒來,已是天明,床上只有她一人。 仔細(xì)想了想,昨夜的夢,被夢驚醒后那片刻的悲痛與溫暖也抵入腦中。 抱她的人當(dāng)然是駱晉云,大概是她在夢里哭醒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是怎樣的失態(tài),也不知自己哭喊了什么。 想起夢中情形,心中一時悵然。 一切都恍如昨日,可是,竟然都過去三年了。 兩日后,外面?zhèn)鱽硐?,南北停?zhàn)協(xié)議終于擬定,和談結(jié)束,裴雋要離京了。 薛宜寧突然悲從中來,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那本手抄的詩集,去院中挖了個坑埋起來。 這一刻她意識到,這輩子,他們就算離得太近,也就是這樣了。 同在京城,彼此知道,卻沒有見面的機(jī)會。 她眼睜睜看著他來,眼睜睜看著他走。 薛家那一面,已是他冒著極大的危險,做的最任性的一件事。 除此之外,他們什么都不能做。 駱晉雪告訴她,老夫人病了。 老人家一向不愛請大夫,這一次連續(xù)多日的心慌氣短,頭暈?zāi)垦?,終于怕了,趕緊請了大夫。 大夫診斷,是心緒激動,郁結(jié)難解引起的腦疾,務(wù)必好好休養(yǎng),不可生怒。 那終究是婆婆,也是駱晉云的母親,薛宜寧自覺受了駱晉云的恩,于是前去請安探病。 老夫人躺在床上,面色發(fā)暗,一臉病容。 薛宜寧問:“我母親身旁有個嬤嬤,會按頭,我也學(xué)過一點(diǎn),母親若是頭暈頭疼,不如我替母親按一會兒試試?” 老夫人看她一眼,嘆氣,最后冷冷道:“受不起?!?/br> 薛宜寧沒再開口。 老夫人說道:“難怪你會說出和離的話,原來你已經(jīng)把我兒抓在了手里,只要他依你,你便什么都不怕了?!?/br> 聽老夫人這樣說,薛宜寧就知道金采大概是把駱晉云的話和老夫人說了。 金采和駱晉云說完話,哭著回來,老夫人當(dāng)然要問結(jié)果,金采便告訴她,駱晉云現(xiàn)在換了人喜歡。 喜歡誰呢?喜歡現(xiàn)在的妻子。 老夫人語帶諷刺道:“我是沒辦法了,只求求你,你夫君這般為你,你可別讓他斷了后?!?/br> 說完,扭過臉去,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 薛宜寧垂眸半晌,終究是說道:“母親好好安歇,靜心養(yǎng)病,兒媳先回去了?!?/br> 老夫人自然不回,她退下,離開福祿堂。 駱晉云說,和離的事,讓她再想想。 那一刻,她確實(shí)想,要不然,就這樣過下去。 可是她卻忘了,自己沒孩子。 憑心而論,與駱晉云夫妻一場,駱晉云對她仁至義盡,但她卻有虧欠。 就算撇開裴雋的事不談,當(dāng)初那藥,也是她自己要喝的。 她似乎真的耽誤了駱晉云。 回金福院,才進(jìn)院,玉溪就急著朝她跑來。 她開口道:“別慌慌張張的?!?/br> 玉溪勉強(qiáng)緩了一口氣,朝她小聲道:“夫人,我們抓了個內(nèi)賊!” 薛宜寧一驚。 這院子里的人都是她覺得本分的,莫非還有人偷東西? 玉溪帶她進(jìn)屋去,就見子清守著陳mama,滿面怒容,陳mama則扭頭站在一旁,臉上帶著幾分傲氣和不屑。 在她們站著的旁邊小桌上,則放著一本書,薛宜寧走近,發(fā)現(xiàn)竟是她那本手抄的詩集。 早上的時候,她將它埋在了院子里。 此時那詩集上還帶著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