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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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燕承詔在甲板上下令之時,一長串繩索連結的焙烙玉拋出,引信已燃。 瞬時,又見一道身影從廂房中竄出,手中握著一柄鋼刀,直沖燕承詔而來——他認出了燕承詔是將首。 倭人奮力一躍,騰空三尺,當頭就是一刀劈下。 包括燕承詔在內,登船之人皆出自南鎮(zhèn)撫司,個個反應迅速,身手敏捷,絲毫無懼。 有人用長柄槍一挑,順勢借力,在空中便把那串焙烙玉打入了海里。只聞幾聲悶響,海面咕咕冒出幾個濃煙大氣泡,風一吹來,一股硫磺味。 而燕承詔側身往后兩步,躲過了刀尖,倭人再劈,燕承詔單手一抬繡春刀鞘,隔擋在倭人執(zhí)刀柄上,令其不能再劈下半寸。 相持中,倭人眼目眥裂,吐露鳥語,用盡全力,而燕承詔手背青筋凸顯而已。 便是倭人再躍高一丈,鋼刀再長三尺,也不見得能打得過燕承詔。 倭人眼看無力殺死燕承詔,又見其他人圍過來,他果決啐了一口,收起鋼刀,蹬蹬蹬地快速后退。 燕承詔瞥見倭人舉起刀刃,刀尖朝腹,預備切腹自盡。燕承詔瞬即奪過副將手里的弓矢,寸息之間,弓滿而發(fā),一箭打落了倭人手里的鋼刀,又刺穿其手心,釘在了船墻上。 幾名部下撲上去,押下了倭人。 這個時候,眾人才注意到這個倭人的裝束——頭戴黑盔,正前焊有彎月狀的鐵片,好似蟲蟻的觸角。面戴鐵質護臉,獨露出赤紅的雙目,身上則是布線串起鐵片的輕甲。 與那些身穿草鞋、短褲的浪人相比,眼前這個倭人似乎有些身份。 燕承詔用長刺槍挑去了倭人的頭盔、護臉,不知是沒收住力還是故意,槍頭刺落了一層厚厚的胭脂粉末,在倭人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沒了頭盔的倭人露出“月代頭”——頭頂剃發(fā)而椎髻向后,更顯兇相。 倭人發(fā)瘋似地掙扎,想要掙脫,與燕承詔搏命。 燕承詔沒再給他眼神,只是風輕云淡道:“押回去,好生看守著,別叫他輕易死了。” “是?!?/br> 整艘船逐一搜索之后,又找出了幾個活口,更多的是自盡者。 燕承詔想起裴少淮所言——“如此訓練有素的船隊,當真只是倭國流浪的浪人、武士?”若真是為了活命出海的浪人,又豈會如此果決自裁? …… 另一邊,嘉禾衛(wèi)其余將士守在岸上,仔細盯著海面,嚴防有倭寇幸存游上岸。 活者不多見,倒見許多“浮魚”。 不多時,幾艘大船從北面沿著雙安灣海岸,不急不緩駛來,一眼望去便知是福船,而且是官造的福船。 包班頭走過來,在裴少淮身后低聲道:“大人,看著像是泉州鎮(zhèn)海衛(wèi)的船?!碧嵝雅嵘倩刺岱乐?/br>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收拾殘局的時候過來,顯然不安好心。 裴少淮應道:“本官省得了。” 心里暗想,你們在北邊看了一場好戲,等到風平浪靜才過來,真是好算計……戲園子還要掏些茶水錢呢,這么一場大戰(zhàn),總該付些看戲錢罷? 船只停靠岸邊,一位四五十歲的官員下船,身穿緋色官服,身前是云雁補子。 正四品文官,是泉州府知府謝嘉。 謝知府能輕易風風光光駕著鎮(zhèn)海衛(wèi)的戰(zhàn)船而來,這個細節(jié)也頗值得玩味。 一行人隨后朝帳營這邊走來,眼看距離越來越近,謝知府在醞釀神情,裴少淮在帳中也在醞釀神情。 不大一會兒,謝知府離帳營只有十余步,裴少淮還是遲遲不出帳“恭迎”。 謝知府神色一沉,又無可奈何,只能自己把步子放小放慢,身后一行人跟著他放緩步子。 直到只剩五六步的時候,裴少淮才撩起帳營,款步走出來,邊走邊說道:“知府大人前來,本官有失遠迎?!苯z毫沒有奉承的意思,用的是“本官”。 謝知府上下打量了裴少淮,估摸著裴少淮的年紀,沒說什么。 他手持官袍下擺,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臉上佯裝出真實的慚愧神色,連著垂嘆了幾聲,道:“本官帶人來晚了……” 接下來這一番話,裴少淮能夠猜到,無非是什么“泉州雙安比鄰,理應互幫互助,泉州也應出力抗倭”、“你我皆為大慶臣子,新枝舊竹,老干相扶”……以此來裝模作樣,撇清干系,以免朝廷找他的麻煩。 不是我不幫你抗倭,只是我得消息晚,來遲了而已。 官場老滑頭了。 裴少淮明知如此,沒給謝知府機會把話說完,他趁著謝知府停頓醞釀感情的時候,搶著說道:“謝知府放心,倭亂已然平定。本官與嘉禾衛(wèi)燕指揮今日在雙安灣內cao練戰(zhàn)船、舟師,既遇見了,正好拿倭寇練練手。” 聽著有些狂妄自大,但話到這里還沒什么問題。 只聞裴少淮話鋒一轉,扯上了泉州府,他說道:“倭船想從雙安灣北上,趁鎮(zhèn)海衛(wèi)不備,侵擾泉州府百姓,真是好肥的膽!既然船經雙安灣,雙安州豈有熟視無睹的道理?” 一口指定倭寇是要北上進犯泉州,而不是進犯雙安州。 謝知府臉色又沉了幾分,哪里想到裴少淮比他還要“圓滑”,這顯然是想把倭亂推給泉州府呀。 功勞裴少淮拿走了,卻要泉州府收拾接下來的攤子。 謝知府哪肯,開口道:“這……” 裴少淮再次打斷他的話,并上前握著謝知府的雙手,不見外說道:“謝大人不必見外,你我皆是大慶官員,老話說‘新枝舊竹,老干相扶’,卻也有新枝扶舊竹的時候。更何況泉州雙安比鄰,理應互幫互助,抗倭之事,事關大慶國運,雙安州不會坐視不管的?!?/br> 把別人準備好的話說完,讓其無話可說。 “倭寇怎會進犯泉州,明明是進了雙安灣里,裴大人此話恐怕大不妥?!敝x知府好不容易張嘴,打算駁回去。 直的還能說成彎的不成? “怎不會進犯泉州?畢竟雙安州百姓窮困,家中財物不多,遠不能比泉州府。”裴少淮道,意思是雙安州沒什么好搶的,又言,“這是南鎮(zhèn)撫司緹帥兼嘉禾衛(wèi)指揮使燕大人查探到的情報,本官猜,應該不會作假?!?/br> 剛從安宅船上下來的燕承詔,狠狠打了一個大噴嚏。 第177章 南鎮(zhèn)撫司緹帥所刺探的“消息”是否真實,誰又敢當面對質呢? 雙安州和泉州府陸海相鄰,倭寇來犯,究竟是奔雙安州而來,還是奔泉州府而來,誰又能說得清呢? 為這么點小事得罪錦衣衛(wèi),不值當,謝知府是打落門牙也只能往肚里咽。 倭亂既然是因泉州府而起,那么斬寇的賞銀自然要由泉州府衙來出,也算“幫了”裴少淮一道大忙。 …… 倭船并未非全進了鳳尾峽,倭船一開始分散的時候,楔形船隊右段的五條關船趁亂往北逃竄了,進了王矗負責防守的海域。 一大群海賊對付三五條倭船,本應綽綽有余。 可消息傳回島上,卻是只截下了一條船,讓余下四條逃走了。 王矗聽后,怒而不顯,握著太師椅把手,袖下青筋凸顯,問話道:“怎么回事?”出去了十條船,怎么可能攔不下五艘關船。 明明他下了命令,務必要死守住北邊,絕不能失約。 “如實說。”又道。 越是這般平靜問話,底下的人越是支支吾吾,道:“大哥……是二當家的意思。” 王矗面部微微抽搐,手舉茶盞想摔下去,茶水溢出,顫抖的手還是放了下來。雙安灣里大勝,卻在他這里出了幺蛾子,放走了四艘倭船,是他失信于雙安州衙、失信于裴少淮了。 島上渡口邊上,王矗迎風東望,等待部下們的歸來。眼前這片海,無風無潮時波濤悠悠,颶風大潮時又沙石淘盡,不變的是,永遠無邊無際。 滄海遠,青天高,人心小。 昔時,他走投無路,棄文成賊,站在島上借浪指問青天,問何為公、何為義,彼時所看到的,滿目皆是這片海的壯闊無垠,比海更壯闊的是心。 現如今,他才注意身后這座小島在滄海中是何等渺小,他那所謂壯闊的心,年年歲歲就鎖在這座小島上……又怎可能比海更壯闊? 船只歸來,副島主見大哥神色沉沉冷冷,主動隨王矗進了閣房里,房里布設類似岸上人家的祠堂。 神龕上供奉的是天妃娘娘,保海船平安,案臺上香灰不時斷落,余煙裊裊。 “你是不是該好好向我解釋解釋?”王矗道。 這位二當家比王矗年輕許多,長得很是壯碩,卻對王矗服服帖帖的,他默不作聲跪在王矗跟前。 “說話。” “某的命是大哥救回來的,大哥對某而言,比親人還親。”二當家垂頭道,“某絕不敢有半分忤逆大哥的意思?!?/br> “抬頭,看著我?!蓖醮愔疗淠樓?,質問道,“你口口聲聲說不敢忤逆,卻為何故意放走了倭船?” 換在軍營里,這種行徑就是做jian、叛變。 “某沒讀過書,但某曉得山里老人們說,賣蛇藥的也是養(yǎng)蛇的……大哥當真不懂嗎?”二當家抬起了頭,聲音亦亮了幾分,他接著說道,“大哥想想島上的兄弟是靠什么為生的,又想想他們?yōu)槭裁瓷狭诉@座島,若是沒了倭寇作亂,岸上那些錦衣玉食的商賈還會乖乖給我們送銀子嗎?” 沒有臭rou,哪里能引來豺狼? 二當家繼續(xù)說,語氣仿佛是他在勸王矗,而非王矗在質問他,道:“大哥是讀書人,喜布善施粥,喜劫富濟貧,說要讓人間有道義在,弟兄們都能夠理解,可唯獨和官府合作這件事,弟兄們是有怨言的,是某私下一直在壓著……若不是因為官府,弟兄們又怎會出海為賊?那小知州若是真好官,豈會與賊同上一條船,若是假好官,又豈知他不是利用咱們而已?” 擔憂大哥因“善”被騙。 “賊?”王矗扯著二當家的衣領,臉上這時顯露了怒意,斥罵道,“連你也要把自己叫賊了嗎?你就打算在這島上一輩子等著吃臭rou了,對嗎?” “我們干的不就是賊事嗎?不是賊是什么?吃臭rou有什么不好?兄弟們上島,就是奔著當賊來的?!倍敿覒?,“名聲再好的賊也是賊,改不了?!?/br> 兄弟倆都在氣頭上。 二當家見大哥臉色鐵青、怔怔然說不出話來,扯衣領的手都松了幾分,二當家于心不忍,主動放軟語氣,說道:“就算不論這些,大哥也當想想,若是咱們有朝一日撈不到買路財了,底下兄弟們短了活路,要往徐霧的島上去,咱們是攔還是不攔、是殺還是不殺?” 徐霧是另一個海賊頭目,他干的事可比王矗臟多了。 實力自然也比王矗高一籌。 王矗扯衣領的手徹底松了下來,一下坐到椅上,任憑副島主如何喚“大哥”他也沒有應答。 神龕前的香爐,一段熾熱的灰燼斷落,彈在王矗的手背上,他才疼得抖了抖手,說道:“你出去罷?!?/br> “讓我一個人靜靜?!?/br> 竊民錢財稱為“盜”,禍亂百姓稱為“賊”,王矗靜坐,裴少淮的話不斷在耳畔回響——“一開始可以唾罵世道不公,官逼民反……當弟兄們不再滿足于尋常富足,又當何去何從?”、“搶終究比掙來的快”、“守住了本心,未必能守住手下的人”…… 當時不以為然,自詡自己未做賊事,現如今心頭被剜得生疼。 …… 四艘關船從北邊逃逸的消息傳到裴少淮耳中,他并不詫異。 裴少淮問包班頭:“倭船來犯時,王矗的人可有趁機上岸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