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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雨天來見你 第5節(jié)

    簡玟的視線逐漸清晰,她看清了面前的男人,喃喃道:“蔣先生?”

    蔣裔深鎖著眉,牢牢盯著她的雙眼,好似在她脆弱的瞳孔中尋找著什么。

    他單膝蹲著,高大的身軀籠罩著她,像一道無堅(jiān)不摧的屏障,阻隔了那些吊詭怪象,她再次嗅到了他身上來自曠野的味道,甘洌純粹,讓她逐漸安定下來。

    簡玟的臉色依然煞白,額上有汗,但頭不暈了,她扶著墻緩緩站起身:“蔣先生怎么來了?”

    蔣裔直起身子,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她:“我在附近辦事,想到你下班會練球,過來看看。”

    簡玟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不太想被蔣裔看見她這副狼狽的樣子,于是蹲下身去整理包里掉出來的東西,倉皇地說:“我以為你昨天就回廣東了?!?/br>
    “今晚的航班?!?/br>
    他蹲下身來幫她撿起滾到角落的噴霧,走廊燈光昏暗,遞給她的時候,他碰到了她的指尖,一片冰涼。

    簡玟始終低著頭,劉海落在頰邊遮住臉,聲音有些沉悶地說:“你......沒被嚇著吧?那個......我有點(diǎn)害怕下雨,特別外面打雷閃電的時候,我會不太舒服?!?/br>
    她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又重聲道:“這不是病啊,我小時候就這樣,我家人帶我去大醫(yī)院查過的,這頂多算是......心理障礙......”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她以前出現(xiàn)這種狀況的時候也試圖和同學(xué)解釋過,但依然有不少同學(xué)害怕接近她,在她小學(xué)到高中這個階段,身邊一直沒有什么朋友,大家都說她會犯病,傳到后來不少人說她有精神病,不敢靠近她。

    直到上了大學(xué),她才學(xué)會偽裝和回避,真正融入到群體之中,沒能被身邊人發(fā)現(xiàn)異樣。

    今天的事是一場始料未及的意外,她怎么也不會想到蔣裔會突然出現(xiàn)。

    見他半晌都沒出聲,簡玟攥著包帶忐忑地看向他。

    這一眼,讓簡玟的心頭發(fā)顫,蔣裔濃黑的眉緊緊擰著,眸子里像無端起了一場駭浪,伴隨不知從何而來的翻涌。

    簡玟攥著包帶的手更緊了,她不知道蔣裔現(xiàn)在會怎么看她。

    在她再次垂下眸的時候,聽見他說:“不需要向我解釋什么,我膽子沒你想的那么小?!?/br>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聲波的頻率安定可靠,一瞬間,簡玟有種想哭的沖動。

    她的指節(jié)漸漸松了,人也稍稍輕松了些,她鼻尖微紅,勉強(qiáng)扯出一絲笑意,感激他的善解人意。

    蔣裔看著她穿著單薄的短袖,問她:“今天降溫,沒穿外套嗎?”

    “早上起遲了,忘記看天氣預(yù)報(bào)了?!?/br>
    蔣裔直接將身上半長的風(fēng)衣脫了下來罩在她身上,對她說:“先吃飯?!?/br>
    簡玟遲疑道:“你不是還要趕飛機(jī)嗎?”

    “總要吃飯?!?/br>
    第5章

    蔣裔帶簡玟來到一個中式庭院內(nèi),飯店隱于市,繞過幾株鳳凰樹里面別有洞天。

    服務(wù)生早已候在門口,恭敬地喊了聲:“蔣先生,晚上好。”然后領(lǐng)著他們前往包間。

    包間里光線偏暖,色調(diào)穩(wěn)重,沒有窗戶,聽不見屋外的雨聲,好似與世隔絕,讓人心安。

    蔣裔告訴她:“這里粵菜做得不錯,要不要嘗嘗?”

    簡玟將他的外套脫了下來,說道:“都可以。”

    菜上得還算快,這里的焗龍蝦、燒鵝看上去和外面的粵菜館不大一樣,色澤富有食欲,擺盤頗具禪意。

    簡玟拿出手機(jī)拍照,蔣裔對她說:“趁熱?!?/br>
    簡玟拿起筷子嘗了嘗燒鵝,外脆里嫩,香而不膩,處理得非常到位。

    蔣裔并沒有動筷子,只是沉默地注視著她。

    簡玟抬起頭,問道:“能不能來點(diǎn)酒?”

    蔣裔眼尾上挑:“女人跟男人單獨(dú)喝酒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

    簡玟不以為然道:“難道蔣先生還會乘人之危了?”

    蔣裔嘴角泛笑:“不好說?!?/br>
    簡玟明知他在開玩笑,但還是因?yàn)檫@三個字心頭浮過一絲漣漪。

    隨后蔣裔為她點(diǎn)了果酒,送上來的時候被煙霧繚繞著,紅色的液體晶瑩剔透,簡玟抿了一口:“楊梅的味道,好下口?!?/br>
    蔣裔提醒她:“還是有度數(shù)的,不比啤酒低。”

    簡玟直接喝了一大口:“沒事?!?/br>
    簡玟沒有跟外人提過自己的心理障礙,就是上學(xué)那會,也是同班的女生偶爾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才傳開的,除了家人,她從不會對其他人提起這件事。

    在她看來,這件事怪異到難以啟齒,她很怕別人會覺得她精神不正常,所以這么多年來處處謹(jǐn)慎。

    但不代表她不想傾訴,實(shí)際上她很想找個人吐吐苦水,顯然,蔣先生是很好的人選,起碼以他的心智和閱歷不會被她嚇到,也不會對她另眼看待。

    兩杯下肚后,簡玟感覺身體熱了起來,絮絮叨叨道:“我六月份出生的,那時候正值黃梅天,連續(xù)下了一周的雨,在月子里的時候我老是哭,我媽說我經(jīng)??薜脺喩戆l(fā)紫,哄都哄不好,我爸連睡覺都抱著我,就怕我哭得太兇,一口氣上不來。

    出了月子黃梅天結(jié)束了,我也不哭了。

    我家人以為我月子里太小才總哭的,但后來才發(fā)現(xiàn)我鬧騰和天氣有關(guān),比如我一開始不吃不喝一個勁兒地哭,不出一個小時外面準(zhǔn)下雨,我奶奶要是抱著我在外面玩,我一鬧她就趕緊回家收衣服,比天氣預(yù)報(bào)還準(zhǔn)?!?/br>
    蔣裔沉寂地聽著,眉宇輕皺。

    簡玟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肚,繼續(xù)道:“這種情況直到我上幼兒園也沒見好轉(zhuǎn),一到下雨天老師就搞不定我,說我會打擾到其他小朋友,因?yàn)檫@個事我被兩家幼兒園勸退過,只上了一年就被領(lǐng)回家了。

    我媽擔(dān)心我這種情況會影響上小學(xué),就帶我去醫(yī)院瞧,也沒瞧出什么毛病,醫(yī)生就說我體質(zhì)弱,缺鈣,要多曬太陽?!?/br>
    蔣裔聽到她連幼兒園都無法正常入園時,目光發(fā)沉:“所以你在家待了兩年?”

    簡玟一邊嘬著酒一邊說:“是啊,曬了兩年太陽,成了我們那片最黑的小孩,還有個外號叫黑皮大鴨蛋。”

    “......”蔣裔沉默不語。

    簡玟自我安慰道:“還好我現(xiàn)在白回來了?!?/br>
    說著她伸著兩只胳膊,喝酒的緣故,她的皮膚透著紅潤,更顯水嫩。

    蔣裔視線掃過,給她夾了一片最嫩的生菜心:“別光顧著喝酒。”

    簡玟低頭將翠綠的生菜送入口中,還不忘贊道:“還是脆嫩的菜心好吃,有的生菜發(fā)苦,有的不夠嫩,有的顏色不對,你挑的這家做得不錯,對了,這是我的必點(diǎn)菜?!?/br>
    蔣裔聽著她說得頭頭是道的樣子,眼里帶笑:“是嗎?”

    “對呀,我剛才說到哪了,哦,我奶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我小時候她可沒少為我cao心,她總說我是中邪了,有一天她終于找來個人,說是算命算得準(zhǔn),要他給我看看,我分明記得他是家門口垃圾回收站旁邊炸魚丸的大叔?!?/br>
    蔣裔順著她的話問道:“為什么要在垃圾站旁邊炸魚丸?”

    簡玟又不自覺去摸酒杯:“我小時候陪奶奶去菜場的路上也問過這個問題,我奶奶說高人做事都是高深莫測的。這不重要,正是因?yàn)槟欠N垃圾混合著魚丸的香臭味,我對那個人印象很深呢。”

    服務(wù)生將石斑魚端了進(jìn)來,蔣裔拿起筷子問道:“所以這位高人對你的情況有何高見?”

    簡玟失笑道:“他斷言我命里帶煞活不過23歲,我今年都23了,不是好好的。”

    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蔣裔的手頓了下,魚眼落在了魚身上,他的神色有了細(xì)微的變化,斂了視線重新將魚眼夾給簡玟,問道:“有說怎么破解?”

    簡玟自然而然地將勺子中的魚眼送入嘴里。

    “沒有,你說氣人不?我媽和我奶奶還吵了一架,說她找了個江湖騙子來家里找晦氣?!?/br>
    話音剛落,簡玟便愣了下,指了指魚:“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魚眼?”

    蔣裔神色平淡:“女人不都喜歡嗎?”

    簡玟疑乎地瞧著他:“看來蔣先生接觸過不少喜歡吃魚眼的女人?!?/br>
    也許是酒勁兒上來了,她說話間有股嬌嗔的味道,蔣裔無聲地瞥了她一眼,端起水杯喝了口,繼而問道:“那個人現(xiàn)在還住你家附近嗎?”

    “他早走了,回去沒幾天就嗝屁了,我媽說他肯定就一騙子,連自己的命都算不明白?!?/br>
    “你是說那個算命的回去以后沒幾天就離世了?”

    簡玟點(diǎn)點(diǎn)頭:“我奶奶還去他家吊喪的?!?/br>
    蔣裔的眉心漸漸蹙起,若有所思。

    簡玟眼帶迷蒙地拖著腮,語氣不滿地抱怨道:“就因?yàn)檫@事我十幾歲的時候總是很自卑,高中暗戀我們班男同學(xué)都不敢表白。”

    蔣裔緩緩撩起睫毛看著她微醺的臉,嘴角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你還挺遺憾的?”

    簡玟用食指轉(zhuǎn)動著桌上的玻璃擺件,眼神發(fā)直:“當(dāng)然了,我給他寫過很多情書,一封都沒敢送出去,現(xiàn)在還鎖在抽屜里呢,要是我那時候膽子能大點(diǎn),現(xiàn)在說不定......”

    “咔嚓”一聲,簡玟手上那個玻璃擺件竟然亮了,嚇了她一跳,她下意識丟掉問了句:“這什么?”

    蔣裔似有若無地睨著她:“你醉了?!?/br>
    簡玟立馬坐直了身子:“怎么可能,這酒根本沒有度數(shù)。”

    剛說完服務(wù)員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包間門口問道:“請問有什么需要?”

    簡玟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玻璃擺件是個服務(wù)鈴,她尷尬地?cái)[了擺手:“沒有,按錯了?!?/br>
    服務(wù)生離開了,簡玟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去下洗手間。”

    蔣裔“嗯”了聲低頭舀羹,就聽見“砰”的一聲,他立即回過頭去,看見簡玟撞到了門上。

    “需要扶嗎?”他問。

    “我清醒著呢。”簡玟故作瀟灑地走出包間。

    走廊的燈在簡玟眼前晃悠,蔣先生沒有騙她,這果酒的度數(shù)不比啤酒低,因?yàn)楹孟驴诓鸥呙曰笮浴?/br>
    她去洗手間用水拍了拍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意識稍稍回籠了點(diǎn),好像她剛才話有點(diǎn)多了,雖然蔣先生一直耐心地聽著,但這貌似已經(jīng)超出她和客戶之間的相處范圍。

    她緩了一會往回走,路過露天的景觀臺,清幽的綠色氛圍燈點(diǎn)綴著細(xì)葉棕竹,圍成一個僻靜的吸煙區(qū)。

    簡玟的腳步頓了下,看見蔣裔修長的身影立在不遠(yuǎn)處,他不打球的時候穿黑褲子居多,衣服大多也是低調(diào)的深色,偶爾帶有復(fù)古印花也是不太明顯的,但都質(zhì)地精良,處處透著考究。

    蔣裔手中的煙緩緩燃燒著,那蜷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驚恐樣子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將煙抽進(jìn)去,好久才隨著嘆息吐了出來。

    隔著好遠(yuǎn)的距離簡玟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低氣壓,她朝他走去,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面色凝重。

    蔣裔聽見動靜,側(cè)眸看見她,滅了煙。

    簡玟走上觀景臺問道:“我還沒見過蔣先生抽煙呢?!?/br>
    “很少。”

    他打量了她一番,對她說:“回去吧,外面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