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朕都知道，雞鴨鵝可以消滅蝗蟲與蝗蟲卵，你們這些朝廷棟梁卻都如此不關心農(nóng)事，實在愧對先賢的教導?！?/br>
    罷朝后，正寧帝才難掩擔憂的問道。

    “皇兒，真的沒有問題嗎？要不咱們一邊出動那些雞鴨鵝，一邊舉行祭祀？要不然，要是那些雞鴨鵝沒將蝗蟲消滅干凈，他們又以此為由，說朕不敬上天了?！?/br>
    祭祀是件大事，正寧帝雖然不像之前的皇帝般，為給自己留名造勢，動輒就要去什么泰山封禪，或是去哪里祭圣。

    但是必要的祭天、祭宗廟、祭祖陵等，正寧帝一般還是不會推辭，雖然不少時候會讓人代勞。

    畢竟這里面牽涉到政治意義太大，連何殊也不敢說要取消這些傳統(tǒng)祭祀活動。

    想到自己在接到消息后，其實也是做了兩手準備，除了派出雞鴨鵝大軍除隱患，一邊安排可能要面臨蝗災危機的地方官府做好滅蝗、驅蝗準備。

    “連河原在內(nèi)的幾省近幾年的養(yǎng)殖業(yè)發(fā)展的都不錯，這次能出動的雞鴨鵝數(shù)量龐大，應該清除大半，剩下的肯定還有，但也是難成氣侯，等到秋收祭祀大典上，父皇別忘了感謝一下上天與先祖的保佑便是。”

    正寧帝聞言，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皇兒說得對，就這么辦吧?！?/br>
    爺倆迅速達成共識，讓隱約聽到些內(nèi)容的汪林抽抽嘴角，他對這種場景也算是相當適應了。

    誰能想到在朝堂上威風凜凜，在百姓心中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其實都是人設，私下里是太子說什么就是什么呢。

    可是他身為皇帝身邊表面上最受寵幸的大太監(jiān)，則過著絲毫不敢行差踏錯，就差將忠心聽話寫在腦門上的日子。

    在人前的風光地位，在人后的權勢，都遠不及先帝身邊的大內(nèi)監(jiān)。

    可他竟然還沒什么抱怨，因為這種日子其實過得還挺舒心，只需好好完成分內(nèi)工作，不用擔心隨時會掉腦袋，成為被朝臣們視為眼中釘?shù)臋嗷?，輸了就是下場凄慘，難得好死。

    因級別不低，收入很不錯，他不僅可以跟前朝官員們享受一樣的福利待遇，退休后的生老病死也會由朝廷負責出錢，能得善終。

    朝廷大臣們被皇上訓斥他們不懂農(nóng)事后，回去就派人找來雞鴨鵝，還收集來蝗蟲之類的蟲子做實驗。

    然后他們驚訝發(fā)現(xiàn)，一只雞每天能吃好幾十，一只鴨能吃一兩百，都是吃蟲子的高手。

    接到消息，得知他們所在區(qū)域，將要面臨蝗災威脅的百姓們也沒想到，隨著消息抵達被送到的，還有陸續(xù)從附近各地被運到的大批雞鴨鵝。

    而這招這也確實有效，每天吃到撐的雞鴨鵝們在消滅蝗蟲的時候，也在飛快長個，吃得也更多。

    大量蝗蟲剛要長成，或是還來不及長成，就被提前吃掉，根本來不及形成規(guī)模，就被眼尖嘴利的雞鴨鵝給吃得所剩無幾。

    等到一兩個月后，本該是蝗蟲正式長成，同時也是莊稼將要進入??收割階段的時候，少量的蝗蟲根本無法成災，就被百姓們合力消滅。

    朝廷接到消息，慶幸這場蝗災沒有給大安造成糧食減產(chǎn)的危機的同時，也忍不住在心里疑惑，朝廷從前幾年開始，鼓勵各地發(fā)展養(yǎng)殖。

    從前兩年起，甚至還鼓勵一些地方在山野荒地種草發(fā)展養(yǎng)殖，莫不是就是為了應對這種危機？

    要不然，這一切怎么都這么巧？要不是河原及周圍都是重點養(yǎng)殖雞鴨鵝的區(qū)域，怎么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就能調(diào)集到數(shù)以萬計的雞鴨鵝。

    而何殊正在為東宮出錢買下的那些滅蝗大軍感到頭痛，那些本就長成，或是快要長成的雞鴨鵝，在吃了一兩個月的蝗蟲后，都長得十分肥壯。

    可是沒了蝗蟲當食物，她可養(yǎng)不起那些吃貨，如何在短時間內(nèi)盡快將它們都出手，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在河原當?shù)刭u了一部分給心有余悸的百姓后，剩下的仍有許多。

    送了一部分給當?shù)販缁扔泄Φ墓賳T們做福利之余，何殊又讓人送一部分進京，做成烤雞烤鴨烤大鵝，發(fā)給朝廷官員們作福利。

    正寧十一年的秋收祭祀大典上，這些真正的滅蝗功臣，則成為祭祀品中最為突出的存在，讓跟著參加祭祀的文武官員們看著心情都有些復雜。

    第六十章

    沈祖母接過大孫子帶回鹵雞烤鴨腌鵝三件套, 不贊成的嗔怪道。

    “買一樣就行，一下買這么多做什么？家里就這么多人，你去隔壁把小何、小左叫過來一起吃吧?！?/br>
    沈卓也沒想到朝廷竟然還有這種發(fā)福利的方式，首次拎著這些包裹著油紙的雞鴨鵝, 一路招搖過市的回家, 心里還真有些難以適應, 不大自在的背著手回道。

    “不用，這是門下省統(tǒng)一發(fā)放的福利，昌逸兄那邊也有, 他們估計也要找人幫忙吃，才不會浪費。”

    知道這是朝廷免費發(fā)放的, 沈祖母瞬間露出格外燦爛的笑容。

    “唉喲, 在朝廷當官的待遇竟然這么好啊，竟然還發(fā)這些好東西，你爺在衙門里當了一輩子的文書，也沒這個福分?！?/br>
    聽到自己被拉踩的沈繼川在一旁不服氣的開口道。

    “這能一樣？卓哥兒是在朝廷當官, 我只是在縣衙當吏, 豈止是我，連那些府尊、縣令大人也沒這福分?！?/br>
    聽到動靜的吳水芹出來接過三件套, 有些驚訝的說道。

    “喲，這份量可真沉！”

    沈卓點點頭，“聽說這些都是從河原省送上京的，前兩個月吃蝗蟲吃得多, 都長得特別肥壯?！?/br>
    據(jù)在御書房趕上嘗鮮的同僚說，味道也特別好, 不過他自己還沒親口吃過, 沈卓并不確認。

    吳水芹聞言, 頓時眼睛一亮，立刻覺得手上的三件套更具意義。

    “原來這就是為朝廷立下滅蝗大功的雞鴨鵝？我去買菜的時候聽人議論過，說是朝廷在河原省那邊出動上百萬的雞鴨鵝，滿山遍野的滅蝗蟲，沒想我們竟然也能沾卓哥兒的光，嘗嘗這些雞鴨鵝的味。”

    聽到夸張的‘上百萬’，沈卓不由得失笑，僅這不到十萬只的樣子，就讓那位愁得到處送，要是多達上百萬，估計朝野上下的官吏們都得往家拎福利，而且是活著帶毛的。

    據(jù)說為了鹵烤這批發(fā)放給官員們的福利，已經(jīng)非常費功夫，把京城中新開的幾家熟食鋪子都忙得晝夜不歇火，各種香味彌漫全京城。

    雖然能有機會得到三件套的人數(shù)有限，大多數(shù)人都只能得到一樣，還有一小部分能得兩樣，門下省屬于特殊照顧。

    沈卓怎么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干脆利索的滅蝗，或者說是解決蝗災的方式。

    曾給無數(shù)百姓帶去巨大威脅，讓歷朝歷代的朝廷無計可施的蝗災，就這么還沒來得及發(fā)威，就被消滅。

    同樣的災難，在不同的人面前，用不同的方式處置，呈現(xiàn)出截然不同的結局。

    這讓沈卓無比深刻的意識到，什么叫做人定勝天。

    他自己肯定做不到，因為他知道，換了他在那位的位置上，且不說會不會想到要結合一些歷史記錄，提前在干旱區(qū)域布置人手提前觀察情況，做到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并示警。

    就算可以像這般提前發(fā)現(xiàn)，他能做的也有限，根本想不到這種讓人聞所未聞，但又確實有效的方式滅蝗。

    即便他并沒有忽視農(nóng)事，看過的相關書籍中，也曾提到雞鴨鵝吃蟲、吃蝗蟲。

    而宮里的正寧帝在連吃幾天的雞鴨鵝后，哪怕是換著花樣吃，也感到有些受不了。

    “皇兒，你那賣鹵味、烤鴨、燉大鵝的店，都已經(jīng)讓人開起咿嘩來了，送出去這么多，剩下的再賣段時間，就能消耗掉，你干嘛還讓宮里吃，我最近一個月都不想再看到這些了?！?/br>
    實在是這些天總要面對這些，送大臣的是這些，祭祀的時候，祭品擺的是這些，還總要吃這些，看夠、聞夠、吃夠，實在有些受不了。

    何殊也不是故意的，畢竟為了節(jié)省飼料，長途跋涉的快速送上京時，有些途中就不好的，得趕緊殺掉，抵京后不活泛的，也要及時殺掉，積攢得有些太多。

    身體特別健壯，抵京后還活得比較有精神的，挑最好的那部分送到農(nóng)務司當優(yōu)質種苗，剩下的部分都被送到皇莊上養(yǎng)著，將在后期陸續(xù)供應給新開的那些熟食店。

    “主要還是太多，為了盡量不浪費，我們只能辛苦點，不過您放心好了，剩下那些半死不活的現(xiàn)在基本恢復過來了，不用再勉強咱們繼續(xù)吃了?！?/br>
    正寧帝松了口氣，有些慶幸的感慨道。

    “還好將它們送到河間府時，損失沒這么大，要不然，咱們的滅蝗計劃就沒這么順利了?！?/br>
    “送往河間省時，還需要它們干活，負責運送的人身上擔著責任，肯定是小心照顧，趕路時也會特別小心，如今是因它們已經(jīng)實現(xiàn)自己的使命，才會出現(xiàn)這么大的損耗?！?/br>
    這讓正寧帝聽著有些不是滋味，“咱們這么做，會不會有些不太仁道？”

    話音剛落，正寧帝就覺失言，因為他隨后就想起自家這位太子是在剛學會說話之話，就要求他給她的jiejie們上全兔宴的存在，用的理由還是‘兔兔那么可愛，當然要吃掉?！?/br>
    事實證明，他的不祥預感還是很準確的，只聽何殊笑著道。

    “對人肯定不能這么做，對于這些雞鴨鵝，不吃掉它們，怎么突顯養(yǎng)它們的價值？沒有價值的東西，何必讓人勞神費力的養(yǎng)著，那樣的話，它們根本沒有活著的機會，讓它們具有活著的價值，就是我們的仁道。”

    正寧帝覺得自己以后很難再面對‘仁道’二字，同時，他還能聽得出來，太子雖是在說那些雞鴨鵝，同時也是在說人，準確的說，應該是某些人。

    何殊能夠明白正寧帝的這種心態(tài)，這些雞鴨鵝也確實立下了大功，她會承認，老百姓們肯定也會承認。

    此事過后，不用朝廷推廣，不管有錢沒錢，百姓們肯定都會養(yǎng)成家里順便喂幾只雞鴨鵝的習慣，以應不時之需，這就是雞鴨鵝的生存機會。

    但是她只會將更多的精力放在生存艱難的老百姓身上，實在沒精力在那些多到養(yǎng)不起的雞鴨鵝身上，投入什么仁心，即便它們確實立下大功。

    忙碌而又有驚無險的正寧十一年就這么過去，正寧十二年到來后，年后沒多久，就收到有大批海盜侵犯大安沿海的加急奏報。

    知道臨海這邊防守嚴實，沿海百姓的漁船與官府及定海水師三方互通信息，近幾年來，不僅沒給海盜留下可入侵的機會，還被定海水師主動出擊，剿了幾處老巢。

    這些jian滑的海盜便打起了從福江府入侵的主意，福江府雖有沿海山脈做阻隔，但在早年也曾是被海盜光顧的重點。

    自打有了定海水師的巡防，因隔著山脈，進退不便，福江府在此前的這幾年沒再怎么受到過襲擊。

    這次是那些海盜與熟悉當?shù)丨h(huán)境的大安海盜相互勾結，僑裝打扮成大安人，分批進入大安境內(nèi)，隱入人群中，突然起事。

    不僅在短時間內(nèi)搶掠走大批的金銀財產(chǎn)，還殺傷許多人，掠走一些年輕女子，福江府的駐軍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jīng)攜帶著大批搶來的財貨與女子，迅速逃離。

    看到福江府報上來的損失，何殊面沉如墨，心中暴怒至極。

    “令定海大將軍趙晉仁率師出海殲寇，新式戰(zhàn)船都要裝備上最新研發(fā)的床弩，全力救回被搶大安女子，對所有海盜都不要手軟，孤要搗毀他們的老巢，孤要揚我大安海師的威嚴，孤要讓那些海盜從此見到我們大安繞著走?！?/br>
    經(jīng)過近三年的發(fā)展，定海水師的規(guī)模已成倍擴增，新增的戰(zhàn)船不僅防御力大增，能裝備的武器也更強大，已在為商貿(mào)船隊護航的過程中，得到許多實戰(zhàn)歷練。

    即便如此，船廠那邊也沒停下研發(fā)威力更強大的戰(zhàn)船的腳步。

    實在是東宮給得太多，每次有成果出現(xiàn)時，得到的獎賞太過豐富，極大的調(diào)動了造船工坊上下的積極性。

    沒有后顧之憂的趙晉仁為了報答朝廷對他的大恩，在妻兒們的支持下，更是全身心投入到水師的各種訓練與剿匪實戰(zhàn)中。

    福江府這次遭遇到的海盜突襲，絕對是次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抓住定海水師換防巡邏的空隙，又有當?shù)貎?nèi)jian的配合，才能順利入侵，還成功撤逃。

    對于定海水師而言，這也是一場讓他們難以接受的突襲，所以朝廷的旨意還沒有下，定海水師就已主動做好出戰(zhàn)準備。

    當朝廷收到定海大將軍的請罪并請求出戰(zhàn)的奏請時，下令定海水師出海剿滅海盜的圣旨，也已抵達定海水師大營。

    前來為趙晉仁送行的杜樂賢拿出一份信函，告訴趙晉仁道。

    “這是老夫的一位同窗請人帶給老夫，請老夫幫忙轉交給大將軍的信，他在福江府學任職多年，這次找認識的人私下打聽到了一些內(nèi)幕，這次海盜襲擊事件，給他在當?shù)氐囊恍┡笥雅c學生家里，都帶去莫大的災難?！?/br>
    趙晉仁神情凝重的接過信，看過信中的內(nèi)容后，拱手致謝道。

    “多謝杜府尊幫忙及時送來這封信，圣上對這次的海盜襲擊事件十分震怒，要求我們定海水師要揚我大安國威，剿滅大安附近的所有海盜巢xue，這封信來得很及時?！?/br>
    信中有那位學官跟福江當?shù)匾恍┰缒暝斶^海盜，因大安近些年的惠政，選擇洗手上岸的人提供的信息。

    里面不僅記錄了與福江境內(nèi)與海盜有勾結的人，還有福江海域附近的一些島上的海盜窩點，有了這些，甚至還有對這次侵入福江的海盜勢力的猜測。

    這些信息十分重要，不僅對定海水師接下來的出海剿寇任務重要，對朝廷肅清大安境內(nèi)那些勾結海盜的內(nèi)jian也很重要。

    第六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