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嫌她吵, 池徹拉枕頭捂住了耳朵。

    俞清昀：“……”

    俞清昀把枕頭扯開扔到一旁，用力把他翻過來平躺, 繼續(xù)喊他：“池徹！能聽見嗎？我?guī)闳メt(yī)院！”

    又等了好一會兒, 池大爺才大發(fā)慈悲地又撩開半個眼皮, 極緩慢地眨動。

    然后，他嘴角一點點勾起, 蒙著水光的眼底漾開笑意。

    俞清昀：“……”

    這人是燒傻了？

    她起身, 躬下腰，頭支在他正上方，秀眉斂起, 目光在他面上移動, 仔細研究著他狀態(tài)。

    視線剛聚焦在他緊抿的薄唇和滾動喉結(jié)處時——

    猝不及防的, 池徹伸出左手, 勾住她后脖頸, 把她往下摁。

    俞清昀：“?。?！”

    俞清昀被嚇了一大跳，聲音都沒來得及出，男生漆黑的眸子和灼熱喘息就頃刻間近在咫尺。

    她連忙雙手撐上沙發(fā)兩側(cè)，抵抗住池徹覆在自己后脖頸的力氣，這才堪堪穩(wěn)住重心，沒讓自己一猛子撲到池徹身上，但嘴唇還是沒能避免地擦過他側(cè)臉，嘗到了guntang濕潤的觸感。

    那抹熾熱即刻從她唇間蔓延開，將她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俞清昀呼吸一滯，急急忙忙起身，還沒能站起來，腳一軟，人又往后跌，坐在了沙發(fā)邊的地毯上。

    望過去的小鹿眼里全是驚恐和不知所措。

    空氣凝滯幾秒。

    池徹手肘后撐，緩緩坐起來，人還是有氣無力的，但看樣子腦子已經(jīng)清醒了一部分。

    “你……”嗓音很啞，他又清了清嗓子，“你是真的假的？”

    俞清昀咽了咽口水，面上愕然還沒能褪去。

    “……什么真的假的。”她慢吞吞爬起來，壓著尷尬情緒解釋道，“聞先生說聯(lián)系不上你，有點擔心，讓我來看看?！?/br>
    “所以，”池徹單邊眉緩慢挑起，“你是真的？”

    俞清昀：“……不然呢。”

    “cao。”池徹低頭抓抓后腦勺，神情竟罕見的有點不自在，含糊道，“老子他媽還以為做夢呢……不過也對?！?/br>
    他打量她一眼，平淡道，“要真是夢的話，你老早脫光了?！?/br>
    俞清昀：“……”

    耳根迅速發(fā)熱了一瞬。

    怎么會有人把這話都如此正經(jīng)坦蕩地說出口呢。

    但見他面色仍是虛弱發(fā)白，俞清昀也沒那個心思去多想了。

    她忙抓起沙發(fā)背上掛著的外衣外褲遞給他：“你發(fā)燒了，快換衣服，我陪你去醫(yī)院?！?/br>
    “昂?！背貜厝藨醒笱蟮模舆^衣服沒動，頓了頓，抬頭看她。

    俞清昀催促道：“快換啊，看我干什么？你溫度很高，必須要吊水——”

    “你——”他拖著音調(diào)說，“確定要我換？”

    俞清昀立即道：“當然，外面很冷的?！?/br>
    池徹點點頭：“哦，行。”從容地站起身，抬手，解褲腰帶。

    俞清昀倒吸口冷氣，手忙腳亂地轉(zhuǎn)身。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

    幾分鐘后，兩人出門。

    俞清昀先一步去按電梯，池徹懶散著步子跟在她后面。

    電梯很快到，俞清昀轉(zhuǎn)頭看池徹：“你現(xiàn)在感覺如何？”

    后者眉頭皺著，高大挺拔的身子往前晃了下：“頭暈?！?/br>
    俞清昀即刻將他扶住，緊張道：“你還能自己走嗎？要不要我叫個人——”

    話頭倏地頓住。

    男生行云流水地半彎下腰側(cè)過來，頭埋在她脖頸窩處，濕熱氣息噴灑在她耳后，很癢。

    “不能?！彼Z氣淡淡地，“但這樣的話就還行?！?/br>
    俞清昀人僵住，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努力承著池徹大半重量，兩人裹在一起搖搖晃晃進電梯。

    這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倆人出了小區(qū)，在路邊打車。

    醫(yī)院其實離這不遠，也就十五分鐘左右的步程，但考慮到池徹身體狀況，俞清昀還是打算打車去。

    大年夜的晚上還跑出租車的司機極少，他們還算運氣好，等了十分鐘左右就等到一輛。答應了司機價錢三倍的要求，俞清昀扶著池徹上了車，報了市醫(yī)院的地址。

    這里是市中心，大馬路上空蕩蕩的，安靜沉寂，凜冽寒風順著窗戶玻璃灌進來。路邊樹上掛滿了各種彩色絲帶，祝福語無聲飄在各個大屏幕上。

    司機看上去不比他們大幾歲，他大概也是無聊，看了眼后視鏡搭話：“美女，你男朋友是生病了嗎？這大年夜的，還真不趕巧?！?/br>
    本想糾正司機說的“男朋友”，然而靠在自己肩上的這人卻閉著眼，縮著高大身軀，頭一陣一陣往自己頸邊拱，還時不時發(fā)出幾聲不太舒服的低哼。

    ……這場景不是男女朋友才會覺得奇怪吧。

    俞清昀只好干笑兩聲道：“對，他發(fā)燒了?！?/br>
    “哎喲，還是有對象才幸福哦?！彼緳C自嘲道，“像我這種回不了家鄉(xiāng)的孤家寡人，反正年夜飯也是自個兒一個人，還不如出來掙幾個錢。”

    俞清昀眼睫搭了搭，忽然又想到小胖墩那句話。池徹……如果今晚她沒過來的話，今年大年夜他便不僅是一個人，還將無人關(guān)心地發(fā)著燒度過。

    她抿抿唇，視線不經(jīng)意往身側(cè)瞥：“是……一個人的話，確實——”

    埋在自己頸邊的男生突然皺眉，“嘖”了聲。

    俞清昀：“怎么了？”

    池徹沾著冬日水漬的濃密眼睫掃在她側(cè)臉，涼涼吐出一個字：“吵?！?/br>
    “……”

    俞清昀和還試圖跟她搭話的司機只好雙雙閉嘴了。

    市醫(yī)院。

    大年夜的晚上，醫(yī)院急診區(qū)人也不算少，吃壞肚子的，被鞭炮崩臉的，酒喝到胃潰瘍的……各種各樣，只是發(fā)燒的池徹倒還算是一股清流。

    池徹燒到了快39度，但還好他身體底子好，問題不算太大。

    醫(yī)生給開了輸液，大概需要掛兩個小時。

    池徹沒骨頭似的靠在椅背上養(yǎng)神，神態(tài)倦懶，長腿不太放得下，有些委屈地往里收著。手指搭在扶手上，冷白又骨節(jié)分明，手背上青色血管起伏。

    旁邊好幾個女生都忍不住朝這邊投來視線，神情蠢蠢欲動。

    俞清昀坐在他旁邊的位置，覺察到那些視線，心臟沉了沉，但也只能裝作沒看到。

    過了幾分鐘，一個女生被同伴推過來。

    她應該不知道池徹和俞清昀是一起來的，彎腰下來，眉間羞澀地問池徹能不能加個微信。

    俞清昀指尖一頓，沒敢抬頭，手下意識對齊著藥品包裝盒，裝作在低頭看藥品說明書的樣子，實際那些字眼沒一個進腦子的。

    池徹漫不經(jīng)心撩起眼皮，眸光微不可查往左帶了帶。

    思忖兩秒。

    他挑起眉：“行啊。”接著摸出手機，給女生掃了二維碼。

    女生興奮地跑走。

    池徹在手機上點了兩下，而后放在倆人中間的扶手上。手機不停地亮起，顯示微信新消息提醒。

    俞清昀拿了紙杯在給他沖藥水，心不在焉地，眼神總往那頭瞥。

    似是有所察覺，池徹忽地抬手，將手機反扣。

    俞清昀瞳孔微震，抬眸看去，正好和男生對上視線。

    她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池徹審視目光睨著她：“你怎么了？”加重了“你”字。

    “我沒怎么啊，給你兌藥水。”俞清昀頓了幾秒，故作平靜道，“你怎么不回消息？”

    “不知道怎么回?！背貜氐溃耙荒阒更c一下我？”

    俞清昀：“……什么?！?/br>
    池徹摁開手機，直接把聊天界面放到她眼前，下巴往前抵了抵：“吶?！?/br>
    俞清昀低睫看。

    屏幕上，粉色可愛頭像的女生發(fā)了好些句話過來，池徹都沒回。

    她視線瞥到最后兩句。

    【啊，對了，帥哥，忘了問你了?！?/br>
    【你有女朋友嗎？】

    池徹手指點了點屏幕，似笑非笑地：“怎么回啊俞清昀?！?/br>
    “就，”俞清昀眼球轉(zhuǎn)了轉(zhuǎn)，“你就實話實說啊……”

    “實話實說？”池徹語氣賴賴唧唧的，跟她兜圈，“那實話是啥??？”

    俞清昀把兌好的藥水遞給他：“實話……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背貜夭患辈幻Φ鼗沃埍钌幜Ｗ套套痰厝芙庠谒?，慢悠悠地說，“要是我正回消息呢，旁邊人突然跟我表白，那實話不就又變了?！?/br>
    “……”

    “你說是不是啊，”池徹側(cè)頭笑道，“俞清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