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身形修長，形容消瘦的男子，烏黑的長發(fā)與蒼白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哪怕閉著眼，眉眼五官也是動人的清雋。

    伸手探了探牧川的額頭，不出意外的guntang，牧星辰臉色不好看，也沒妨礙她動作熟練地給牧川喂藥貼退燒貼。

    牧川身體不好，三五不時的就病上一場，家里這些東西都常備。

    晚上11點，牧星辰撕掉牧川額頭上的退燒貼，試了他額頭溫度，4個小時了，體溫不降反升，她隱隱覺得不對勁，牧川今天的情況明顯與往常不同。

    她不由想起今天看到的新聞，這正這時，滴的一聲微弱電子音響起，是老舊的智腦提示的重要新聞推送，一頓一卡的機械音響起。

    “昨晚凌...晨時...分，十三區(qū)感染...防...防控醫(yī)院接收到...到...到兩位...患者，已確診為...水形蟲感染病變，于今日晚...10:10...不治身亡，感感感感...染防控醫(yī)院再次提醒居民，請注意用水安全...”

    牧星辰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十三區(qū)的水源出了問題。

    星際的用水標(biāo)準(zhǔn)分為四級：

    四級，通常是指不經(jīng)處理的自然水；

    三級，經(jīng)過初步過濾消殺步驟，但并不能消除水中的微型污染物的自來水；

    二級，經(jīng)過初步過濾消殺步驟，并進行過微型污染物凈化的純凈水；

    一級，經(jīng)過最高處理的，絕對安全的生命水。

    而據(jù)說在這之上還有一種上層專供的更高級別的特供水，網(wǎng)傳叫黃金液。

    星際用水安全組織的推薦飲水級別一直為二級。

    可是能夠消滅微型污染物的核心凈化技術(shù)一直壟斷在世家貴族和大資本手中，一個可以消滅微型污染物的凈化器昂貴到離譜的程度，正常情況下星際居民想要喝到安全的二級水，只能去能夠凈化出二級水的飲用水集團零售點下購買，二級水的價格雖然說不上昂貴，但也并不便宜，但即使如此，絕大多數(shù)謹慎的居民仍愿意負擔(dān)這筆開銷。

    可是，貧民窟居民哪里買得起達到安全飲用級別的二級水，基本上，整個十三區(qū)的人一直飲用的都只是自來水，現(xiàn)如今b612星球供應(yīng)的自來水只經(jīng)過初步過濾消殺的步驟，安全評級堪堪達到三級標(biāo)準(zhǔn)，但一直以來，貧民窟也從來沒有人因為飲用三級水出過事情。

    如果自來水出現(xiàn)了問題，那么整個十三區(qū)的人都危險了。

    貧民窟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從沒有人會去追究這些人的死因，值得晚間新聞這樣大張旗鼓地報道出來，實際上出事的人絕對不止新聞上說的2人，保守估計這個數(shù)字至少要翻一百倍！

    牧星辰和牧川飲用的一直都是自來水，牧川今天的異常狀況讓牧星辰不得不多想，難道他感染了水型蟲...

    牧星辰臉?biāo)查g白了，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心神，拿出智腦去星網(wǎng)上搜索水型蟲病變的癥狀，廢品站撿來的老舊的智腦卻在關(guān)鍵時刻掉了鏈子，卡在搜索的一步，頁面一片空白，牧星辰往智腦小屏幕上啪啪拍了兩下，智腦滋滋啦啦響起一陣電流聲，而后屏幕上白花花雪花閃動了一下，再次重歸于平靜。

    她手有些發(fā)抖，她沒再管智腦，先檢查了牧川的癥狀，看了看屋外瓢潑般的雨，翻出雨衣給牧川披上，架著牧川胳膊放到肩上，手上用力背起牧川，快步?jīng)_進了雨里。

    這個時候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15歲的少女背著一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腳步卻完全沒有任何影響，頂著風(fēng)雨飛快地奔行在街上。

    跑過三條街，拐進一條略寬敞些的巷子，在第三家門口停下，牧星辰騰不出手來，用腳砰砰的踹門。

    這房子里住著一位黑醫(yī)生，是一個脾氣暴躁的老頭子，頗有些本事，就是脾氣怪得很。

    果然，門里傳來一聲暴躁的罵聲，“滾！今晚不接診！”

    牧星辰揚聲喊道：“是我！”

    屋里響起一陣窸窣的動靜，沒一會，一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黑著臉打開了門。

    黑醫(yī)生看見牧星辰，也沒給好臉色，“今晚不接診?！?/br>
    “珊瑚草兩棵！”她試圖跟黑醫(yī)生談判。

    黑醫(yī)生臉色都沒變，直接就要關(guān)門。

    她連忙伸腳擋了下，“五棵！”

    黑醫(yī)生用那雙精明的眸子看了牧星辰蒼白的小臉片刻，才道：“進來吧?！?/br>
    背著牧川進了屋子，屋內(nèi)很大，卻并不寬敞，桌子上工作臺上擺滿瓶瓶罐罐和器械工具，架子上是各種奇怪的標(biāo)本，為這本就昏暗屋子又添一份詭異氣息。

    這偌大的屋子里，只在工作臺右邊的墻角處騰出一點點位置安放了一張小床，牧星辰飛快地越過地上堆著的幾只死兔子，把牧川放在床上。

    “我按照往常的習(xí)慣，給他喝了退燒劑加物理降溫，4個小時了，體溫一直沒有降低?！?/br>
    黑醫(yī)生哼了一聲，帶上一次性手套走過來，扒開牧川的右眼看了看，牧川的左眼是一片病態(tài)的灰白色，能用的只有這一只眼。

    黑醫(yī)生看完牧川眼睛表情沒什么變化，閉上眼睛摸了摸牧川的脈搏，再睜開眼也沒說什么，又取了牧川的一管血拿去機器化驗。

    機器嗡嗡地開始運作，黑醫(yī)生摘下手套，余光瞥見角落里少女纖瘦的身影寸步不離地守著牧川，黑醫(yī)生哼了聲，“這牧川不過給過你兩口飯，現(xiàn)在毫無價值，活著一天就拖累你一天，他要是病死了，你也落得一身輕?！?/br>
    牧星辰烏黑的眸子靜靜看著牧川，這個小孩明明只有15歲，卻仿佛有種能夠透析人心的力量，“你要是真的這么想，就不會不厭其煩地幫我給他治病了，我所付的醫(yī)療費從來也達不到你的收費標(biāo)準(zhǔn)?！?/br>
    黑醫(yī)生惡聲惡氣道：“該死的窮鬼！你們倒是拿得出來？所以說，該死的，我最討厭窮鬼?！?/br>
    “嘀——”

    機器發(fā)出提示音，血液化驗數(shù)據(jù)已出，黑醫(yī)生罵罵咧咧去顯示屏前看數(shù)據(jù)。

    “怎么樣？”牧星辰也跟過去，“新聞?wù)f十三區(qū)的水源出了問題，水型蟲病變致死2人?！?/br>
    “2人？”黑醫(yī)生桀桀笑了兩聲，“以水型蟲的繁殖能力，污染一個水庫，只需要10分鐘。從昨晚事發(fā)到現(xiàn)在，你猜猜有多少人喝了被感染的水？”

    牧星辰沉默了片刻，才道：“至少上萬?！?/br>
    黑醫(yī)生：“以水型蟲的污染等級和致死率，排除掉注射過防污染疫苗而僥幸未感染的，真正的死亡人數(shù)應(yīng)該在播報人數(shù)的后面乘1000?！?/br>
    牧星辰看向牧川，這正是她擔(dān)心的地方，她不知道牧川有沒有注射過防污染疫苗，雖然早在一百年前，防污染疫苗就已經(jīng)普及開來，這些疫苗會給人體帶來一定免疫力，不同體質(zhì)不同程度上能夠抵抗污染帶來的一些病變。

    通常來說，每一個新生的嬰兒都會在三個月到一周歲之間注射防污疫苗，可凡事總有例外。

    在十三區(qū)貧民窟這樣的地方，存在著大量的黑戶，這些黑戶往往沒有條件在合適的年紀(jì)注射疫苗，而錯過年紀(jì)的超齡疫苗又異常昂貴。

    牧川就是一個黑戶，牧星辰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注射過疫苗。

    “你們這些三級水都敢喝的窮鬼被水型蟲感染真的一點都不意外，”黑醫(yī)生怪聲怪氣道：“嘖，水型蟲，真是一種惡心的污染物。”

    “感染后，水型蟲會從內(nèi)臟鉆進血管，人體的免疫系統(tǒng)感受到威脅開始工作，可一旦水型蟲進入血管，一切就晚了?！?/br>
    “水型蟲進入血管，迅速開始大量繁殖，順著血管到達全身各處，人體開始發(fā)燒，身體迅速變得虛弱，很快血液中的營養(yǎng)物質(zhì)就會被無盡繁衍的水型蟲吞噬殆盡，得不到更多的養(yǎng)分，水型蟲開始暴躁，它們開始自相殘殺、吞噬，體型不斷變大，廝殺到后期，為獲得更多養(yǎng)分，它們開始啃食血rou，最后破體而出，鉆出身體的水型蟲肥的像是從身體里流淌出來的一串串腸子...”

    牧星辰臉色有些白，黑醫(yī)生卻是惡趣味得到了滿足，桀桀地笑了起來。

    牧星辰：“牧川他...”

    說到這里黑醫(yī)生臉上的笑意又消失了，他無趣地道：“真可惜，他只是老毛病?！?/br>
    牧星辰松了一口氣，可隨即又有些不放心，“為什么這次的情況這么嚴重？”

    黑醫(yī)生搖搖頭，捻了捻胡子，“他這不是病情加重，只是他的身體在這樣一次次病痛的折磨下變得更為虛弱了。”

    黑醫(yī)生打開了一扇暗門，進了里間，過了一會拿了一個盒子出來，“你之前問我，他的眼睛和腿能不能治，我說不能，是因為這牧川的腿和眼睛是異能弄壞的，前些天我查了些資料，發(fā)現(xiàn)也能治，不過需要去找異能醫(yī)生?！?/br>
    牧星辰：“你不是異能者嗎？”

    “我不是，”黑醫(yī)生語氣又有些暴躁，神經(jīng)質(zhì)地在原地轉(zhuǎn)圈圈：“我要是異能者怎么會待在這個見鬼的地方！”

    牧星辰：“你說你來這里是因為醫(yī)療失誤造成命案?！?/br>
    黑醫(yī)生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這世界對異能者寬容得很，星際法律是給普通人制定的?！?/br>
    牧星辰的確不懂，她只關(guān)心，“哪里能找到異能醫(yī)生？”

    黑醫(yī)生：“等你成為異能者，或者等你有了很多很多的錢?！?/br>
    牧星辰：“會有那一天的?！?/br>
    黑醫(yī)生語氣有些遺憾，“原本我見你的體質(zhì)不同，還以為你會成為異能者。”

    這也是為什么他最初對這一老一少特別的原因，在這個世界上與一個異能者交好總是有益的。

    “可惜，”黑醫(yī)生搖了搖頭，“你都十五歲了，還沒覺醒異能，是我想多了?！?/br>
    牧星辰也覺得是老頭想多了，她的身體的確異常的強悍，但卻并不是因為是什么異能潛力者，只是因為她小的時候被販賣到一家非法經(jīng)營的實驗室，進行過人改造實驗。

    這段經(jīng)歷，牧星辰誰也沒說過，就連牧川也沒說，不過或許他能夠猜出一點，不過也從來沒問她。

    黑醫(yī)生打開一個盒子，里面是一片金燦燦的葉子，周身還散發(fā)著淡淡光芒。

    牧星辰新奇地打量著這片葉子，“這是什么？”

    黑醫(yī)生，“一個異能者留下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抵給我的當(dāng)治療費?！?/br>
    “我用儀器測量了這個東西的能量，發(fā)現(xiàn)它的能量很柔和，在它周圍，所有暴|亂的能量都會按照它的能量運行軌跡平穩(wěn)下來，應(yīng)該是一件安撫安定型異能物件?！?/br>
    黑醫(yī)生把蓋子合上，遞給牧星辰，“應(yīng)該能夠緩解他的痛苦?！?/br>
    牧星辰?jīng)]接，因為她知道，那不是她能用五棵珊瑚草抵銷的東西。

    “拿著？”黑醫(yī)生不懷好意道：“還是你終于想明白了，要擺脫這個拖油瓶？”

    牧星辰看了黑醫(yī)生一眼，最終接過盒子，“謝了?！?/br>
    第2章

    牧星辰用繩子拴著那片葉子的尾部，給牧川戴在了脖子上，葉子貼合在t的胸口，散發(fā)著淡淡光暈。

    牧星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趴在床邊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床上早沒了牧川的身影，被子此時正披在她身上。

    打開門走出去，昨夜下過雨，今日的天氣格外晴朗，門外放著兩盆開得嬌艷的玫瑰，這兩朵玫瑰是牧川的心頭好，每日伺候祖宗似地伺候著。

    見玫瑰的花瓣和葉子上還有水珠，知道牧川早起澆過花了，不知道這會又去哪兒了。

    隔壁碎嘴的老太婆出來曬被子，見牧星辰在門口張望，用一種看好戲的神情道：“找你哥呢？大早上就被一群女人喊出去了?！?/br>
    牧星辰?jīng)]理她，關(guān)上門往前街走去，剛走出巷口就在拐角看到了牧川。

    牧川瘸了一條腿，到哪兒都得拄著拐杖，此時正靠在那根黑乎乎的拐杖上站在街角跟一群女人說話，這些女人七嘴八舌地圍著牧川，一張張濃妝艷抹的臉上含羞帶嗔，一會兒又不知道牧川說了什么，引得一群女人笑得花枝亂顫。

    還有一個女人伸手要去拽牧川的袖子，眼看就要碰上了，牧星辰黑著一張臉沖上前去，把牧川從人群中拽了出來擋在身后，女人們見此又咯咯地笑成一團。

    “小星辰，都這么大了，怎么還這么護食一樣護著你哥呢？”

    “jiejie們還能吃了你哥不成？”

    “瞧這小臉冷的，嚇?biāo)纻€人哦?！?/br>
    “你說你看得這么緊，這不是耽誤你哥嗎？”

    牧星辰：“他該吃藥了，我?guī)厝??！?/br>
    牧川的聲音從身后飄來，“辰辰。”

    牧川的嗓音很特別，說是朗潤又帶一點磁性的沙啞，有種慵懶與柔情兼具的風(fēng)情，像是穿山掠海后于一個午后溫柔拂過耳邊的風(fēng)。

    女人們愛極了他這把嗓子，聽他說上幾句話就要惹得面紅耳赤，百般要求也愿意應(yīng)了他。

    牧星辰卻從來不吃他這一套，用‘回去再跟你算賬’的眼神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