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尚書還真好幾天沒吃到上等點(diǎn)心，便捏了塊栗粉酥吃了。榮烺也愛吃點(diǎn)心，她拿塊雪花糕，“雪花糕也好吃?！?/br>
    師徒倆先喝茶吃點(diǎn)心，吃喝過后，榮烺才把心中不解的事同齊師傅講了，她說，“齊師傅，楚王現(xiàn)在跟鄭家是不是關(guān)系不好了？”

    “殿下何出此言？”原來是關(guān)于楚王的事。

    “這不明擺著么?；首婺柑貏e不喜歡孫家，鄭家跟孫家關(guān)系也不好，以前顯烈皇后與太.祖皇帝的親事，還是楚王給搓合的。可見楚王以前跟鄭家很好，現(xiàn)在他娶孫氏女，可見心里是偏著孫家這邊兒的?！睒s烺把自己的分析說出來。

    “話不能這樣說。百官如百花，你喜歡牡丹艷麗，他喜歡白菊清純，各花入各眼，如各人入各眼。殿下你不還特討厭趙尚書么。”

    “是啊。要是我的朋友跟趙尚書好了，我肯定不高興?！睒s烺還挺會推己及人。

    “殿下，你這就是小孩子的想法?！饼R尚書先批評榮烺一句，“藩王豪門世宦大族都不會這樣想。”

    “那他們怎么想？”榮烺追問。

    “藩王正妃，這代表的政治身份，代表楚王與孫家的結(jié)盟。就這兩樣，沒別的?！饼R尚書的教學(xué)簡明扼要。

    “我聽阿穎姐說，楚王年輕時(shí)特別了不起，可我看他雖說上年紀(jì)，也沒到瞎頭瞎腦的時(shí)候哪?！睒s烺說，“他要不是老糊涂，干嘛跟孫家結(jié)親，我聽說過好幾件孫家很丟人的事?！?/br>
    “殿下都聽說什么事了？”齊尚書問。

    榮烺道，“說他家子弟都沒啥出息，給女孩子結(jié)親都只看有沒有錢，特別勢利眼?！?/br>
    “都是些沒啥大用的?！饼R尚書道，“看一個(gè)家族，要明析他的強(qiáng)弱。如孫家，這些年的確沒有出眾子弟，結(jié)親上也受到一些詬病，這是它的弱項(xiàng)?？蓪O家，依舊是國公府第，顯德皇后的娘家?；实禄屎?，那是太.祖皇帝的原配。就是在太.祖陵寢，顯烈皇后棺槨擺放的位置也要遜于顯德皇后。”

    頓一頓，齊尚書呷口茶，繼續(xù)道，“還有，今郢王生母，便是孫氏女。郢王妃也出身孫公府。郢王妃育有嫡子嫡女，嫡子已賜親王世子爵，嫡女也是宗室郡主，嫁入高門楊家?！?/br>
    “何況，顯德皇后素有賢名，女子皆讀的《貞烈傳》，一向被視為女子閨訓(xùn)良言。這些便是孫家的強(qiáng)項(xiàng)。殿下，孫家即便一時(shí)落魄，也不是尋常門第能及的。您怎么能說楚王瞎頭瞎腦，楚王那眼睛，比你我都好。”

    榮烺想了想，顯德皇后的原配地位是公認(rèn)，顯烈皇后是身故前被太.祖賜封的，這里還有一樁狗血，以后再論。郢王一脈與孫公府相近，這也是事實(shí)。

    不過，榮烺頗有主見，她說，“顯德皇后就算賢惠之名比天還大，我也看不起她?！?/br>
    齊尚書給這話嚇一跳，“殿下這話就比天還大了。顯德皇后畢竟是殿下長輩，殿下怎么能這樣說呢?！?/br>
    “長輩有不是，晚輩也得指出來，這才是孝道。”榮烺對顯德皇后意見不小，“你瞧瞧《貞烈傳》那書，那寫的都是什么呀。”榮烺讀書三載，如今有了些自己的見識，“前朝女子什么樣？經(jīng)商、打仗、議政，史書中多么精彩。瞧瞧現(xiàn)在，騎個(gè)馬就新鮮的不得了。先時(shí)女子當(dāng)街賣酒，都被視為奇聞怪談?！?/br>
    榮烺一嘆，“以顯德皇后的身份，竟寫就《貞烈傳》這樣的書，束縛住了天下女子。顯德之名，譽(yù)在當(dāng)下，罪在千秋。千年萬年之后，必為后世所不恥?！?/br>
    “殿下說的是個(gè)人觀感?！饼R尚書說，“在政治中，誰看千年萬年，誰都是看眼前?！?/br>
    榮烺道，“這也太短見了吧？”

    “眼前搞不定，明兒不是失勢就是死。人要死了，哪兒還來得千年萬年?！饼R尚書道，“人得活著，志向才能實(shí)現(xiàn)?！?/br>
    榮烺是讀過史書的人，她在書中看到過歷史的殘酷，但聽齊師傅這般點(diǎn)評現(xiàn)實(shí)，榮烺依舊有些不適。

    齊尚書道，“就譬如鐘學(xué)士，他離開帝都，就代表一種失勢。”

    “他是自己差使沒當(dāng)好?！?/br>
    “我不是責(zé)怪殿下。鐘學(xué)士若在，殿下要改制官學(xué)恐怕沒有這樣容易的。請走他，官學(xué)改制如臂指使?！饼R尚書清寒如冰雪的眼睛泛起一絲笑意，“殿下，在鐘學(xué)士外放時(shí)，你敢說心里沒有一絲快意與輕松？”

    榮烺不好意思笑笑，她也不死要面子，“我是有地放矢。我其實(shí)沒想到鐘學(xué)士會外放?！?/br>
    “我相信。但官場就是這樣，想取而代之的大有人在，想謀求大利的大有人在，平日間無是且要生非，況且鐘學(xué)士的確差使有誤，他必然會被外放的。”齊尚書道。j

    榮烺把鐘學(xué)士拋腦后，她說，“可楚王跟孫家聯(lián)盟，是為什么呢？楚王這次來，還要給家里女孩子請封爵位，他這親事結(jié)的可不好。”

    “好不好要看利弊相權(quán)。楚王有楚王的考量?！?/br>
    “楚王這是啥考量，他覺著孫家能起來？”榮烺嘀咕一句，同齊師傅道，“齊師傅你幫我盯著些，要是孫家有復(fù)蘇跡象，你就來跟我說?！?/br>
    齊尚書好奇，“殿下打算怎么做？”

    “還沒想好。但我是絕對不會讓孫家起來的?！睒s烺正色道，“平時(shí)郢王妃就是一嘴的陳年舊腔，要叫孫家得了勢，郢王妃還不把顯德皇后的牌坊搬我跟皇祖母跟前去！”

    榮烺沒有一絲猶豫便站定了立場，她跟祖母又是寫書又是以身作則，民情剛有改變，這個(gè)時(shí)候，斷不能讓孫家起來壞事。

    “齊師傅，這是百年大事，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可得替我盡心?！?/br>
    齊尚書鄭重應(yīng)允，“殿下放心，臣必會盡心的?！眏s

    榮烺伸出小胖手，做個(gè)擊掌的動做。

    齊尚書也伸出手，與她擊個(gè)掌。

    榮烺頜首，又握起小拳頭。齊尚書也握個(gè)拳，倆人又碰了碰拳頭。

    擊掌碰拳的儀式過后，榮烺無師自通的給齊師傅畫個(gè)餅，“齊師傅，等咱們這事兒做成，以后千秋萬代的女子都得感謝你?！?/br>
    “不用不用，感謝殿下就行了?！饼R師傅很謙虛。

    “那不行，我不能搶齊師傅的功勞。”榮烺特別仗義。

    “無妨無妨，殿下您是掌舵的，我是賣力的，您是首功?！?/br>
    “唉呀，咱倆誰跟誰，我的就是師傅的?！?/br>
    齊師傅不禁感慨，“你看咱倆，事兒還沒干成，先把功勞分了?！?/br>
    榮烺被逗的哈哈大笑。

    雖略自信了些，但用榮烺的話說，“有我跟師傅你，沒咱倆干不成的事！”

    齊尚書微笑，“必應(yīng)公主之言?！?/br>
    倆人盟約就此結(jié)成！j

    第180章

    殿下

    正文第一八零章

    將重要大事拜托給齊師傅后,榮烺便繼續(xù)自己愉快的狩獵生活了。

    每天早上，榮烺就一身小獵裝，帶著自己的隊(duì)伍出發(fā)。及至下晌午,她才會帶著隊(duì)伍,帶著小伙伴一起回宮。

    榮晟帝都擔(dān)心閨女累著，“歇兩天無妨,你要喜歡，明春還來?！?/br>
    “父皇,那可說好了,明年春天還來?！睒s烺說,“我一點(diǎn)兒都不累,越打獵越精神?！?/br>
    閨女的確精力充沛。

    用膳的模樣都透著那么股子朝氣蓬勃。

    榮烺每天打獵，胃口格外好,把碗遞給林司儀，“林mama，再給我添半碗?！?/br>
    榮烺問兄長,“皇兄,怎么都不見你去打獵了？”

    “這也玩兒好幾天了，我上午得讀書。”榮綿道，“史師傅讓我問問你,要不要做些功課？”

    “秋狝還讀什么書啊?！睒s烺一幅“打獵還打不過來”的模樣。

    榮綿說，“秋狝得大半個(gè)月,難道就不讀書了？”

    榮烺點(diǎn)頭,“當(dāng)然了。齊師傅跟我說,人這輩子長的很,該玩就玩,該樂就樂?！?/br>
    榮綿給齊尚書的高論驚的不輕,他說，“我聽丁師傅講，齊尚書少時(shí)讀書可用功了?！?/br>
    “是啊。齊師傅說，他命運(yùn)不濟(jì)，沒投個(gè)好胎，不得已只得自己加把勁?！睒s烺反過來勸他哥，“皇兄，該玩兒時(shí)就玩兒，哪兒就得天天讀書。田里干活的農(nóng)夫，還有個(gè)農(nóng)閑休息的時(shí)候哪?！?/br>
    榮綿給這話逗笑，“咱們又不必如農(nóng)夫般四時(shí)勞作，但也不能懈怠?！?/br>
    榮烺夾塊燜羊rou，搖搖頭，感慨，“受累的都是皇兄你這么想的。我就不這么想。”

    榮綿笑，“你玩兒就行了。”

    有榮烺這么個(gè)狩獵狂熱人士帶著，小伙伴們的騎射技術(shù)也是一日千里的進(jìn)步，如丁姑娘、宗室女這些臨陣磨槍的，竟也開始小有斬獲。

    丁姑娘就射到一只尾羽斑斕的野雞，侍衛(wèi)將雞撿回來時(shí)，雞還沒咽氣，丁姑娘念聲佛，雙手握著小弓，忍不住激動，“天哪，竟然射中了！”

    榮烺說，“這雞正可給丁師傅煮湯，野雞吊湯再鮮不過了?！?/br>
    丁姑娘喜上眉梢，“尾羽收拾干凈，插瓶也好看?！?/br>
    這是榮烺的規(guī)矩，誰獵的歸誰，大家拿回去，都是自己的戰(zhàn)果。就是如榮文榮杏顏姑娘等家人未能隨駕的，榮烺便令人做成腌rou臘味，待回帝都再給她們帶回家。

    要說雞兔羊鹿等野味兒，誰都吃過，可這跟自己獵的怎么一樣呢。

    這也是大家興致高昂的原因之一啦。

    晚上史太傅就夸家里羊rou燒的鮮，史夫人給他布一筷子，“鮮你就多用些，我嘗著味兒也好?！?/br>
    史姑娘眉開眼笑，這是她獵的黃羊，也是她迄今為止獵到的最大獵物了。

    史太傅問，“今天又跟公主去打獵了?！?/br>
    “嗯，公主今兒獵了一頭狍子一頭獐子?！?/br>
    聞言，史太傅頗覺不妥，讓孫女尋空勸一勸公主，“即便取樂，也應(yīng)適當(dāng)。古人說，一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公主這都多少天不讀書了?！?/br>
    “啊？要勸殿下讀書??？”史姑娘頓時(shí)覺著飯不香了。

    “怎么了，難道看殿下荒于嬉戲，不該勸諫？”

    “那倒不是?！笔饭媚镞€是第一次在祖父面前直抒胸臆，她有些靦腆，“祖父，我也還沒過癮哪?！?/br>
    史太傅：……

    就見這個(gè)一向文雅端莊的大孫女說，“我也喜歡打獵，祖父你剛不還夸這羊rou鮮么，這是我今天獵到的黃羊。野味兒就是不一樣吧，格外鮮嫩適口?！?/br>
    史太傅莫名驚悚，羊rou都顧不上吃了，“大丫頭你不是想做史官的么，史官可是文官?！?/br>
    史姑娘不好意思的說，“太后娘娘說我像祖母，有颯爽氣?！?/br>
    “女孩子家，文文靜靜的多好。沒事繡繡花，讀讀書，騎馬多臟啊，大野地里跑，灰塵一揚(yáng)一臉?！笔诽涤隍T射平平，自身興趣也不大。

    “我沒事兒。以前公主就說我不像文官家的姑娘，一點(diǎn)兒不嬌氣。”史姑娘說，“公主說了，她要做個(gè)文武雙全的人。我是比不上公主的，正因如此，才更得向公主學(xué)習(xí)。丁姑娘今天也獵到了野雞?！?/br>
    史太傅問，“丁相家的孫女？”

    “嗯?！笔饭媚稂c(diǎn)頭。

    對于官場前輩，史太傅還是很尊敬的，說一句，“灑脫雖好，丁相偶爾也太灑脫了些。”就像丁相那鼎鼎有名的弟子齊尚書，更是讓人一言難盡。

    史夫人給丈夫夾些青菜，“我今兒見著丁相家的孫子，斯斯文文的一個(gè)孩子，眉眼生得頗肖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