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瞠目結(jié)舌的蠢樣，難道你沒理我還拉偏架！

    你跟我有拉偏架的交情么？

    還是說你想利用我讓程薔難堪！

    榮烺杏眼微微瞇了瞇，我討厭程薔和你利用我可是兩碼事！

    榮烺很嫌棄的從李尚書尷尬無比的臉龐移開視線。

    榮綿一向心軟，看李尚書這樣尷尬，就想為李尚書圓個場，偏程薔此時對令史道，“趙家往外藏匿的財物，凡那些收留財物的親友，凡藏匿財物的莊院，一律查封?！?/br>
    令史收到指示，快步離開。

    大家繼續(xù)投入案情之中，此話題打住。

    李尚書的臉慢慢地慢慢地漲的豬肝一樣紅。

    趙家隱田案看似一樁大案，事實卻是由無數(shù)小案組成。光是那些隱田戶數(shù)就絕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另則還有趙家與糧商、銀號勾結(jié)，cao控糧價的案子。另則，還有趙家在老家河南呼風(fēng)喚雨，這個龐然大物形成的過程中，有多少家族遭到打壓、欺凌、破產(chǎn)，從而被趙家搶掠財富。

    窗外從光亮到夜幕降臨，榮烺是用過晚膳才與兄長一道回宮的。

    方御史等人皆送至門口，榮烺看著御史臺其他房間已掌起燭火，問，“晚上也不休息么？”

    方御史道，“有大案時都這樣，這件案子牽扯太大，早一日理清楚，涉案的百姓、店家就能早一日回到正常生活。”

    榮綿道，“你們也不要太勞累。保重身體方能為朝廷效力?！?/br>
    晚間的夏風(fēng)格外舒服，還帶著不知何處的花香。榮烺說，“這案子是個警醒。土地不可兼并過甚。再者，若高官至一部尚書，其人生志趣還是為兒孫多置田地多攢銀錢，這真是太悲哀了?！?/br>
    “路經(jīng)一塊青青麥田，唯有知此田為自家田方喜。”晚風(fēng)拂動榮烺的流海，她站在御史臺門前，晚霞在她身上披滿霞光，榮烺唇角勾了勾，“幾位大人留步，我與皇兄明日再過來?！?/br>
    榮綿一向騎馬，榮烺坐車，榮綿先把meimei送上車，自己方上車。

    望這對兄妹浩蕩離去，方御史等人方轉(zhuǎn)回機(jī)要室繼續(xù)忙案子。

    第288章 燈滅之九一

    殿下

    正文第二八八章

    榮烺對程薔沒什么改觀,但也承認(rèn)此人是一位能臣中的能臣。

    這是榮烺回宮后跟祖母說的。

    鄭太后一樂，“沒拌嘴吧。”

    “拌不起來?！睒s烺端著柳嬤嬤煮的甜湯喝一口，“程御史一門心思都在查案上。我又不會不講理去找他吵架。倒是李尚書,腦子真是不夠用。程御史那洞若觀火的樣兒,我看一眼就把李尚書看穿了。弄個下不來臺。還刑部尚書呢，真丟人！”

    “御史臺是皇帝的大臣,自然會強(qiáng)勢些?！?/br>
    榮烺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非常好奇,“難道其他衙門的官員不是父皇的大臣。”

    “不是這個意思?！碧饻帕斯鸹?桂花香氣飄散開來。鄭太后道,“御史臺糾察百官,是直屬皇帝的。譬如五品以下官員赴任，吏部考選后就可決定。御史臺的考選是不經(jīng)吏部的,而是御史臺自己考選，然后由皇帝親自考察，之后再到御史臺任官。到御史臺后還有半年到一年半不等的考察期,合格后才能真正入職御史臺。”

    “所有衙門里,唯有御史臺的折子是不經(jīng)內(nèi)閣可以直達(dá)皇帝御前的?！编嵦蟮?，“所以，御史也被稱為帝王的臣子?！?/br>
    榮烺想到前事,“那這么說，上回御史上表讓我搬后宮的事兒,顏相算是被遷連了?！?/br>
    “也不算。御史臺的奏章與顏相關(guān)系不大,但翰林上表,就與他相關(guān)了?！编嵦蟮?“顏相近來有些懶散了?！?/br>
    “顏相每天在忙什么？河南巡撫奏有關(guān)趙家案的事,他都直接將人移交御史臺,讓御史臺拿主意?！睒s烺對顏相的印象既深又不深，印象里是個文雅溫和的大臣。

    鄭太后并不在意此事，“既然是御史臺的官司導(dǎo)致河南官情緊張，自然要御史臺出個章程。內(nèi)閣貿(mào)然插手，可能會影響御史臺在河南的布置?！?/br>
    榮烺三兩口將甜湯喝完，將小碗一放，就讓林司儀幫她準(zhǔn)備沐浴，還有準(zhǔn)備明天出門的東西，“咱們自己帶些點心，御史臺的點心太甜了?！?/br>
    鄭太后笑問，“你明兒還要去啊?！?/br>
    “當(dāng)然了?！睒s烺興致頗高，“我得把這案子跟完。這叫有頭有尾，祖母不常教導(dǎo)我做事要有頭有尾么?！眏

    鄭太后輕輕哼笑，說的這么好聽，榮烺干的那沒頭沒尾的事多了。無非就是在興頭上，要多看看。

    榮烺沐浴后就跟祖母睡的，沒回自己院兒里。第二天她也精神百倍的去了御史臺，這一日的御史臺依舊干勁十足，只是內(nèi)閣打發(fā)了更多折子過去。

    因為御史臺查封趙家私匿財物的所在，要知道趙尚書還沒倒灶前是帝都一等一的高官，趙家的親朋故舊，皆顯赫人家。

    趙家人要藏財物，除了擱莊子藏起來的，就是親戚朋友家了。

    趙家的親戚朋友，都是官宦人家。

    結(jié)果，御史臺一查封，今日早朝就有官員控訴御史臺封自家大門，連出門上朝都被御史臺的御史搜檢全身，簡直豈有此理。

    這里面涉及的還不只官員，亦有宗親。

    郢王代宗親上表，有宗親家也無緣無故的被御史臺封了大門，出門買菜都不讓，生活十分不便。

    他們愿意協(xié)助御史臺辦案，但御史臺這樣霸道，十分欺負(fù)人。

    關(guān)鍵，除了上朝的宗親大臣，還有不上朝的僧錄司道錄司抗議，說御史臺把廟門觀門給封了。

    另則，亦有帝都府上書，御史臺大范圍查封店鋪，令市坊商賈非常憂心，亦有商賈到帝都府請命，他們愿意協(xié)助案情，但請早開店鋪，不使他們生意損失過大。

    這些事情都由內(nèi)閣處理，內(nèi)閣令御史臺給出答復(fù)。

    光是送來的折子就有三尺高，榮綿一見，頓時有些著急。

    李尚書一副站干岸看好戲模樣，他不忘安慰榮綿，“大殿下放心，御史臺必有對策。”

    方御史冷靜極了，淡淡道，“既說要協(xié)助御史臺辦差，就拿出誠意來。光上下嘴唇一碰，就說協(xié)助，我們御史臺實誠，不見到實際表現(xiàn)就封著吧。”

    程薔也完全沒理會的意思，拿起一份新卷宗攤開，隨口說，“兩位殿下要是不忙，不妨將這些折子處理了，也能幫些忙，比干坐著強(qiáng)。”

    李尚書道，“程御史，你說話客氣些。兩位殿下是來旁聽學(xué)習(xí)的，什么叫干坐？”

    程薔道，“百學(xué)不如一練。我相信兩位殿下是愿意練習(xí)一下處理實際政務(wù)的。”

    程薔漆黑的瞳仁望向榮綿榮烺，正色道，“不是殿下們批過還要由大臣再審閱糾正的政務(wù)，是殿下批閱后直接回復(fù)照辦的政務(wù)處理。殿下們愿意試一試么？”

    榮烺當(dāng)時就想應(yīng)下來，不過，她還是看向自己的兄長。榮綿道，“我愿意幫忙。只是我現(xiàn)在還只是學(xué)習(xí)理政，這不要緊么？”

    榮烺立刻勸兄長，“皇兄，這沒關(guān)系。一則給咱們練手的必然不是非常要緊的政務(wù)，二則還有滿朝臣子，縱你我有所疏漏，也有補(bǔ)救措施?！?/br>
    程薔對令吏一抬下巴，“將奏章給兩位殿下抱過去。”

    李尚書出手相攔，“大殿下學(xué)習(xí)政務(wù)已有幾年時間，公主殿下年紀(jì)尚小，之前未學(xué)過理政。此事還是不勞公主殿下費(fèi)心了?！?/br>
    榮烺平是最恨這些綿里藏針的話，原本挺高興的臉孔瞬時便冷了下來，她微微抬起下巴，不悅的看向李尚書。程薔淡淡道，“吃飯要學(xué)么？餓了自然會吃。走路要學(xué)么？摔幾跤自然會走。寫文章用學(xué)么？情之所至自然成文。理政要學(xué)么？想解決困難自然會找到方法。你打算給公主找一百件相同的政務(wù)，讓公主照著那一百種解決方法再去處理第一百零一件政務(wù)么？”

    “愚鈍。”程薔給冷冷李尚書一個評價后，問榮烺，“公主殿下以為呢？”

    榮烺這一刻的感受，真是比吃了人參果還要舒暢。她甚至忘卻與程御的舊怨，瞥那愚鈍不堪的李尚書一眼，道，“我看程御史的話在理?！?/br>
    李尚書鐵青著臉，強(qiáng)硬的自座椅站了起來，“我反對，我以刑部尚書的身份，反對此事！方左都御史，我要知道您的態(tài)度。我要知道，程右都御史是代表您的態(tài)度嗎？”

    榮綿未料到李尚書這樣激烈，頓時一臉為難。

    一直埋頭處理卷宗的秦寺卿立刻放下筆，當(dāng)即起身表態(tài)，“我身為大理寺卿，雖官位不及三位大人，但身為三司之一，我先表態(tài)，太后娘娘即著公主殿下來旁聽學(xué)習(xí)，就是信任公主殿下的能力。我贊成程御史的提議。”

    李尚書難色難看至極，秦寺卿的表態(tài)代表即便拿到方御史那一票，也只能拼個二比二。

    方御史對李尚書的反對未置可否，轉(zhuǎn)而問，“兩位殿下的意思呢？”

    榮綿接收到他妹的目光，榮綿再重視李尚書也不可能越過自己的同胞meimei，榮綿安撫的看李尚書一眼，“公主時常幫皇祖母念奏章，我看公主很明事理。就是政務(wù)上，若公主有不解的地方，我可以教給公主，卿等也可為我與公主解惑。”

    李尚書頓時跌落谷底。

    李尚書也有自己的鐵律堅持，“我反對公主處理政務(wù)。政務(wù)不是小孩子游戲，眼下案子繁忙，沒時間指點公主學(xué)習(xí)！這些奏章今日就要批閱好，發(fā)還各官員。公主可以在這里旁聽學(xué)習(xí)，但不能因公主拖慢政務(wù)，這件事不行！”

    方御史折中說，“要不公主就給大殿下做輔助?！?/br>
    程薔提筆處理了一件公文，放到一旁晾干墨跡，“何需那樣麻煩，李尚書的擔(dān)憂也在理。公主，您雖身為皇女，也不能拖慢政務(wù)，因為政務(wù)關(guān)系百姓的生存。不如這樣，做個測試吧。”

    程薔忽然改口，諸人皆驚。程薔無視眾人目光，“李尚書說，這些折子今日要批閱好，發(fā)還各官員是吧？”

    李尚書冷冷，“是?！?/br>
    “若這些折子李尚書來批，多長時間能批好？”

    “總得一個時辰。”

    “方大人呢？”

    “正常差不多，不過這些簡單，用不到一個時辰吧?！?/br>
    “秦寺卿呢？”

    秦寺卿一肚子私心，他猜到程薔用意，想說長些給公主多爭取時間。結(jié)果，程薔如刀目光掃過，秦寺卿心頭一股寒意襲來，脫口而出，“最多一個時辰?！眏

    “那便以中午為限。公主殿下將這些折子批好。”眼見李尚書要反對，程薔一抬手制止住了。程薔望向榮烺，“大殿下不可以幫忙。公主殿下當(dāng)然也不能胡亂批閱，您到中午把折子處理好。我們趁午飯的時候抽時間幫您看看，若無需修改，以后公主殿下幫些小忙，誰都不許再聒噪！若不成章法，公主殿下就退出機(jī)要室，不許再到御史臺來！”

    此話一出，李尚書都沒了意見。

    程薔那種冷淡無波的神色，看不出半點喜惡起伏。仿佛此事關(guān)乎的并非公主，而是很尋常的人。

    榮烺尚未回答，秦寺卿忍不住道，“我有異議。程御史，我們皆當(dāng)官數(shù)年的人，就職三司衙門，經(jīng)驗豐富，一個時辰處理這些折子沒問題。公主從未有過理案經(jīng)驗，怎么能讓公主與我們一樣的要求？”

    方御史亦道，“程御史，是有些苛刻了。”

    程薔平靜的說，“我半個時辰就能理好，這還是多算的?！?/br>
    “不要將公主視同于你們一般弩鈍?！背趟N的視線掃過方御史、秦寺卿，最后定格榮烺，靜靜的道，“臣不似李尚書一般愚蠢的輕視女子，但是女子理政有天然的劣勢，就譬如李尚書這樣的蠢人，他們一看到女子理政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鴨子一樣，害怕的渾身發(fā)抖?！?/br>
    “如果是別的女子，臣不會做此要求。但剛剛大殿下說了，公主時常給太后念奏章。皇室具有天然的政治環(huán)境，只要不是笨蛋，耳濡目染也會比常人懂得多。您又得到太后娘娘的允準(zhǔn)來旁聽三司要案，所以，我判您有一定政治能力?！?/br>
    “但是，如果您只是尋常才能，就請您退出這間屋子，退回宮闈修習(xí)琴棋書畫，以后在德容言工方面發(fā)揮您應(yīng)有的作用?！?/br>
    “如果您能達(dá)到臣的要求，盡管那些蠢貨依舊會對您的才干視而不見，但臣會承認(rèn)，您是可造之材。臣愿意您來到御史臺旁聽學(xué)習(xí)，順帶幫些小忙。”

    “以上。殿下同意就接受，不同意就繼續(xù)像朵漂亮盆景一樣坐著吧?！?/br>
    程薔的目光幾近冷酷的刺向榮烺。

    明明是初夏，暖風(fēng)暖陽的室內(nèi)仿佛忽然從半開的窗扇涌入無數(shù)寒流，連叫囂最歡的李尚書此際也像半只僵尸一般，鐵青著臉等待榮烺的回答。

    秦寺卿一臉擔(dān)憂，方御史神色難辯，皇兄欲言又止。s

    榮烺的心情與神色已經(jīng)隨著程薔的鐵血發(fā)言漸漸冷靜下來，她冷冷道，“這件事情不難，我也能半個時辰處理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