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歸霽/奶鹽 第56節(jié)
迷瞪了會(huì)兒,顛倒的神思回籠。 原來是天陰了。 蘇稚杳一聲啞甜的哈欠,用力舒展開雙臂,懶腰伸到一半,就望見了走出別墅經(jīng)過魚池的周宗彥。 他一身黑色沖鋒衣,風(fēng)流又帥氣,笑起來唇邊帶出括弧,與初見時(shí)一般,那雙和賀司嶼完全不同的眼睛,給人溫暖而深情的感覺。 周宗彥也看到她,笑著走近:“醒了?” 蘇稚杳人還半迷糊著,等他走到跟前了,她才恍過神,立馬扯下身上的毯子,站起來:“周sir.” 她尾調(diào)還含有剛睡醒的輕軟鼻音。 周宗彥笑笑:“說過了,下屬才那么叫?!?/br> 蘇稚杳想起他當(dāng)時(shí)說,叫彥哥就成,他和賀司嶼的交情顯然不錯(cuò),蘇稚杳想了想,就沒太見外,莞爾叫他:“宗彥哥?!?/br> 周宗彥眸光微微斂了下。 女孩子溫甜的聲音,讓他有那么一個(gè)短瞬陷入回憶。 “賀司嶼不在。”她又輕輕說道。 周宗彥回思,若無其事一笑,拎了拎手里那雕子酒,戲言:“不找他,我來他這里偷點(diǎn)藥酒?!?/br> 他說話的同時(shí),蘇稚杳留意到他沖鋒衣立領(lǐng)下半隱半露的淤青,蔓延整片肩頸。 “是那晚傷的嗎?”蘇稚杳吃驚。 周宗彥依舊是笑,不以為意地說只是一點(diǎn)磕磕碰碰,警察嘛,都是小事,很正常。 盡管是他職責(zé)所在,但蘇稚杳內(nèi)心還是略有些過意不去:“不好意思啊宗彥哥,打擾你和女朋友約會(huì),而且你還受傷了?!?/br> “女朋友?”周宗彥疑問。 蘇稚杳點(diǎn)點(diǎn)頭:“賀司嶼說的,你和女朋友在九龍國際過情人節(jié)?!?/br> 周宗彥間接感受到某人的調(diào)侃,氣笑一聲:“敷衍家里的相親,幸虧你電話打得及時(shí),否則我真坐不下去了。” 蘇稚杳被他頭疼的模樣逗得一笑。 她趁機(jī)問:“那晚你們都做什么了,他好像喝了很多酒?!?/br> “他沒告訴你?” “沒有……” 蘇稚杳低嘆,無奈和怪怨交織著:“他睡醒就跟失憶了一樣?!?/br> 周宗彥狐疑:“不能吧?” “真的,他都不記得自己……”蘇稚杳止住聲音,驚險(xiǎn)自己小秘密差點(diǎn)抱怨出口。 見她眼尾有一抹羞赧的紅,周宗彥料定是那晚發(fā)生過事情,低頭笑了笑:“meimei,一瓶俄羅斯白酒下去,還能盲射中十環(huán)的人,你也太小瞧他了?!?/br> 蘇稚杳蹙眉:“可他真醉得很厲害?!?/br> 周宗彥笑得越發(fā)耐人尋味:“那酒后勁是很強(qiáng),但他這個(gè)人吧,后勁有多強(qiáng),他的意志力就有多強(qiáng)。” 日落西沉,城市漸而墮入黑夜,白日里的余溫散去,庭院晚風(fēng)涼如水,冷得人抖瑟。 蘇稚杳便回到別墅里。 傭人告訴她,賀司嶼通常是要忙到很晚,不太回家用晚餐,于是蘇稚杳準(zhǔn)備自己吃,趁著傭人備餐的時(shí)間,她回房間泡了個(gè)澡。 水霧氤氳的浴缸里,蘇稚杳靠著玩手機(jī)。 她有深刻感覺到,賀司嶼架走她的烏龍?jiān)谌ψ永雉[得有多大,可從昨晚到今晚,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一天,不見蘇柏有任何行動(dòng)。 手機(jī)里有的,也只是幾通電話和微信,來來回回還是那些話,讓她懂事,不要胡鬧,乖乖向賀司嶼低頭認(rèn)錯(cuò)。 很難說蘇稚杳心情沒有一絲波動(dòng),失落還是有一點(diǎn)的。 但也只有那么一小點(diǎn)。 過去十分鐘左右,蘇稚杳披著睡袍下樓用晚餐,過客廳,竟見賀司嶼回來了。 他慵懶倚在沙發(fā)里,灰黑馬甲里是一件白襯衫,松著兩顆紐扣,領(lǐng)帶被扯下來了,和脫下的西服外套一起隨意掛在扶手。 她出現(xiàn)時(shí),他正握著雪茄抽了口,呼出淡藍(lán)色的煙霧。 他在一片朦朧中,望向她。 眼前裹挾烏木香的霧氣致使她產(chǎn)生錯(cuò)覺,蘇稚杳莫名感覺,他是在等她,中途閑來無事,所以點(diǎn)了這支雪茄。 蘇稚杳怔忡著想起下午周宗彥的話。 酒的后勁有多強(qiáng),他的意志力就有多強(qiáng)。 蘇稚杳還沒來得及起疑心,賀司嶼握雪茄的手朝茶幾抬了下,她目光被帶過去。 甜品小金盤里有一只泡芙,用海鹽藍(lán)色的奶油和椰奶醬裱花裝飾,上面落著一層可食用金箔粉,特別精致,賞心悅目。 蘇稚杳眼中的狐疑瞬間被驚喜壓過,三兩步過去坐到他身邊,傾身端起小金盤,目光亮盈盈地望住他:“你給我?guī)У膯???/br> 賀司嶼沒去看她的眼睛,只是把雪茄換到離她遠(yuǎn)的那只手,語氣稀松平常:“路過。” 蘇稚杳也沒追問,迫不及待握住叉子,嘗了一口。 她還是第一次吃海鹽椰奶冰激凌風(fēng)味的泡芙,酥皮很脆,奶香濃郁,美味得她笑瞇起眼。 蘇稚杳滿眼滿足的笑意,抬起頭又望向他,和他不知何時(shí)注視過來的目光對上。 賀司嶼偏過頭,去抽了口雪茄。 這一眼對視,蘇稚杳恢復(fù)了些理智,她舔了下嘴角的酥屑,看住他,一本正經(jīng)問:“賀司嶼,你的酒量怎么樣?” 煙霧在唇齒間停留幾秒鐘,吐出后,他才漫不經(jīng)心開口:“要看跟誰比?!?/br> 蘇稚杳張了張唇,聲音都沖到喉嚨了,欲言片刻,她又止住,頹頹喪喪地回過身。 “算了……就當(dāng)沒有過。” 反正從他口中,她是什么都問不出的。 蘇稚杳胳膊支著膝,掌心托腮,戳著泡芙,不自覺地咕噥出一聲:“賀司嶼我不開心?!?/br> 賀司嶼慢慢回過眸來,凝著她,隨著她低落的語氣輕下聲:“怎么了?” 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心口被什么東西梗住了,郁著一口氣,沉不回心底,想吐出去又舍不得。 這兩天她時(shí)常冒出一個(gè)念頭,如果那天她有點(diǎn)骨氣,睡醒沒有直接逃掉就好了,或者,是他先醒過來…… 蘇稚杳思緒萬千,居然躥起一股子惆悵的心情,摁不下去,攀升到眼睛里,凝聚成濕霧。 眼眶兜不住淚的那個(gè)瞬間,她想掩飾自己的真實(shí)情緒,驀地嗚咽出聲,同時(shí)撲進(jìn)他懷里。 她整個(gè)人直直撞過來,撞得賀司嶼后背往沙發(fā)里陷了一下。 他咬住雪茄,在一陣委屈發(fā)泄的哭聲中低下頭,女孩子埋在他身前,泣不成聲,不一會(huì)兒,他襯衫就被她哭濕了大片。 “他們果然都是虛情假意,一天了都沒來救我,嗚嗚嗚……假的都是假的……” 情緒是真的,但話不是。 只有她自己知道。 蘇稚杳手指把他身前的襯衫捏得皺巴巴,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用力拍打他,哭腔寂寂的,不是那種真的崩潰大哭,而是憋著一股氣,喪喪的,哭得越來越像失戀。 因她毫無征兆的哭泣,賀司嶼有片刻的怔愣,略一思忖,他清明的眼底若有所思,唇角淡淡勾起,幾不可聞地低笑了下。 賀司嶼伸出胳膊,擁過她肩,指尖攏著她肩頭,輕輕撫弄,懷揣著不拆穿的語氣,慢條斯理。 “別急寶貝,再等等?!?/br> 他溫柔低沉的聲音一出,蘇稚杳委屈的哭聲戛然而止。 第27章 奶鹽 時(shí)空在他的聲音中靜止住。 蘇稚杳還在他身前埋著, 哭音停了,起伏停了,人一動(dòng)不動(dòng), 就著原先的姿勢定住。 他穿.插在話語間的那聲寶貝,溫沉磨過耳底, 聽得蘇稚杳忽覺耳鳴。 幻聽了嗎? 蘇稚杳屏住呼吸, 臉從他胸膛上勻速離開,別過臉, 坐正回去, 端起丟在茶幾上的小金盤, 呆呆咬住最后一口泡芙,合著唇細(xì)嚼慢咽。 腦子懵著, 心臟卻誠實(shí)地重重跳躍。 她一時(shí)不確定是自己聽錯(cuò),還是他回家前飲過酒, 又不清醒了。 想等他再開一遍口, 可泡芙都吃完了,也沒聽見身后的人有任何聲音。 氣氛詭異又微妙,安靜得厲害。 蘇稚杳蘇醒到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何事,漸漸知覺到丟臉,她居然為他的一聲寶貝哭哭啼啼成這樣。 不知作何反應(yīng),繼續(xù)掩飾自己哭的真實(shí)原因,只當(dāng)是被家人的虛情假意傷透了心。 她慢吞吞回過身, 完全沒了方才的凌亂, 斯斯文文, 委委屈屈, 向他遞出空盤子:“賀司嶼, 這個(gè)泡芙真好吃,我還要?!?/br> 末了,她淚朦朦地,又開始哽咽。 “再配一杯巴拿馬,麻煩你了……” 女孩子的睫毛又密又長,濕垂在眼瞼上,眼瞳漉漉的,愈顯清亮,真哭的時(shí)候打著蔫兒,佯哭起來也是有模有樣,嗲聲嗲氣的。 真就應(yīng)了那句話,殺人放火都是她冤枉。 小姑娘臉皮薄,賀司嶼也就沒揭穿她,但笑不語,接過空盤子交給傭人,又吩咐餐廳再送幾份她想吃的泡芙到別墅。 不多時(shí),傭人送來一杯新磨煮的巴拿馬,蘇稚杳避著他目光,在沙發(fā)邊沿坐得很端正,雙手托著咖啡,輕輕吹燙氣兒。 剛剛哭得狠了,蘇稚杳在咖啡的暖香中慢慢緩過來,低頭小口抿著,時(shí)不時(shí)吸一下鼻子。 眼前出現(xiàn)一只指骨分明的手。 她未能反應(yīng),賀司嶼的指尖已經(jīng)落到她眼尾,指腹一撫而過,拭去一滴沾留的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