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嘛，看上去挺整潔的?！挂贿M到許均皓家，老爸就像教官一樣雙手置于身后，巡梭起來。小黑貓咕嚕過來用臉蹭我們的時候，他說?！高€有一隻小貓呢。」

    接著，老爸發(fā)現(xiàn)我腳上那雙合腳的粉紅拖鞋，瞇起眼，「你還有專屬的拖鞋啊？」

    語畢，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像是自家似的，擺起架勢說：「你們學(xué)，當(dāng)我不存在就可以了?！?/br>
    我忍不住小聲吐槽：「這么大個人，是要怎么當(dāng)你不存在??？」

    許均皓偷笑了一聲。

    有老爸監(jiān)督的補習(xí)讓人壓力山大，特別是作為老師的許均皓，他不了解我爸爸，每次他解答完題目，老爸都會裝作一肚子墨水地說：「這題還有另一個更簡單的解法?！古盟行┦置δ_亂。

    但老爸很快就露出了馬腳，就在王曉寶這個連數(shù)學(xué)基礎(chǔ)都不太懂，反覆詢問許均皓，仍然一頭霧水，最后都不好意思再問同一條問題時，他向我那看上去聰明絕頂?shù)睦习帧龀隽艘粋€錯誤的判斷。

    「叔叔，這題怎么解？」我保證，他絕對不知道我老爸是在裝模作樣，因為他的眼神流露出單純又迷惘，求知若渴的模樣。

    「這個是什么玩意兒？」老爸看著那迷一般的數(shù)字，不小心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

    「您也不會嗎？」王曉寶懷疑人生，「這題那么難嗎？可是他寫著lv2耶，那后面不就更難？」

    「會，怎么不會，我這不是看不清楚嗎？」老爸力挽狂瀾，死都不肯承認自己跟我一樣，離學(xué)生年代太久遠，早就把所有知識都還給老師了。

    他拿起教科書研究了好一陣子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不出半晌手機響了起來，他趁勢急忙說：「我要回去加班了！」

    見他急匆匆起身，王曉寶也跟著站起身來，「叔叔我送你下樓?！谷缓笠黄鹱呦蜷T口。

    我無奈地扶額，深知剛才響的根本就是他的手機鬧鐘，才不是電話，他是為了顏面逃離現(xiàn)場……我只是不忍拆穿。

    整個空間剩下我和許均皓。

    「很緊張？」我見他如釋重負般放松身體，打趣地湊近他問。

    「你說呢？」他哭笑不得地說。

    我欲開口用理性的方式安撫他：「丑婦……」剛說出兩個字就意識到哪里不對，馬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起身：「我要去上廁所。」覺得臉上一陣發(fā)熱。

    我在胡言亂語什么？

    我打開水龍頭，將冷水潑到自己的臉上，想要讓自己清醒一點。看著鏡子里正不知不覺在皺著眉的自己，曉得接下來我們的關(guān)係一定會更進一步的重點。

    我們會戀愛。

    可是，然后呢？戀愛了之后，會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我的心跳得飛快，不安感將噗通噗通的戀愛感完全覆蓋，整個空間的空氣驟然被抽空一般。

    我深吸了一大口氣才才擰開門把，佯裝無事般走出去，然后看到許均皓神色緊繃地看著手機。

    我悄悄靠近他，在他身后倚下身來。

    是季夢婕傳來的，關(guān)于美國哥倫比亞大學(xué)的升學(xué)資訊。

    「你要去美國了??？」我在他身后開口。

    太過專心致志，沒察覺我在身后的他稍微一驚，然后點了點頭：「之前有在計劃，我舅舅移民到那邊也好些年了，一直都有在邀約，最近奶奶想要退休，過去跟他一起生活。」

    發(fā)現(xiàn)了什么蛛絲馬跡一般，我恍然大悟：「所以才會找我拍〈湛藍〉的mv，當(dāng)作告別，對不對？」那件從前讓人費解的事，終于有了明確的答案。

    只是問出口后，又覺得心里酸澀萬分。

    「我改變主意了?！共恢朗遣皇且驗槲衣冻鍪涞哪?，他坐直身子，正經(jīng)八百地對我說，像是在許諾?！肝視谀闵磉叺??！?/br>
    「沒關(guān)係，你不用為了我放棄夢想。」我淺淺地笑了笑。

    「不，我一個想留在北部做音樂的人，去美國干嘛？我本來就不想去，奶奶也沒有勉強我，只是，本來覺得在這里沒有可牽掛的人了……」他將目光放在我身上，欲言又止。

    「因為我有男朋友，而且你跟何承瀚也約定好，上了大學(xué)就各自發(fā)展，所以覺得應(yīng)該要死心，離開北部？」我?guī)退a充。

    他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

    「可是季夢婕為什么會傳給你這些？」我坐回去他的對面，小心翼翼試探：「你們……很熟嗎？」

    他搖了搖頭，「不算熟，只是從小到大都一個學(xué)校，她想去美國，順道也把資料發(fā)給我?！?/br>
    「哦，那你們算是青梅竹馬了吧。」整個高中都追著周柏宇跑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從小玩到大的，我掰起手指，心里有些不悅。

    他高興地問：「知道要吃醋了？」

    「我像那種小器的人嗎？」我揚起下巴。

    「嗯……不好說?！顾滞獾靡獾匦α诵Α?/br>
    「你明知道她喜歡你，還叫她來問我參不參加〈湛藍〉的mv女主選拔?！刮亦饺?。

    「我叫她幫我問我喜歡的女孩子會不會參加，不就是明擺著拒絕她了嗎？」他挑起眉毛，看上去有些腹黑。

    ……真絕情。

    「但是她還是對你窮追不捨啊，你心里不會有任何一點動容嗎？」

    我還是很介意季夢婕能跟他相處多年，甚至知道他喜歡仙草，手搖的甜度，喜歡哪家路邊攤。

    「那你呢？」他將身子俯向前，與我對視。

    我不容他回避，強調(diào)：「是我先問你的。」

    他不假思索地說：「沒有?！辜纯坛覓伋觯骸傅侥慊卮鹆?。」

    「不告訴你?！刮宜Ｙ嚕瓜铝隧?。

    「還在害怕？」以他對我的了解，很輕易能猜到我的疑慮。

    我們會維持在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態(tài)，因為我那仍然揮之不去的陰影。

    「樂樂?！挂娢页聊?，他喚我。

    「人總有一天都會死，在那天來臨之前，我不希望我們錯過，或者留下遺憾?！?/br>
    我瞪大了雙眼，心跳的節(jié)奏紊亂起來，不止是因為他喚著對我獨有的暱稱，還有這一番，一模一樣的話。

    這明明是在未來時，在他要我確認心意時說的話。

    為什么，會在此時此刻，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呢？

    「學(xué)長，你知道嗎？在『未來』，你跟我表白的時候，說了跟剛剛一模一樣的話。」我注視著他，心里的不安像是漣漪泛開來，為什么呢？他的行為舉止，還有一些話，都與我經(jīng)歷過的未來似乎有著相同的連接？

    「是嗎？」他有些意外，卻沒有跟我一樣陷入在疑云中，而是問我：「那你有因為這句話答應(yīng)我嗎？」

    我點頭，覺得腦子運轉(zhuǎn)不過來。

    「那你現(xiàn)在怎么不答應(yīng)？」他弄亂我的頭發(fā)，稍稍抗議，在我怔愣之際，他笑著說：「如果有機會到未來，我一定要要捧一束花，去找二十二歲的顏思樂，然后跟她說這一番話?！?/br>
    在那本關(guān)于未來和現(xiàn)在的線索日記里，我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跟我相處的點滴，他怎么會連跟我表白的過程都知道得鉅細靡遺？又或者是說，為什么他現(xiàn)在的想法，會在未來成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