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蒂娜站在室內(nèi)游泳池的更衣間里。她看著手上的泳衣，那是一件樸素的黑色連身式泳衣，上頭沒有任何花紋或線條，只有印在胸口附近，一串代表星防縮寫的白色字樣。

    這是一件保守、低調(diào)，甚至有點(diǎn)缺乏質(zhì)感的泳衣。穿上這件泳衣，就連對自己身材最有自信的人，都會打消展現(xiàn)的念頭。

    然而，賈蒂娜還是不滿意。無論那件泳衣能讓她在隊(duì)伍里頭看起來多么普通，多么「不起眼」，都無法遮掩在她背上的疤痕。那道傷疤讓她想起過去的自己。

    她靜靜脫下衣服，換上泳衣，然后走出更衣間。外頭是一整排的洗手臺，大片的壁面鏡懸在上方，把室內(nèi)空間照得清清楚楚。

    賈蒂娜看著鏡子里的身影，看著自己。因?yàn)橛疽碌脑O(shè)計(jì)，她的后背暴露在外。盡管重點(diǎn)部位都被包得緊緊的，她仍覺得自己非常赤裸，非?！俗⒛?。她不常這樣，也不喜歡這樣，那道明顯的傷疤讓她難以維持一貫的自己，維持自信。

    另一扇更衣間的門被推開，哈妮絲特從里面走了出來，雙眼正好跟賈蒂娜對上。

    賈蒂娜看了女孩一眼，沒說話。她的四肢和身體跟她預(yù)期的一樣，白皙、平滑，沒有半點(diǎn)受過傷的痕跡，或者至少沒有嚴(yán)重到會留下痕跡。〝正常人的身體。〞她心想，內(nèi)心頓時涌出一連串諷刺。她總是不斷強(qiáng)調(diào)哈妮絲特是個異類，然而現(xiàn)在看起來，她才是那個異于常人的存在。

    賈蒂娜低下頭，默默走過杵在原地的哈妮絲特身邊。

    「等一下，賈蒂娜！你……」她開口，叫住她。

    「你……看見了?！官Z蒂娜停下腳步，稍微回頭。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哈妮絲特看著賈蒂娜沒有被泳裝蓋住的背，她的背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肩胛附近一路延伸到腰際?！改悴皇怯憛捰斡?，對不對？」她問道，突然覺得自己好笨?！改阒皇怯憛挻┯疽??！?/br>
    「你現(xiàn)在知道了。」賈蒂娜淡淡回應(yīng)，隨后逕自走出盥洗室。

    哈妮絲特愣了一下，接著很快要追上去?？上忸^負(fù)責(zé)上課的教官已經(jīng)開始集合隊(duì)伍，準(zhǔn)備做下水前的暖身。

    哈妮絲特?zé)o奈地跟上其他人的步伐，在池畔邊排好。她站在隊(duì)伍中，一邊動作一邊盯著前方。不少男學(xué)員開始往女生隊(duì)伍里偷瞄，那些男生的年紀(jì)普遍不大。星防招募新人的最低年限是十八歲，而很多人都是剛滿十八歲就接到徵召通知。

    青春期的男女渴望異性是很自然的事情，特別是對男生而言。不過星防在這方面的管制落實(shí)得很徹底，雖然有許多人透過眼神互看，卻沒有人敢做出太過越矩的行為。

    哈妮絲特發(fā)現(xiàn)到也有幾個人在看她，只是她并不怎么在意。也許是因?yàn)樵卩l(xiāng)下長大，她母親總說她在這方面的反應(yīng)比較遲鈍。不過也有可能是她現(xiàn)在沒什么心情，她注視前排的隊(duì)伍，總覺得自己多少能夠體會賈蒂娜的心情。〝她一定很討厭別人這樣一直看她。〞她猜想。

    她曾在換衣服的時候看過她手臂上的傷痕，不過她沒向她問過。而她背上的那道疤則是她第一次看到，那道疤比其它的傷痕都還要明顯，還要更難掩飾。

    〝沒有人可以抹掉自己的過去。〞哈妮絲特心想，那是那次在廁所撞見她的時候，賈蒂娜所說的話。

    那次，她只有輕描淡寫地提到自己的過去。不過她身上那些疤所傳達(dá)出來的訊息卻很透明，它們所代表的意義并不難猜，她只是沒有說出來。

    哈妮絲特看著賈蒂娜背上那道烙印般的刻痕，她無法判斷她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不過肯定不是什么開心的回憶。

    「所有人聽好?！菇坦俸鋈煌Ｏ聞幼鞔蠛?，替暖身cao收尾。「男生去一到五水道，女生去六到八，不會游泳的給我到最后兩個水道?！顾愿馈！脯F(xiàn)在動作！」

    隊(duì)伍一解散，哈妮絲特立刻往賈蒂娜的方向走去，不過她沒回頭找她，而是自己一個人跳下其中一個水道。

    「如果你是要來安慰我的話，不必了?！官Z蒂娜表示，就在哈妮絲特跟在她身后跳進(jìn)水中時。

    「等一下，賈蒂娜。」哈妮絲特一手扶著水道起點(diǎn)的墻壁?！肝抑滥愫茉谝饽切┌毯邸?/br>
    「你……不懂。」賈蒂娜說道，同時緩緩把泳鏡戴上。那副泳鏡蓋住了藏在她眼中的情緒?！肝也恢皇怯X得它們不好看，有些疤痕會讓我想到一些事情，一些……我該忘掉的事。」

    「我——」

    「所有人給我動起來！」教官宏亮的聲音忽然從游泳池畔的另一頭傳來?！覆灰屛铱匆娔阃Ｏ聛砹奶?。」他大聲喊道?！改猩辽俣耍?！」

    哈妮絲特把頭轉(zhuǎn)回來，卻發(fā)現(xiàn)賈蒂娜已經(jīng)鑽入水中，往水道的另一頭出發(fā)?！肝?！」她對著被她濺起的水花叫道。哈妮絲特其實(shí)不敢確定賈蒂娜能聽得進(jìn)自己的話，不過她對自己的泳技倒是很有把握。

    她迅速抓住由浮球串成的分道線，向下翻到隔壁水道，然后憋氣、下潛，以腳蹬墻，用熟練、流暢的姿勢在水中把自己向前彈出。〝我能追得上她。〞她對自己說，同時開始奮力劃水、踢腿，搭配規(guī)律的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