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yàn)樵谑覂?nèi)泳池里泡了三個禮拜，楊楚雄整個人白得能發(fā)光，大伙兒在火鍋店給他“接風(fēng)”時，猛夸他好似剝殼雞蛋。

    大家本來想對表演賽的事絕口不提，可防不住主人公自己主動開口。

    楊楚雄夾起篩勺里燙得剛好的鮮牛rou，笑得一口白牙明晃晃：“這有什么好忌諱的？有比賽就有排名，就有輸贏，沒有誰能一直是常勝將軍。這次輸了，下次贏回來就行啦?！?/br>
    “對！沒錯！”

    “我們春暉園小蛟龍下次肯定可以勇奪第一！”

    “夠啦！什么小蛟龍，難聽死啦！”

    “哈哈哈哈——”

    碰一碰杯，一口氣喝光，再打個響嗝。

    少年人們總能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把煩惱憂愁暫時忘卻。

    聽聞昨晚快餐店里發(fā)生的事，楊楚雄有些驚訝。

    大家都沒想過，黎遠(yuǎn)會站出來摻和這種事。

    雖然他們已經(jīng)和黎遠(yuǎn)認(rèn)識有兩個月了，可或許是因?yàn)槟挲g差，或因?yàn)槌砷L環(huán)境不同，他們總覺得和黎遠(yuǎn)之間隔著一些距離。

    他對誰都客客氣氣，男孩們偶爾想跟他借借體感設(shè)備，他沒有推拒，說不上冷淡，但也說不上熱情。

    而經(jīng)過昨晚一事，他們總算覺得和黎遠(yuǎn)走近了一些。

    有種“大佬終于成了我們自己人”的感覺。

    八月即將走到盡頭，之后他們要各奔東西。

    金貴回滬市讀書，章思雅考上了北城的大學(xué)，林芊云準(zhǔn)備出國，邵遙要回市區(qū)。

    而明年就輪到邵遙他們高考。

    楊楚雄保送北城體大，蔡超凡早就準(zhǔn)備去澳洲，邵遙……邵遙她還沒想好。

    但總歸是要分離的。

    大家站在十字路口，你往左，我往右。

    下次何時能齊聚在火鍋店里打邊爐，誰都說不準(zhǔn)的。

    女孩子比較有儀式感，林芊云和章思雅格外重視暑假最后的這場“團(tuán)體活動”。

    音樂節(jié)從傍晚就開始，他們一行人早早就訂好了體感房，除了黎遠(yuǎn)在家，其他人都去了，包括金貴的女朋友。

    大家正佩戴著體感裝備時，林芊云忽然眼濕濕，嘟囔道：“你們都在國內(nèi)，想見面是隨時隨地的事，只有我得出國……”

    蔡超凡幫她調(diào)著安全帶：“哪里只有你？明年我不也是要來悉尼啦？”

    林芊云眼淚流得更厲害：“那要是你考不上、來不了悉尼……那怎么辦??？”

    蔡超凡信誓旦旦：“怎么有可能？肯定可以！”

    其他幾人默默無聲地調(diào)試著體感裝備，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

    你看我，我看你，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楚雄湊到邵遙身邊，小聲問：“你想好了沒有??？”

    沒頭沒尾的問題，邵遙奇怪看他：“想好什么？”

    “大學(xué)啊，你想好去哪個城市沒有？”

    “哦……還沒呢，等考完看看分?jǐn)?shù)，能去哪就去哪咯。”

    見她回答得心不在焉，楊楚雄莫名惱火：“你……你能不能上點(diǎn)心??？”

    邵遙也莫名其妙，皺眉道：“什么叫不上心??？我現(xiàn)在的成績也不是憑空生出來的啊，還不是早起晚睡熬出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是……你有沒有大概的考學(xué)方向？”

    “哎呀，你怎么變得跟我媽一樣啰嗦啦？”邵遙翻了個白眼，“要么北城，要么滬市，哦，港城澳城也有可能，或者干脆留在羊城，我爸媽總想我離家近一點(diǎn)?！?/br>
    楊楚雄氣笑。

    本來聽到“北城”二字，他一顆心都蹦起來了，結(jié)果后頭跟著這么一大串……這說了跟沒說有什么不同？

    體感房租金不便宜，蔡超凡吆喝著叫大家趕緊上線。

    一人一條循環(huán)跑道，體感裝備戴好，做好安全措施，就可以登陸進(jìn)入“新世紀(jì)”了。

    金貴剛才觀察了好久，憋不住了，瞪了眼旁邊位置的楊楚雄：“怎么回事啊你？直接問小遙有沒有去北城讀書的打算不就行了，這句話有那么難說出口嗎？”

    “你管我……”楊楚雄嘟囔一句。

    他也討厭這么擰巴的自己，連問個問題都得左敲右擊。

    可有些心思，就是無法輕松說出口。

    幾人里面就邵遙一人太久沒登陸，系統(tǒng)驗(yàn)證了好些個問題，再重設(shè)了驗(yàn)證方式，才得以順利進(jìn)入“世界”。

    頭顯里光影交迭，邵遙再睜開眼時，已經(jīng)身處一個純白色的房間內(nèi)。

    “Aurora，歡迎回家。”溫柔的女聲在耳邊回蕩，“系統(tǒng)檢測到您使用的體感系統(tǒng)與最后一次登陸時不同，建議您先進(jìn)行設(shè)備的校準(zhǔn)配對?！?/br>
    邵遙同意了，按照系統(tǒng)要求的抬頭低頭，甩手踢腿，走走跳跳，稍微習(xí)慣了體感模式后，才走出白色房間。

    這就到了“世界”的入口處。

    廣闊蒼穹中色彩幻變，飛鳥奇獸或各色飛船在空中翱翔，廣場大得看不到邊界在何方，人來人往，玩家們的形象各不相同，有人形，有動物，有半獸，有異族……反正人類腦子里能想像出來的形象，只要不違反規(guī)定，在這里都能見得到。

    “……小遙？你進(jìn)來了是嗎？能聽得到我的聲音嗎？”耳機(jī)里傳來章思雅的聲音。

    “能聽到！今天好多人啊，你們在哪？我過來找你們。”邵遙邊說，邊摸到鎖骨處的鏈墜，雙擊喚出后臺界面。

    ——每個玩家都有一個cao作環(huán)，可以更改形態(tài)佩戴，像是有人當(dāng)手環(huán)戴在腕上，有人當(dāng)腰帶戴在腰間。

    好友列表有不少人在線，邵遙很快收到楊楚雄發(fā)來的定位。

    點(diǎn)一下，一道金黃的細(xì)線在她腦袋上方出現(xiàn)，在半空蜿蜒至遠(yuǎn)方。

    蔡超凡聲音激動：“快來！黎遠(yuǎn)大佬要帶我們走VIP通道！”

    邵遙一怔，趕緊加快了腳步，跟隨金線的方向小跑起來。

    跑著跑著突然想起什么，邵遙急剎車，跑進(jìn)旁邊一個更衣室。

    她身上穿的還是一年前限定活動送的一套服裝，也來不及買新衣服了，只好在私人衣柜里翻來翻去，換了好幾套，最后才敲定一套。

    臨出門前，邵遙又停住，趕緊打開形象面板，搗鼓了好一會兒。

    定位地點(diǎn)在一個傳送門門口，邵遙跑過去，離著老遠(yuǎn)已經(jīng)見到她的朋友們。

    大家的形象外貌都有或多或少的變化——在這個世界里，大家似乎習(xí)慣了把虛擬形象弄成和平日截然不同的樣子，像蔡超凡，不知什么時候把一身皮膚改成了古銅色，和林芊云目前的棕皮銀發(fā)形象倒是意外的搭。

    平時文靜溫柔的章思雅，新形象放飛自我，身材曲線凹凸性感，粉藍(lán)漸變的卷發(fā)半掩深深溝壑，妝容也格外成熟，還加了特效，每次眨眼都有星屑從她的眼角迸出來。

    幾人里頭也就楊楚雄捏的那形象沒什么變。

    他頂著一頭火紅短發(fā)，短褲短衫，小腿和小臂上多了些黑色刺青裝飾，是近期最熱門的一款生存游戲里不同部落的圖騰。

    這個夏天邵遙沒少聽他自豪提起，說得獵得好多只九頭龍，才能得到部落認(rèn)可。

    楊楚雄身旁站著一男生，正和大家說著話。

    男生的形象很陌生，但邵遙知道他是誰。

    因?yàn)樗聪蛩臅r候，是和平時一模一樣的眼神。

    而且他的眼仁兒更藍(lán)了，漾著空色，透得好似玻璃珠子。

    “小遙！這里！”章思雅比平日開朗外向許多，揮手大喊，“OK，人齊啦，可以進(jìn)去了！”

    邵遙走到大家面前，瞥一眼黎遠(yuǎn)，舉起右手，有些僵硬地?fù)]了揮，打了聲招呼：“嗨……”

    黎遠(yuǎn)挑眉。

    這一刻好像回到他們初見的那一天。

    傍晚的院子里，她蹦蹦跳跳，踩著樹影，嗓子響亮得讓人無法忽視。

    明明從小到大他常搬家，從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從這個國家到那個國家，早該沒那么敏感，但不知為何，那天他就是格外煩躁。

    可能是不習(xí)慣城市的濕熱，可能是不習(xí)慣小區(qū)的老舊，也可能是不習(xí)慣時間慢了下來。

    跟著倆剛認(rèn)識的小孩去泳池，本來純粹只是為了打發(fā)時間。

    還好那天他跟著去了。

    女孩的虛擬形象和她本來的樣子倒是有些差別。

    短蜷黑發(fā)變成了及肩棕發(fā)，柳眉，大眼，菱角唇，鼻頭圓潤，身材嬌小，但玲瓏有致。

    好像是這幾年又開始流行起來的什么千禧辣妹裝扮，無袖背心露出一截白軟腰肢，格紋百褶裙垂著幾根帶子，走動時裙擺飄飄，還有層層堆迭的泡泡襪和錚亮厚底的黑皮鞋。

    怎么看，都不是小姑娘會嘗試的穿衣風(fēng)格。

    手指一劃，姑娘的資料出現(xiàn)在屏幕上。

    黎遠(yuǎn)先點(diǎn)了個好友申請，同時提起嘴角笑笑：“嗨……Auro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