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言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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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大雨已停,空氣中彌漫著濕漉漉的清新氣味。言蓁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腳步虛浮地下了樓梯。 崔姨正在餐桌前忙活,抬頭看見言蓁,笑道:“正好,快來吃早飯。” 她坐下來打了個哈欠:“陳淮序呢?” “陳先生早起鍛煉,剛剛回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洗漱換衣服?!?/br> 話音剛落,身后就傳來下樓梯的腳步聲。陳淮序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禮貌地問候道:“早上好。” 他穿著一絲不茍,襯衫紐扣規(guī)矩地扣到頂,腰背挺直,冷靜從容,仍舊是那個完美無缺的行業(yè)精英。只是唇上那個傷口,經(jīng)過一夜的催化,結(jié)起了深色的血痂,反而變得更顯眼。 崔姨端來早餐,驚呼一聲:“陳先生,您嘴怎么了?” 言蓁一慌,伸腳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沒事?!标惢葱虿粍尤缟?,“吃水果的時候不小心咬破了?!?/br> 他不以為意,崔姨也不好再說什么,轉(zhuǎn)頭去了廚房,言蓁懸著的心漸漸松了下來。 巧克力在桌下鉆來鉆去,柔軟的絨毛不住地蹭著言蓁的小腿。她覺得有點(diǎn)癢,伸手下去摸它的頭,煞有介事地指著陳淮序開口:“記住旁邊坐著的這個壞人,他是mama的敵人,以后看見他就沖他叫,知道嗎?” 薩摩耶兩只黑眼睛圓溜溜地看著她,傻乎乎地轉(zhuǎn)去親昵地蹭了蹭陳淮序的腿。 言蓁咬牙:“白養(yǎng)你了,小叛徒。” 陳淮序俯身摸了摸它雪白的絨毛,心情明顯很好:“我應(yīng)該是什么輩分?” 她敷衍道:“叔叔。” “想做我侄女?” 她瞪他:“又不是我喊你,你不要趁機(jī)占我便宜。” 巧克力將頭往他掌心湊,他用指尖撓了撓巧克力的下巴,不疾不徐地下結(jié)論:“還是叫爸爸好聽點(diǎn)?!?/br> 言蓁以為他是在得寸進(jìn)尺:“你做夢,我才是你爸爸?!?/br> 吃完早餐之后,陳淮序開車去了公司。 還沒到上班時間,辦公室里人沒怎么來齊,三三兩兩地捧著咖啡聚在一起聊天,余光瞥見陳淮序,立刻四散開:“陳總早上好。” “早上好?!彼h首,卻發(fā)現(xiàn)他們都錯愣地盯著自己的臉看。 他意識到他們在盯什么,然而也沒做出什么反應(yīng),一如既往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議論在身后悄然炸開,像是石子扔進(jìn)池水里,濺起層層漣漪,攪動了凝滯無波的早晨。 助理莫程在早晨照例進(jìn)來匯報行程的時候,看著陳淮序的臉愣了半天。 “看夠了?”陳淮序筆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語氣平靜,“看夠了就趕緊工作。” “?。颗?!”他反應(yīng)過來,慌張地低下頭去。 這也實(shí)在不能怪他。畢竟陳淮序永遠(yuǎn)是一絲不茍的嚴(yán)謹(jǐn)形象,莫程連他情緒波動的時刻都很少見到,更別提在嘴唇這種曖昧的位置出現(xiàn)了一個傷口。就像是上好的白玉瓷器在某天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細(xì)小的裂縫,讓人忍不住去探究原因。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開始一項(xiàng)項(xiàng)地梳理工作。 “……新聞周刊想約您做一個專訪,時間初步定在下周,這是他們初擬的策劃案,您看一下?!?/br> 陳淮序快速地翻了一下:“可以,采訪稿先給公關(guān)部審一下?!?/br> 話音剛落,他翻到尾頁,目光落在了一個名字上:“梁域?這次的專訪是系列主題?” “是的。他們打算邀請各領(lǐng)域的青年人才,除了金融行業(yè),還有法律、建筑等等。”莫程倒是聽說過這個梁域,隨口一提,“這個梁域先生好像是很有成就的年輕攝影師,在國外剛拿了獎,最近要回國了。” 陳淮序久久沒有動靜,莫程不明所以:“老板?” 他頓了一會,淡淡開口:“我知道了。” 傍晚,言蓁正窩在沙發(fā)上刷平板,就聽見別墅的院子門口傳來汽車的動靜。 沒一會,大門打開,清晰的腳步聲響起。 她頭也不抬:“大少爺終于舍得回家了?” 言昭正脫下大衣遞給崔姨,聞言挑眉:“又是誰惹你不開心了?” 沒等言蓁回答,他慢悠悠道:“哦,我想起來了,崔姨,昨晚淮序是不是借住在我們家?” 一聽到這個名字,言蓁立馬從沙發(fā)上坐起:“還不是都怪你,非要我去那個什么論壇,你怎么不告訴我他也去?” 言昭走到沙發(fā)前,坐下,松散地往后靠,把對著他搖尾巴的巧克力抱到懷里,不急不慢地順毛:“他去又怎么了?我又不是讓你去看他的。你們倆一個嘉賓一個游客,我也很好奇是你們是怎么遇上的?!?/br> 兄妹倆的五官一脈相承,眼睛尤其像。但和言蓁不同,言昭眼尾弧度要更鋒利一些,以至于雖然他總是笑,但大多時候讓人感覺不到多少柔和的情緒。 很適合在生意場上虛與委蛇。 言蓁說不出話了,悶悶地倒回沙發(fā)上。 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是玄學(xué)。 吃完晚飯,言蓁要去溜巧克力,言昭難得下班了也沒有工作要處理,就和她一起出門。兩個人漫步在別墅區(qū)的小道上,俊男美女,引得周圍人頻頻側(cè)目。 這片半山別墅在市郊,住的都是非富即貴。但因離市中心太遠(yuǎn),年輕一輩很少住這,反倒是老一輩喜歡在這養(yǎng)老,兩人逛了十幾分鐘,遇見了好幾個帶狗飯后散步的老人,巧克力混進(jìn)狗堆里,玩得不亦樂乎。 言昭在這時接到了路敬宣的電話。 “怎么了?” 他插著口袋立在樹旁,晚風(fēng)習(xí)習(xí)掠過,滲來一絲春夜的涼意。 路敬宣語氣一如既往地不著調(diào):“這周末有時間嗎?上次我投的那個溪山湖景酒店試營業(yè)了,去玩玩唄,就當(dāng)捧個場?!?/br> “湖景酒店?”言昭笑,“當(dāng)時不是說資金斷裂修不成了嗎?” “錢都投進(jìn)去了我哪能讓它爛尾?!甭肪葱麌@了口氣,“求爺爺告奶奶,最后我二叔伸了把手,但主導(dǎo)權(quán)也歸他了。” 他郁結(jié)地嘆了口氣:“老子以后再也不干這種事了,這段時間愁得我都快有白頭發(fā)了?!?/br> “淮序早提醒過你了,說聯(lián)合投資方不太靠譜。你自己頭鐵,怪誰?!?/br> “怪我怪我,主要我想的是,和夏做的都是科技啊生物啊這種板塊的風(fēng)投,這地產(chǎn)方面的事情講不定也是一知半解?!甭肪葱皭?,“兩杯酒一下肚,我連兄弟的話也不信了。這回算是栽了個跟頭?!?/br> 言昭想了一下:“這周末我應(yīng)該是有空的?!?/br> “行,那就多叫幾個人,咱們自己開車過去,沿路山景挺好看的?!?/br>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路敬宣卻沒掛電話,而是略顯支吾地開口:“那個……” “怎么了?” “淮序那邊……你不然幫我打個電話?” 言昭指尖隨意地?fù)芰藫艽瓜聛淼娜~子:“他不愿意去?” “也不是。”路敬宣嘆氣,“我就是擔(dān)心,畢竟我沒聽他勸,我怕他到時候心里想東想西的。” 言昭笑:“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多愁善感?虧的又不是他的錢,你不怪他沒勸到底他就燒高香了?!?/br> 路敬宣依舊唉聲嘆氣的。 “這樣吧,找個幫手?!毖哉芽粗自谝贿叺难暂瑁粲兴嫉匦?,“我給你把陳淮序祖宗請過去。” “陳淮序祖宗?”路敬宣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你那個寶貝meimei?” “小路總不介意多安排個房間吧?” “那怎么可能介意?”路敬宣很是高興,拍著胸脯,“meimei要來我雙手雙腳歡迎,我就是把你和陳淮序貼墻上,也得讓咱妹有地方住?!?/br> 巧克力一遇到其他小狗就瘋了,言蓁怎么拉都拉不住。它又蹦又跳地圍著她直轉(zhuǎn),狗繩一圈圈地繞在她小腿上。言蓁蹲下身去解,轉(zhuǎn)頭叫言昭:“哥,快來幫忙?!?/br> 言昭走過去替言蓁解開繩子,把巧克力拽住。他力氣大,巧克力只能不甘心地看著遠(yuǎn)去的小狗伙伴,撲棱著小腿,喉嚨里發(fā)出可憐的嗚嗚聲。 他晃了晃正在通話的手機(jī),朝言蓁示意道:“周末有空嗎?” “嗯?應(yīng)該是有的吧?!?/br> “你路哥哥在溪山那個湖景酒店試營業(yè)了,請我去玩,你要不要一起?” 言蓁疑惑:“不是說資金鏈斷了嗎?” 路敬宣在那頭罵了一句臟話。 “這事怎么傳得這么廣啊?!老子面子都丟盡了!” 言昭笑:“總之他搞定了,這周末我們開車去,住一晚,你去不去?” “去!”言蓁很是積極,“最近一直等著導(dǎo)師有空,怕隨時叫我去改論文,我都不敢出遠(yuǎn)門去玩,無聊死了?!?/br> 言昭突然嘆氣:“還是算了?!?/br> 言蓁不解:“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來,陳淮序也是要去的?!毖哉压首骺上У?,“畢竟你不想見到他,還是算了吧,下次有空再帶你去?!?/br> 路敬宣雖然腦袋不太靈光,但也聽出來言昭這一套一套的:“我靠言昭你……” 也難怪言昭和陳淮序是好朋友。雖然性格不同,但肚子里那點(diǎn)彎彎繞繞可是一點(diǎn)不落。 “他去怎么了?難道他去我就不能去嗎?他在地球上呼吸,難道我也不能呼吸嗎?”言蓁果然上鉤,哼道,“我是去玩的,才不搭理他。他要是看我不爽,讓他別去。” 言昭微笑,對著電話那頭開口: “小路總聽見了嗎?祖宗要去,你可得把人伺候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