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終于到了。

    衣櫥里掛著的衣服變成了春季的薄長袖，冬天厚重的毛衣，都被暫時收到箱子里了。

    李烜很喜歡春天，有別于夏日的炎熱、秋天的涼意，或者冬季的寒冷，春天是風(fēng)和日暄、溫暖的季節(jié)，而且春天，是方允晨出生的季節(jié)。

    「會緊張嗎？」方允晨握了握李烜的手。

    「一點點。」李烜深吸了一口氣。

    「我也有一點，」方允晨輕笑，「但沒關(guān)係，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在?！?/br>
    「我也是?！估顭@莞爾。

    「進去吧?！?/br>
    「好?！?/br>
    自方允晨坦白之后，又過去了一陣子，方允晨和方玖依舊沒有冰釋前嫌，兩人偶爾會透過電話聯(lián)絡(luò)，但對話內(nèi)容永遠都是工作上的事，毫無溫度可言。為了讓他們兩個說開，李烜和高蘭蕓私底下一直都有保持聯(lián)系，經(jīng)過了三番兩次的努力，才終于促成了這次和方允晨父母的飯局。

    「叔叔、阿姨你們好，初次見面，我是李烜，」李烜頷首，將雞精禮盒遞給高蘭蕓，「這是一點心意?！?/br>
    「謝謝你，趕快進來吧?！垢咛m蕓露出親切的微笑。

    坐在沙發(fā)上的方玖則是不發(fā)一語，只是抬起頭來微微頷首，隨后便低頭繼續(xù)看報紙。

    進到屋內(nèi)后，李烜主動提出了要和高蘭蕓到廚房一起準備料理，獨留方玖和方允晨兩人待在客廳，他們兩個坐在相隔最遠的兩張椅子，沉默不語。

    高蘭蕓悄悄探頭，嘆了一口氣。

    「謝謝你，允晨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家了?！垢咛m蕓無奈地笑了笑。

    「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李烜輕笑，「我也不想看到他和叔叔一直是那個樣子?！?/br>
    「他爸爸啊，就是嘴笨，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又拉不下面子，」高蘭蕓搖搖頭，「他這幾年其實研究了很多有關(guān)同性戀的資料，也不忌諱跟大家談到這個話題，甚至?xí)磉叺呐笥淹陆涣飨敕āＣ髅饕呀?jīng)很努力了，他就偏偏那么不坦率……允晨也是，兩個人都不肯先退一步?！?/br>
    「對兩個人來說，都是需要勇氣的事吧?！估顭@說。

    就是因為在乎對方，怕對方會因為自己的話而受到傷害，才會如此小心翼翼。

    「其實我啊，一開始也感到很害怕，」高蘭蕓的聲音帶著一絲愧疚，「我們那時候接受的教育跟你們這一輩不一樣，我們對同性戀這個名詞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說的上陌生，所以我們會害怕、會不知所措?！?/br>
    高蘭蕓抬頭看了一眼身旁李烜，繼續(xù)說道。

    「我也花了一點時間去接受這個事實，但不管怎么樣，允晨都是我的兒子，只要他想清楚，并且對自己負責(zé)，我當然會無條件支持他。」

    「方允晨有阿姨這樣一位母親，一定很幸福。」李烜粲然一笑。

    「你這么懂事的孩子是允晨的男朋友，阿姨才開心呢，感覺像是多了一個兒子?！垢咛m蕓揚起嘴角，輕拍李烜的肩膀。

    聞言，李烜也投以微笑。待在廚房的李烜和高蘭蕓聊的熱絡(luò)，而客廳的兩人卻宛如一池平靜的水面，毫無波瀾，就好像廚房的喧鬧和他們是不相干的世界一樣。

    感覺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方玖才淡漠的說了一句：「最近過得怎么樣？」

    他埋頭在報紙里，聲音不大，但還是清清楚楚傳到了方允晨耳中。

    「還行?！狗皆食空f。

    然后他們之間再次陷入了寂靜。有些坐立不安的方允晨，在經(jīng)過數(shù)次的內(nèi)心交戰(zhàn)，躊躇了好一會兒之后，還是緩緩開口說道：「……你呢？」

    「……嗯，還可以?！闺m然不明顯，但方玖的嘴角悄無聲息地揚起了。

    兩人之間的對話就這么草草結(jié)束，電視中正在播報的新聞聲蔓延到整個空間，誰也沒有再開口，直到從廚房傳來高蘭蕓的呼喊聲，兩人才站起身來，往餐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