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日子很愜意，孟清歌平日里就和朗夜下下棋、散散步，或者看書、擺弄琴畫。

    而李璿自從參加完婚禮就動身前往邊關(guān)駐守，孟文旭讓他多休息些時日，他卻說自己間不下來拒絕了。

    至于特地回來吃喜酒的楚凌寒，也在幾天后離開了都城，說是要去欣賞大好山河，吃遍各色美食。

    幾個月過去，熟悉的朋友都走了，也不知下次再聚是何時，孟清歌頓感些許冷清。

    「希望他們都能早日成家，安頓下來?！顾性谫F妃椅上，邊吃著朗夜親手剝的荔枝邊說。

    「會的，緣份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朗夜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孟清歌聽了卻搖頭?！溉粽f『緣』是一條條線，那也得有將它們一個個打結(jié)的動力，才能得到一場『緣份』。否則便是『有緣無份』了。」

    「娘子說得是。」

    「楚凌寒四處游歷，再加上他的個性，遇上喜歡的姑娘肯定會死纏爛打，我倒不怎么擔(dān)心他。」憶起往昔種種，孟清歌不由淺笑?！咐顚④娦宰永洌忠荒晁募径荚谲娭?，連個姑娘的影子都找不著，更不知何時能遇見喜歡的姑娘了。」

    「你很cao心他們的婚事？」朗夜挑眉，有些吃醋。

    「嗯，畢竟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如今我倆安頓下來，自然希望他們也能找到好歸宿?！?/br>
    「確實(shí)如此?！?/br>
    「也許之后——」孟清歌話音未落，表情倏地一僵，聲音戛然而止。

    朗夜疑惑看去，就見孟清歌迅速將頭扭向一旁，扶著椅子手把乾嘔起來。

    「嘔——」

    看著她那股要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架勢，朗夜慌忙站起，連椅凳都被帶翻了。

    「清歌，清歌你怎么了？別嚇我?！?/br>
    「我，我胃里，嘔——」

    「該死！」朗夜一把抱起孟清歌，大喊著讓下人去傳大夫。轉(zhuǎn)念想了想又覺得這樣太慢了，遂朝樹上吼了聲：「飛鷹！」

    「在?！够疑篪B拍動翅膀，飛快地從大樹竄出。

    「去把大夫帶來，要快。」

    「是！」

    朗夜抱著孟清歌回房，輕輕將人平放在床榻上。孟清歌才剛躺下去，提著藥箱的大夫就被一高大的灰衣少年像拎小雞般帶了進(jìn)來。

    「大夫，快給我娘子看看，她從剛才就一直吐。」朗夜急道。

    老大夫還沒從被人綁架的驚嚇中緩過來，但經(jīng)驗(yàn)豐富的他很快就進(jìn)入狀況，快步走到床邊替孟清歌把脈。

    「嗯——」他眉頭緊鎖，沉吟片刻后才收回手。

    「如何，可有大礙？」

    「恭喜將軍和夫人，是喜脈。」

    「……什么？」

    「喜脈呀，夫人這是有喜了?！?/br>
    「懷、懷孕了？」

    「正是?！?/br>
    一旁的紅玉喜極而泣，高聲道：「恭喜將軍！賀喜夫人！」

    朗夜仍是不敢置信?！肝乙?dāng)?shù)?？?/br>
    孟清歌側(cè)頭看他那副樣子，直接被逗笑了?！改阕匀皇且?dāng)?shù)?，可別跟我搶當(dāng)娘?！?/br>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朗夜臉上盡是止不住的喜色。他用雙手捧住妻子的臉，狂親了幾口。

    整個將軍府上下都被這個喜訊高興壞了，朗夜也派人將這個好消息帶去宮中，孟文旭聞訊立刻趕來。

    「小七！」孟文旭急匆匆進(jìn)屋，「聽說你有孕了。」

    孟清歌好笑地看著兄長。「嗯?！?/br>
    「朕要當(dāng)舅舅了啊，哈哈?！姑衔男裆敌χ?。

    「我要當(dāng)父親了?！估室挂嗍呛呛巧敌?。

    孟清歌見狀與紅玉對視一眼，紛紛笑了。

    ***

    五十年后——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將軍府內(nèi)，朗夜一如既往擁著妻子入眠，睡到一半就覺有人在摸他的臉，從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和下巴。

    「娘子？」

    孟清歌收回白皙蒼老的手，輕聲說道：「夫君，親親我的臉好嗎？」

    「好。」朗夜吻上那佈滿皺紋的臉，接著又吻住那雙有些乾澀的唇瓣。

    「讓我再仔細(xì)看看你的臉?！?/br>
    「好?！?/br>
    孟清歌的眼睛已經(jīng)不太好使了，時?？床磺宄?。她看著丈夫的臉許久，忽而笑了。

    「朗夜啊朗夜，你還是和初見時一般俊朗，只有我老了啊?！?/br>
    深色的肌膚、銀白色的頭發(fā)、金色的瞳孔……

    一如當(dāng)年，是個俊美的少年郎。

    「你也還是一樣美?！估室剐Φ?。

    「我老了，皺紋多了，不美了。」

    「不，你很美。在我眼里，娘子永遠(yuǎn)是最美的?！?/br>
    「呵呵，嘴巴還是一樣甜?！姑锨甯柙俅翁謸嵘侠室沟哪槪赋簝汉驮聝簩O子都有了，逸兒卻還是沒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唉，他像極你年輕時，都跟個木魚腦袋似的?！?/br>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必替他cao心?！?/br>
    「是啊，你說得對?！姑锨甯枘四?，繼續(xù)說道：「說起來昨兒夜里，我夢見了皇兄。夢見他和父皇在泡茶下棋，也給我騰了位子?！?/br>
    朗夜薄唇緊抿，沒有說話。

    「好久沒夢到他們了，我很開心。」孟清歌勾唇，思緒彷彿回到了幾十年前。

    隨著年紀(jì)增長，記憶也變差了，常常記不起事。但最近總是特別容易想起那些往事，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日。

    「朗夜?！?/br>
    「我在?！?/br>
    「再親親我的臉好嗎？」

    「好?！?/br>
    「……朗夜?！?/br>
    「我在?！?/br>
    「摸摸我的頭吧?！?/br>
    「好?！?/br>
    聽著耳邊淺淺的呼吸聲，朗夜親了親妻子的唇，啞聲道：「娘子晚安?！?/br>
    天濛濛亮起。

    朗夜緩緩睜開那雙金色的眸子，眨也未眨。

    屋內(nèi)靜得針落可聞，他看著孟清歌安詳?shù)乃?，捨不得打擾。現(xiàn)在這樣就好似只要喚她的名字，她就會同往常那般對著他笑，叫他一聲夫君。

    但懷里的溫度告訴他，她不會醒了。

    朗夜喉間梗了又梗，良久才哽咽著說：「娘子，晚安。」

    淚水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而他能做的只是緊緊抱著妻子。

    緣如風(fēng)中絮，聚散不由己。

    在這漫長卻又顯得如此短暫的時光里，他們有過聚散離合，分享過彼此的喜怒哀樂，還生下了三個可愛的孩子。

    直到最后一刻，他們依舊牽著彼此的手。

    如此足矣。

    他會永遠(yuǎn)記著他們之間所有的美好，不會忘，也不敢忘。

    因?yàn)椤?/br>
    只要他還活著，他的清歌就沒有真正死去。

    「我們來生再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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