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伴隨著引擎發(fā)動，車子很快駛上了高速公路──長達兩個小時的車程就這樣展開。旅行社製作的旅游手冊上，清楚寫明了從這邊到達拉也需要的時間，預計在前面一小時都是高速公路的穩(wěn)定車程，一直到后來上了山路后，道路就會逐漸變得顛簸，還貼心的提醒旅客最好先吃暈車藥。

    車子才剛上路，文殷就沒再繼續(xù)露臉，他似乎坐到了司機旁的位置，從俐栩等人的所在位置看不見他。車廂內充斥著說話的聲音，從談話內容聽起來，最后上車的兩人似乎是大學生，跟隨指導教授前來做田野調查，這一組人只有教授看起來經(jīng)驗豐富，其他三個學生都顯得坐立難安、躁動不已，從一上車就吱吱喳喳地說著話。

    坐在他們隔壁的中年婦女正在責備哭鬧的孩子，那孩子大約十歲出頭，一直吵著要吃零食，一被罵之后就哭淂更大聲了。

    就這樣吵吵鬧鬧長達了四十分鐘左右，文殷終于再次走了出來。

    文殷一現(xiàn)身，氣氛就驟然改變，俐栩跟津梁悄悄壓低了身子，盡量讓自己不要太醒目。站在前面的文殷用力的拍了拍掌，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來，大家注意我這邊喔！」

    待眾人逐漸安靜下來后，文殷才繼續(xù)說著：

    「我叫做文殷，是你們這次的嚮導。我先簡單跟你們介紹一下達拉也。達拉也的歷史悠久，可以說是在你們漢人定居之前就在這里了……」

    「導游，這個手冊上面寫的達姆姆是什么？」有人出聲打斷了他，他愣了半晌，那一瞬間眼神有些不悅，他很快就用笑容取代。

    「不行喔，我還沒說完，那個部分要等等！」文殷大聲地回著，宏亮的聲音響遍整個游覽車，靠近他的人有人小聲抱怨著。「達拉也的人非常愛好和平，外面在謠傳什么出草、獵人頭啦都早已經(jīng)落伍，還請大家千萬別擔心。」

    「另外，達拉也的人比較害羞怕生，請大家千萬不要隨便打擾人家、動別人的東西喔！」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了起來，以至于他后面的聲音幾乎都被淹沒。

    在俐栩看起來，光是說幾句話，文殷就破綻百出。他們一定有訓練如何當嚮導，但這顯然也不是缺乏訓練的問題，而是經(jīng)驗的問題。

    「所以達姆姆到底是什么？」

    「達姆姆是我們感謝上天的一個儀式?！?/br>
    文殷盯著那人看，一個字一個字用力說著，他就這樣回答完，再用眼神盯到那個人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后，又拍了拍手，「好了，還有什么問題嗎？」

    經(jīng)過剛才那人的舉動，現(xiàn)在眾人鴉雀無聲。

    「那休息吧。」文殷說起話來已經(jīng)完全不用敬語，在走下去之前，想到什么又回頭說道：「趁現(xiàn)在你們還可以休息，待會可有你們受囉?！?/br>
    他的身影在眾人面前消失后，車廂內瞬間又炸成一片，對那人的評價一面倒的負評，沒有人對這個嚮導有好感。

    俐栩等人無語了一會兒，津梁開口對兩人說道：「我們趁現(xiàn)在休息吧?！?/br>
    俐栩苦笑地點了頭，穆則是看向車廂內大肆譴責著那人的眾人，眉頭深鎖了起來。

    希望，災難不會提早到來。

    上路一小時后，正如旅行手冊所寫的，車程逐漸不穩(wěn)了起來，山路崎嶇曲折，不時會突然轉彎或剎車，停停走走，很多人都面有難色。車內陷入一片安靜，夾雜著讓人不舒服的氣味，津梁看向輕輕皺起眉的俐栩，從背包里拿出具止痛效果的暈車藥給她，她默默地接過，接過時手指有些顫抖。

    「再撐一下。」津梁低聲說，「應該不用很久，我們已經(jīng)在達拉山上了。」

    俐栩點了頭，手指握緊著變得難以下嚥的水瓶。

    值得慶幸的是，這過程中那人都沒再出現(xiàn)。看來他們基本上還能順利地熬過車程。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周遭的風景愈發(fā)熟悉起來。跟之前被強制帶回來的感覺不同，她這次是依憑著自己的意志，與重要的同伴一起重新回到了達拉也，無論是心態(tài)上、形式上都有了新的詮釋，也比過往的自己更加堅強。

    車子就這樣開進了一塊平坦的空地上，車上的民眾重新躁動了起來，許多人從窗邊探頭探腦。俐栩也從透明的車窗望出去，遠遠就看見數(shù)名等在那里的族人。隨著這輛車停下，另外一輛游覽車過沒多久也跟著開了進來。

    車子停下，他們走下車的時候，文殷正好在跟旁邊的族人說話，并沒有特別注意他們。

    為避免被認出來，俐栩等人稍微做了喬裝，俐栩戴著口罩跟毛帽、津梁則是口罩加上高領的衣服，穆則是戴上了鴨舌帽及墨鏡，因為天氣冷，周遭比他們穿得更厚的比比皆是，所以他們在這群人之中并沒有特別突出。

    「歡迎來到達拉也?！?/br>
    站在群眾面前的族人開口了，那人滿臉笑容，「遠道前來辛苦了，祝各位接下來有個美好的體驗?！?/br>
    「接下來要請大家跟上我們的腳步，前往我們的聚落?！?/br>
    作為停車場用途的空地是臨時開闢出來，實際上這里距離達拉也真正的聚落還有一點距離。顯然，旅行社并未事先告知需要爬山這件事，接下來進入步行上山的階段后，就有人開始抱怨了起來。

    也是從這里開始，俐栩感覺到自己被人盯著看，這讓她意識到他們的身分可能已經(jīng)曝光。不過，并沒有人特別靠近過來，也許對方還停留在猜測的階段。

    二十分鐘后，終于正式進入達拉也的聚落，除了特定的人之外，其他族人似乎維持著原來的生活作息，這群團客像是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個個興奮不已，拿起手機到處拍照，即使嚮導在說話，也幾乎沒人在聽。

    居民們顯然感到困擾，紛紛閃避，但這沒有影響到團客們的好奇心，好幾個人甚至試圖上前去攀談，剛才同輛車上的教授雖喝止了跑去人家家門前窺看的學生，但自己似乎也在蠢蠢欲動，聲音都高亢了起來。

    在這里又待了一點時間后，嚮導帶著眾人前往下一個地方，逛大圈般繞了一陣子后，最后才進到了集會所，打算讓人們在這里先稍做休息。

    「在我們開始休息之前，我先來跟大家介紹一下，我們達拉也的重要人物──」

    一旁的門打開了，光線透了進來，而站在那里的人，是傅姜長老。